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里，惨叫声还在回荡，但那三个被卸掉胳膊的男人已经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阴影中，只留下地面上几滴新鲜的血迹，迅速被尘土吸收。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橡胶和劣质燃料的混合气味，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男人……
雷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诺斯，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罕见的出土文物。少年能感觉到，这个雷索和屠夫完全不同，他更危险，更精明像一条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蜘蛛。
“交易？”诺斯重复了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你能提供什么？你又想得到什么？”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但也没有立刻离开，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雷索轻笑一声，声音透过金属面具显得有些失真。“我能提供‘沉渊’的情报网，通往‘旧日数据中心’相对安全的路径。
当然，只是相对……以及，关于‘神骸’更具体的……传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凯和他怀里的娃娃，最后回到诺斯毫无波澜的脸上。
“而我想要的，很简单……合作……在接下来的‘清理日’中，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强者，来确保我的核心区域不被那些冰冷的机器和它们偶尔投放的‘小玩具’碾碎……”
“清理日？”凯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让他不寒而栗。
“啊，看来我们的新朋友还不完全了解这里的‘节气’。”雷索像是找到了切入點，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神明们看腻了日常的挣扎，每隔一段时间，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净化’。
‘清道夫’倾巢而出，有时还会有更低级的‘猎犬’甚至……更糟的东西。
那是一场屠杀，旨在将幸存者数量维持在一个‘有趣’的阈值……”他看向诺斯，“你很强，能解决‘清道夫’，甚至能从‘代行者’的扫描下逃脱。
但‘清理日’是不同的，那是潮水般的毁灭，个人力量微不足道……”
诺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雷索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的提议，建立在两个错误的假设上……”
“哦？”雷索面具下的眉毛似乎挑了一下，“第一，我无需你的路径也能抵达目的地。第二，你的生存与否，对我而言没有价值。”
诺斯的话语冰冷如手术刀，“你的情报网和关于‘神骸’的信息，或许有微弱价值，但合作？你高估了你的筹码……”
气氛瞬间变得紧绷，雷索身后阴影里，似乎有更多细微的动静传来，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雷索并没有动怒，反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直接……我喜欢直接的人……”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那么，换一个角度。
你对‘神骸’感兴趣，而我知道，最近一次‘代行者’的异常活跃，就和一片新发现的‘神骸’碎片有关。
那片碎片，据说就在‘旧日数据中心’的底层，同时……那里也是下一次‘清理日’的主要目标区域之一……”
他紧紧盯着诺斯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变化，但诺斯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
“我们可以不做盟友，做一场即时交易。”雷索抛出了真正的诱饵，“我给你碎片的具体位置信息，以及数据中心内部的结构图和防御弱点。
而你，在进入数据中心后，帮我取回一件……小东西，一件对我个人很重要，但对你们毫无用处的东西……各取所需，之后分道扬镳。”
诺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着这笔交易的得失。地下空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此处无声的博弈。
“什么东西？”诺斯终于问道，“一个旧的数据存储单元，黑色，有红色的闪电标记。它应该就在主控室附近的某个废弃终端里。”
雷索描述道，语气看似随意，但诺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极力掩饰的迫切……
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让对方如此在意的“小东西”，诺斯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关键数据，也可能是某个把柄。
但这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确认信息的真实性，“信息先付一半……找到东西后，付另一半。”诺斯提出了条件。
雷索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点头，“可以……”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起来，材质特殊的防水地图，以及一小块存储芯片。
“地图标明了路径和已知陷阱，芯片里有数据中心下三层的结构图和‘神骸’碎片的能量残留坐标……剩下的，等你拿到我要的东西再说。”
诺斯接过地图和芯片，没有查看，直接收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问如果自己死在里面或者拿不到东西会怎样，因为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交易成立……”诺斯说完，带着凯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他们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雷索身后一个阴影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低声问道：“首领，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他太……不可控了……”
雷索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但眼神异常锐利的脸，他轻轻摩挲着面具冰凉的表面。
“希望？”他嗤笑一声，“在这地狱里，希望是最奢侈的毒药。他不是希望，他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清理日’要来了，水越浑，我们这些老鼠，才越有可能找到缝隙钻过去……”
他的目光投向诺斯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而且……我有种预感，他寻找‘神骸’，目的绝非那么简单。
或许，他能搅动的不止是‘沉渊’的水，还有……更高处的东西，这对于我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他重新戴上面具，转身融入阴影，“做好准备吧，无论他成功与否，风暴都要来了……”
另一边，少年跟在诺斯身后，忍不住低声问：“你真的相信他吗？那个雷索？”
“相信与否，无关紧要……”诺斯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在畸形繁荣中挣扎求生的面孔，“信息本身具有价值，至于他的目的，只要不与我的路径直接冲突，便无需理会。”
他停下脚步，看向手中那张粗糙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
“旧日数据中心……‘神骸’碎片……还有‘清理日’……”他低声自语，如同吟诵着毁灭的诗篇。
“变量的密度在增加，这场观测，终于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