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叔知道云苏无意多言，便代为回应。
“哦，那祝您二位一路顺遂！”老张头再次躬身，与二人拜别后，又自顾自忙碌起来。
待云苏与康叔登船，老张头弯腰重新搬起那盆淤泥，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船尾掌舵处，那里立着一个面色冷硬、眼生的船夫。
老张头忆起，刚才他搬着东西时，不小心碰了这个船夫，船夫便不耐烦地用脚踢开缠在甲板上的缆绳，竟还恶语相向，骂骂咧咧。
老张头心中恼怒，然被粗壮缆绳打到的侧身依旧记忆深刻，但还是继续埋头干活。
此时望着已经启航的船只，老张头皱起眉头，低声咕哝：“奇了怪了，咱云坞水道上多少好把式，三当家偏雇了这么个生瓜蛋子，瞧那横劲儿……莫不是最近船夫们忙昏了头，不然怎的找这般臭脾气的外乡人开船？”
他摇摇头，心里直犯嘀咕，这般粗鲁无礼的外乡人，在咱云坞这讲究和气生财的地界，可真是少见。
云苏所乘的船舫悠悠前行，顺流而下，江风拂面，却难消暑气船舫。他忽觉喉间干涩如焚，似有团火在烧，忙扬声唤道：“取水来！”
侍从奉上皮囊水袋，他仰头痛饮，顷刻间一袋水尽。
云苏抹了抹嘴角，蹙眉问：“康叔，饮水可备足了？”
康叔回道：“虽半日可达，然初秋老虎肆虐，天气亦有些暑热难耐，饮水自然要备得充裕，断无匮乏之虞。”
云苏又唤一位侍从：“那再取一袋来。”
康叔闻言，眉头微蹙，眼中精光一闪：“怎会渴得这般厉害？莫不是着了哪个心高气傲狐媚子的道？把手给我。”话音未落，因习武而刚瘦的手指已闪电般扣住云苏腕脉。
云苏知他担忧，也不抗拒长辈的关爱，只懒懒道：“脉象可有异？我倒觉得是那市集包子作祟，咸得发苦，难怪摊主需起早贪黑，我觉着平素市集上那包子摊的生意定然惨淡。”
康叔凝神细察片刻，松开手，眉间忧色稍缓：“脉象平稳，确无中毒迹象。”他摇头失笑，“你何出此言？”
“那包子做得齁咸，众人定不喜食，他这才早早出摊，想多卖几个铜板，莫不是味觉有失？”云苏一脸嫌弃之色。
“原来如此，看来那包子确是齁咸了些。”康叔这才恍然大悟，知晓云苏口渴缘由，也明白了他不吃早饭、清晨沐浴的缘由，遂放开云苏的手腕。
寻常摊贩早起谋生本不足奇。
云苏饮尽第二袋水，起身欲如厕。许是方才水喝得急了，一站定，忽觉一阵强烈的眩累感袭来，似有重物压顶。待他从如厕处出来，整个人已是昏昏沉沉，脚步虚浮的回到内舱歇息，脸色微白，隔着舱板的声音带着浓重倦意，他还以为包含方才不小心撞上墙板的缘故：“康叔，我……有些撑不住了，须得歇息片刻。”
康叔见他面色不佳，倦意深重，点头道：“好生歇着便是。”刚才目送云苏如厕方向时的脚步似乎虚浮，康叔心中那丝疑虑又隐隐浮起——这困倦，来得太急太猛，也只当他是旅途劳顿和饱暖困倦。
他吩咐了随从几句，便在舱门附近闭目养神，五感外放，保持着警觉。
砰！
突然一声沉闷巨响，似重物猛撞船舷，整艘船剧烈震颤！
康叔双目豁然睁开，睡意全无，寒芒迸射，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舱外！
甲板上，数名蒙面黑衣人正围攻康叔的一名随从，刀光凛冽！
康叔目光如炬，身形如电，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似蛟龙出海，当先一名黑衣人喉间血箭飙射，无声栽倒！剑势未老，反手一撩，如灵蛇吐信，另一名挥刀者手腕齐根而断，钢刀与断手“当啷”坠地！第三人挺剑刺来，康叔侧身避过，长剑顺势一递，似雷霆万钧，精准贯入其心口，剑尖透背而出！
余下两人惊骇欲退，康叔足尖点地疾旋，剑划弧光，两人同时中招，胸前血光崩现，一人被劈成两半，惨叫着倒飞，另一人被踹，“噗通”坠河，溅起大片水花！
随从们趁机反击，得以脱身。
电光石火间，一名黑衣人觑得空隙，如毒蛇般趁乱欲扑向洞开的内舱门帘，目标不言而喻！
康叔眼角瞥见，厉喝如雷：“找死！”身形一闪，挡在舱门前，手腕疾振，长剑脱手化作夺命白虹，“夺”的一声将那人自后背钉死在舱门框上，剑柄兀自嗡鸣震颤。
康叔身形一晃，已如渊渟岳峙般守挡在舱门之前，目光如电扫视。甲板血腥弥漫，呻吟与落水声交织。激斗的巨响足以惊醒沉睡之人，然而内舱依旧死寂一片。
康叔的心猛地沉入谷底——苏儿绝非贪睡至此！方才那异常的疲眩……果然有诈！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是那水暗藏玄机！
舫内，云苏依旧沉陷在异常深重的昏睡中，全然不知外界已天翻地覆，对比着外头仅一幕墙之隔，撞击震动之声与厮杀声不绝于耳，仿若置身两个世界。
骤然，“噗嗤！”一声裂帛闷响，一片温热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猩红液体，猛地穿透舱壁喷洒在他脸上、身上，这刺激与腥气，终于将他从昏沉中强行拽出。
云苏猛地睁眼，耳中灌满了舱外持续性金铁交鸣的厮杀：“不好！”他心中一凛，瞬间清醒！下意识欲起身，却骇然发现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滞涩，疲惫之感如潮水般涌来，丹田气息更是淤塞难行，每动一下都艰难无比。
‘中毒！’念头迅速闪过。
云苏心知不妙，他强忍眩晕，盘膝凝神，全力催动内力，试图尽快逼出那侵蚀体能的药，尽管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混药。
就在药力将消未消之际，舱帘‘唰’地被粗暴掀开，一个满脸虬髯、鼻翼旁生着醒目黑痣的凶悍汉子突然闯入，因胡子遮挡，难以看清其真实年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