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管尽头的冷风早已被合金门隔绝，空气凝滞如冻。那扇厚重的门在张峰的液压臂下扭曲变形，缝隙间透出的不是光，而是某种低频震动带来的压迫感。秦烈第一个穿过缺口，落地时膝盖微屈，枪口扫过半球形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冷却管道盘绕如蛇，量子硬盘阵列沉默伫立，监控探头静止不动，仿佛整座设施已被时间遗忘。
可就在林雪制服赵虎的瞬间，控制台的一角亮了。
绿色字符无声滚动：
【同步进度：73%】
【目标个体：Q-L】
【路径校准完成】
【等待指令输入】
李薇猛地回头，采样容器不知何时打开了盖子。蓝丝生物已脱离密封袋，沿着电缆缓缓爬行，前端分叉如触须，正朝着秦烈的方向延伸。
“别动！”林雪低喝，同时跃身扑向最近的电缆桥架。她抽出战术刀，一刀斩断主缆，绝缘层炸裂出细小火花。蓝丝前端跌落在地，却未停止蠕动，反而以断口为支点，继续向前滑行，像是某种活体神经末梢在寻找突触连接。
张峰立刻从工具包取出便携电磁屏蔽罩，咔哒一声扣在采样区上方。金属网格泛起微弱涟漪，蓝丝的动作骤然迟缓，但仍在挣扎。
“它在试图建立信号回路。”陈浩蹲在终端前，手指飞快翻动残余日志，“‘Q-L’这个代号……出现在三年前S-0项目的保密人员名单里。”他抬头看向秦烈，“可你从没参与过那个项目。”
秦烈没有回答。他的太阳穴突跳了一下，耳道深处传来一声极短的鸣响，像是一段被压缩到极限的音频突然释放。眼前闪过一个画面：白墙、无窗、中央一张手术椅，椅背上刻着闭环三角波纹。画面转瞬即逝，但他清楚记得那椅子的弧度——和他在重生后第一次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地面忽然轻微震颤。
嗡——
一道低频声波自墙体内部扩散而出，起初只是耳膜发胀，几秒后便化作颅内震荡。李薇扶住操作台边缘，瞳孔剧烈收缩又扩张，嘴唇微动：“频率……接近θ波共振阈值……”
“所有人，戴耳机！”秦烈迅速从空间取出防噪设备，分发给队员。橡胶耳塞刚戴上，声波强度陡然提升，天花板随之降下六面透明晶格屏障，将整个控制室封锁成一个密闭立方体。那些晶格并非玻璃，而是某种复合晶体，在声波激发下泛起幽蓝荧光，如同活体组织般微微搏动。
“这不是预设防御。”陈浩贴在墙面，用信号探测仪扫描夹层，“谐振器是后来植入的，位置避开了原始布线图。”
张峰撬开一块侧板，露出墙体内部结构。微型谐振器呈蜂窝状排列，每颗仅有指甲盖大小，却精密嵌入钢筋骨架之间。他的目光忽然凝住——面板内侧，有一道浅刻的几何纹路，三重嵌套的螺旋线条，末端收束于一点，与秦烈手腕内侧那道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空间印记，几乎一致。
“这图案……”他喃喃。
“先不管来源。”秦烈打断他，闭眼沉入意识空间。科技芯片融合系统的离线模块仍在运转。他将刚才录制的声波频谱导入分析区，系统立即响应：
【检测到定向神经干扰波】
【可生成抗共振滤波器蓝图】
【所需材料：铌锡合金导线（长度15cm）、压电陶瓷片（2×2cm）、微型稳流电路板】
“张峰，材料都在你工具箱第三层。”秦烈睁开眼。
张峰立刻翻找，取出指定零件。焊枪点燃的瞬间，空气中弥漫出一丝焦味。他的左手无名指再次抽搐，但他强行稳定手腕，将陶瓷片精准焊接到导线节点上。不到三分钟，一台手掌大的原型机成型。
“接通试试。”秦烈说。
张峰按下启动钮。滤波器外壳微震，一道反向相位波扩散开来。晶格屏障的蓝光出现短暂波动，声波强度下降近四成。李薇喘了口气，脑部压迫感明显减轻。
“有效。”陈浩盯着探测仪，“局部区域形成了静音场。”
可就在此时，滤波器指示灯忽明忽暗，系统提示弹出：
【检测到相似技术原型】
【来源数据库：未授权访问记录】
【匹配度：89.6%】
秦烈瞳孔一缩。
这种级别的反制设计，不该存在于末世前的公开资料库中。而“未授权数据库”——意味着系统识别出了某种本不该存在的科技谱系，且与当前威胁高度同源。
李薇悄悄打开随身记录本，快速绘制自己的脑电波动曲线。线条起伏间，她发现某一段β波峰值竟与蓝丝样本的电信号存在微弱同频趋势。她合上本子，指尖微微发凉。
“它们在学习。”她低声说，“不只是追踪秦烈……是在适应我们的反应模式。”
林雪站在秦烈身后，手始终按在枪柄上。她的视线扫过晶格屏障、断落的蓝丝、闪烁的滤波器，最后落在秦烈背影上。他站得笔直，像一堵墙，可她知道，墙后藏着太多未解之谜。
“他们为什么只盯着你？”她终于问出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插进寂静。
秦烈没有回头。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空间开启的刹那，一抹银光闪过——那是他从未示人的东西：一块残缺的芯片，表面蚀刻着与晶格屏障完全相同的几何纹路。它本该在重生时彻底损毁，可现在，它正在微微发热。
地面再次震颤。
这一次，不是声波。
而是来自下方——排水系统的方向，传来规律性的敲击声。三短，两长，再三短。正是主攻小组出发前约定的“安全抵达”信号节奏。
可他们明明还没撤离。
陈浩脸色骤变：“这信号……是从基地方向传来的？”
“不。”秦烈盯着那块发热的芯片，声音低沉，“是模拟的。有人在用我们的密码，发送虚假确认。”
晶格屏障的蓝光忽然增强，声波频率开始周期性攀升，每三分钟一次脉冲。第二次脉冲响起时，张峰手中的滤波器外壳出现裂痕，内部线路冒出青烟。
“撑不了太久。”他说。
秦烈将芯片重新收入空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防御机制才刚刚启动。而那个标记他为“Q-L”的系统，早已不止存在于这座设施之内。
它在更深处，在数据无法触及的地方，静静等待同步完成。
李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汗湿，指节泛白。她忽然意识到，自从接触蓝丝样本后，自己再没做过完整的病毒分析记录。
她的笔记本上，最新一页只画了一条线——从左上角斜向右下，末端分叉，像某种神经突触的投影。
而这条线，正随着墙体晶格的闪烁，极其缓慢地，自行延长了一毫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