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17:50,江瑾初第三次把衣柜里那件黑丝绒小吊带塞回最底层。
落地镜映出她——白衬衫、牛仔裤、马尾,像随时准备去图书馆占座的乖学生,和“别墅局”三个字毫无关联。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唐栗的语音一条接一条蹦出来,背景鼓点震耳:
“初,到哪儿了?四爷今晚把庆大后山都包下来,说要看流星雨!”
“帅哥质量极高,考古系那个‘耳钉天花板’也会来,你再不出现,我就把你名字写我毕业论文致谢里,让全校都知道你见色忘友!”
江瑾初笑着摇头,把免提按灭,指尖却点开日历——IPO路演稿只剩“风险披露”没背,母亲凌晨七点才飞海南,时间空档足够。她深吸一口气,从底层抽出那件吊带,外加一件牛仔外套,比划两秒,还是把外套留在床上,只拿一件极薄的针织开衫——母亲眼里,肩膀以下不能露骨。
18:15,司机老郑接到“去庆大老南门”的指令,习惯性问:“需要我等吗?”
“不用,同学送我回。”她答得轻巧,尾音却带着第一次逃晚自习的颤。
车出别墅区,夕阳正沉,高架桥上一片金红。江瑾初摇下一半车窗,让风把发梢吹乱。掌心伤口已结痂,浅褐色,她无意识去抠,疼得倒抽一口气,才松开。手机屏保跳出母亲行程提醒:【20:30 视频 call,检查路演稿】。她滑掉,把手机反扣,像扣住一只随时会叫的鸟。
19:05,庆大后山脚下的柏油路收窄,两辆重机咆哮着超过去,后座女生抱骑手腰,笑声散在尾气里。江瑾初低头看表,心跳莫名加快——不是怕迟到,是怕被人一眼看穿“乖女儿”标签。老郑在拐角放下她,车窗升起前,他忽然小声:“初小姐,玩得开心,但别让夫人闻到烟味。”她愣了半秒,笑:“今晚只喝汽水。”
步行五分钟,石阶尽头出现一栋三层别墅,外墙爬满枯藤,像退役老兵仍穿着旧勋章。门口霓虹牌闪着手写体——“四爷的太空舱”。唐栗蹲在台阶上,一见她就扑过来:“祖宗,你可算来了!”她穿荧光绿短上衣,马尾染成雾粉,像行走的镁光灯。江瑾初被拽得踉跄,牛仔包带滑到臂弯,里头只剩口红、ID、一片止痛片——轻装上阵,是她对“叛逆”最大的诚意。
穿过玄关,鼓点声瞬间放大,心脏跟着低音炮共振。客厅挑空,屋顶吊着一艘旧木船,灯带缠桅杆,像要把所有人拖去另一维度。唐栗递给她一杯起泡酒,她摇头,换了无酒精椰子水。甜味在舌尖炸开,她忽然想起母亲规定的“晚间零糖”,心里升起一丝小赢。
“耳钉天花板呢?”她贴耳问。唐栗指露台:“抽烟区,和四爷聊陨石。”江瑾初抬眼,隔着玻璃门,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黑T、肩线利落,左手夹烟,烟雾被壁灯镀上一层淡金。她没急着过去,反倒在沙发角落坐下,看人群——女生们裙摆闪片像鱼鳞,男生笑声带着庆大特有的卷舌音,一切都新鲜却安全,像隔着玻璃罩的深海展。
20:00,DJ切歌,鼓点骤停,露台门被推开。黑T男生走进来,耳钉在灯下闪出冷光,像一粒被冻住的星。他低头和四爷说了句什么,笑得肩膀轻抖,随后抬眼,目光越过半个客厅,落在江瑾初身上——只停半秒,却足够让她指节收紧,塑料杯“咔”一声轻响。唐栗凑过来,声音带着邀功的甜:“考古系宋砚野,绩点第一,主唱兼主音,人间妄想。”
江瑾初没说话,把杯口抵在唇边,咬下一小块软木吸管。音乐重新响起,灯光转暗,人群开始摇骰子。她被唐栗拉到吧台,借口“教新手”躲进游戏区,余光却穿过人缝,看向露台——门半掩,风把纱帘吹得鼓起,像船帆,也像一个邀请。
20:17,她低头看表,离母亲视频还有十三分钟。她深吸一口气,把椰子水放下,对唐栗说:“我去透口气。”
一步两步,牛仔包被留在高脚凳,像脱掉的壳。
推门,夜风裹着草木味扑面而来,鼓点瞬间被关在室内,只剩心跳在耳膜里打鼓。
露台栏杆前,宋砚野背对她,指间一点橘红,烟灰长到欲坠未坠。
江瑾初停在三步外,手插进开衫口袋,摸到那片止痛片,捏碎,粉末顺着指缝洒进风里。
“借个火?”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足够让男生回头。
橘红火光里,他眼尾弯起,像月牙,也像是命运终于把“S”形隧道出口,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