云苏纳闷,为何在妱澕手里的灵溪长毫并无刚才那般灼热,甚至还有些触手微凉。
就在他指尖离开刹那,慕容妱澕眼疾手快,趁机身形一闪,如鬼魅滑至其身后,旋开的灵溪长毫如利刃出鞘,已精准抵住他颈侧动脉,冰冷锋刃紧贴肌肤。
她凑近耳畔,冷意森然:“事出反常,为防你耍诈,还是这样说话稳妥些,莫妄动哦,此刃吹毛断发,锋利无比,若伤了你这俊俏脸蛋儿,岂不可惜?”
云苏颈间微绷,声音低沉平稳:“妱女娘多虑,绝无恶意,我出手,实因此物,颇为眼熟,幼时恍惚见过,记忆模糊,欲借观之。”说这话时双指并拢,运起内力轻轻一推,却如推在棉花之上,妱澕手稳如磐石,不让他有丝毫挣脱之机。
“鬼话连篇!”慕容妱澕嗤笑,刃锋未进亦不退。
“当真不骗你。”云苏言辞恳切续道,“你且放心,方才既试过,此兵器与我并不契合,甚至气息相冲,强求无用,况吾自有相伴多年的佩剑,何须他求?”
慕容妱澕权衡,觉得云苏所言有理,手腕微收撤刃,警惕未消:“哼,算你有自知,你的靓确实挺剑。”
云苏眉头一蹙:“嗯?妱女娘方才说……‘贱’?何出此言辱我?”
慕容妱澕一怔,噗嗤一笑:“我有骂人么?云郎君耳力倒好!我说‘剑’!我是说你的剑挺好看,剑器非凡,那日校场剑光流转,风姿卓然,连我家顽劣小弟都看直了眼,立志专心习武呢!”
云苏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见她坦荡便不再深究,切入正题:“妱女娘夤夜至此,所为何事?”
慕容妱澕的“灵溪长毫”挽花,斜睨反问:“此言差矣,这城墙何时成云家私产?你能沐风赏月,我便不能登高望远?”她顿了顿,“倒是云郎君,孤身在此……莫不是等人?”
云苏又道:“倒也不是此意,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慕容妱澕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脸皆是决绝之色:“管那圣上旨意里什么劳什子联姻,本小姐偏要闯荡这江湖去!”
云苏冷笑一声,负手而立,神色间满是不屑:“就你?此夜深更,欲出城去,没有过所文书,你要变成被通缉的逃人么?迟早被人发现的,那时再狼狈回来,怕就没这般好说话了。”
慕容妱澕一心只想着闯荡江湖,哪顾得上这许多,经云苏提醒,满腔热血被他兜头泼灭,这才想起这茬,俏脸微红,一时语塞,随即又梗着脖子问道:“那你又要去往何处?怎能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竟如此随意?”
云苏得意地叉着腰,嘴角勾起一抹骄傲弧度:“本郎君出身云家堡不说,还能背靠邬记商号,其分店遍布大江南北,这等便利小事,何足为惧?”
慕容妱澕眼珠滴溜溜一流波,话锋陡转:“在我们慕容府这些时日,虽吃住随意,实则也在监视之下,那日我离去时,分明瞧见又有夜行人影寻你去了,翌日晚上你就出去了,之后便常独自外出,亦时有如今夜般孤单沉思,看来你这少主潇洒不羁的面孔之下,也不似心无挂碍的模样。”
云苏神色微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容妱澕眼睛一亮,兴奋道:“不如你我结伴,同闯这江湖,岂不快哉?”
云苏轻哼一声,略带傲然:“本少主随邬记商号走南闯北,年少时便已游历四方,什么世面没见过?”
慕容妱澕撇撇嘴,不屑道:“你往昔不过是跟着那乌鸡王子的商号出行,何曾真正独自闯荡过?走啦,一起去见识我们华夏山河中大千世界的精彩,反正你留在此处也是愁眉不展,毫无头绪不如一走了之,且看他们谁又能奈你何?”
云苏闻言,心中一动,觉着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慕容妱澕忽然停下脚步,神色警惕:“等等。”她凝神四顾,侧耳倾听,方才惊觉一直跟随的那位表姨嬷嬷,此刻竟然还没出现,心下虽疑,却也不打算点破。
云苏见她神色有异:“妱女娘,何故张望?是在寻何物否?”
“云郎君……”慕容妱澕压低声音,目光仍然在四周逡巡,“你当真未曾察觉还有第三人?”
云苏蹙眉,凝神感知片刻,摇头道:“自始至终,唯你一人耳,四下寂静,仅你我二人气息,妱女娘莫不是眼花了?”
慕容妱澕佯装细看了一会儿,才道:“许是……夜枭吧,走!”说是如此,她还是又抻着脖子观察片刻,这才发觉表姨嬷嬷许是见她决心得定,已悄然离去,当下便不再多言。
二人对视一眼,提气纵身,如两道轻烟掠上高耸的城墙,足尖在冰冷的砖石上借力一点,便已翩然落于城外。衣袂翻飞间,护城河的粼粼波光已在身后闪烁。几个起落,洛阳城巍峨的轮廓便融入苍茫夜色之中。
就此,两只矫健的飞燕踏入了那未知而充满诱惑的江湖。
二人浑然未觉,待次日众人发觉他们再度“失踪”,欲携手闯荡江湖时的境况,是何等的百态。
慕容府上下乱作一团,如热锅上的蚂蚁,尤以慕容夫人乔氏为甚,最忧心大病初愈的妱澕再出事端。
她得知自家侍卫竟眼睁睁看着妱澕从屋顶遁走,她气得凤眼圆睁,七窍生烟,险些背过气去,手中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数片,怒喝道:“一群废物!连个小姐都看不住!”将一干垂首而立的护卫斥骂得抬不起头,大气也不敢出。
待众人冷静下来,不免揣测:妱澕前些日子对家人的亲近温顺,莫非全是刻意伪装,只为麻痹众人,好为此次远行铺路?
与此同时,是云家堡的老堡主后来知道了消息,对着妱澕的表姨嬷嬷,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二人一路行至一片幽深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