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可能，”黛安娜惊呼道，瞳孔骤然放大，随即又慌忙接着说道，
“绝对不可能。据我所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我甚至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除非彻底疯了，否则恶魔和怪物绝不会靠近裂隙周边。”
她的目光短暂地扫向伊恩，可一看到他仍在盯着自己，便立刻移开了视线。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却难辨情绪，直直地注视着她，让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当……当然了，”黛安娜连忙补充道，“是有一些被腐化者在边缘游荡，但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而且你也亲身经历过，裂隙内部的那种力量，对他们来说同样难以承受。”
“所以，这对你来说也是头一遭？”伊恩终于开口，微微点了点头。
他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如果这种事经常发生，黛安娜先前就不会表现得那么震惊。他的追问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毕竟，精灵说谎就像呼吸一样轻松，可若是被冤枉做了没做过的事，他们却无法忍受。
“当然是头一遭了。这么荒唐的事……”黛安娜的话音突然顿住，因为伊恩竟猛地跌坐在地上，动作沉重。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其实已经和眩晕、剧烈的头痛抗争了好一阵子。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赶路吧。”他揉了揉太阳穴，补充道，同时挥手示意担忧地朝他走来的露西娅退开。
黛安娜眨了眨眼，随即不安地环顾四周：“你确定这里安全吗？万一里面的那些东西追出来怎么办？”
“他们不会的。我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伊恩闭着眼睛回答，心里暗自思索——在裂隙边界之外战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直到他走出边界边缘后，任务完成的提示框才弹出来，这说明在边界内战斗并非预设的正确方式。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用只有资深“玩家”才会尝试的方式完成了任务。
“就算他们的主力就在附近，也不会立刻发现我们。裂隙内部的魔法波动应该不会扩散到外面来。”他慵懒地补充道，同时伸手探入虚空，取出了几样东西。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一柄连枷、一副钢甲手套，还有露西娅之前掉落的那对镶甲护腕。
“希望这些都没损坏。刚才里面太乱了。”露西娅在伊恩身边坐下，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边喃喃道。
一直默默观察的黛安娜终于开口了：“你真的把他们全解决了？”
“嗯。不过战斗的时候，我差点被吸进裂隙里。”
“你没有中途逃走？”黛安娜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她在伊恩面前坐下，目光依旧紧紧锁在他身上：“我虽然亲眼看到了，但还是不敢相信。你到底是怎么在里面战斗的？那个亡灵看起来几乎完全不受裂隙力量的影响。”
“全靠硬撑。”伊恩平淡地回答，“确实很不方便，但还没到不可能的地步。”
“这太荒谬了。”黛安娜低声嘀咕着，眉头因伊恩随意的回应而紧锁，“要是我把今天看到的事告诉别人，大多数人肯定都不会信。说真的，我完全想不通这怎么可能，除非……”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伊恩睁开一只眼睛，挑了挑眉：“除非什么？”
“没什么。我差点说错话了。”黛安娜咂了下嘴，回答道。
果然如此，伊恩心里轻嗤一声，并未打算追问。不管是什么事，等他们抵达要塞，他迟早都会知道。
“有件事我不太明白。”露西娅突然插话，她刚重新戴好一只护腕，正准备把另一只套到胳膊上。
“那些亡灵一开始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他们怎么能一直活动？就算是被亡灵法师复活的，没有施法者在附近，他们的行动也该有极限才对。”
“是混沌能量在支撑他们。”伊恩揉着太阳穴回答，“他们撑不了太久，但在那里面，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黛安娜的眉头跳了跳：“混沌能量？你是说驱动他们的是纯粹的虚空能量，而不是被腐化的魔法？”
“嗯，看起来是这样。”
“那这就意味着卡米尔已经彻底变成恶魔了。”
“卡米尔？”
“就是那个亡灵法师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
这么一来，他们总算知道对方的名字了。
虽然混沌能量并非恶魔专属，但伊恩没打算纠正她的猜测。毕竟，不是所有被腐化者都像他这样，体内携带着混沌能量的碎片或精华珠。而且，若是表现出对混沌能量过于了解的样子，反而可能引起怀疑。
“不管怎样，我觉得他们不可能只是散兵游勇，也不是被遗弃的部队。”伊恩转而分享了自己发现的另一个情况，“他们的行动有明确的目的。据我观察，他们是想抓我们。”
“抓我们？”黛安娜瞬间僵住，露西娅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伊恩。
伊恩继续平静地说道：“他们很可能是在执行命令——要么把我们拖回裂隙里，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具体我还不清楚。”
“这么说，他们是把裂隙当成陷阱了。”黛安娜喃喃道，也揉起了太阳穴。
伊恩耸了耸肩：“不过，这陷阱显然不是为了长期设伏。感觉更像是‘能抓到就抓，抓不到就放弃’的那种。那些亡灵的实力也不怎么样。”
“也就只有疯子——我是说像你这么强的人，才会这么说，伊恩・霍普。”黛安娜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一丝想抽烟的烦躁，反驳道，
“那个疯子亡灵法师在四处游荡的时候，肯定又学了些扭曲的新本事。他说不定还袭击了那座要塞，就是为了抓些手下用来设陷阱。”
“我看到过一些骸骨，看起来像是地精的骨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说他现在正在这一带挖更多陷阱，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嗯，他很可能在这么做。”
不过，他这么费尽心机，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呢？伊恩一边思考着当前的情况，一边在心里琢磨。
或许，卡米尔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收集有用的手下——专门针对有潜力的人类和被腐化者。技艺高超的亡灵法师能复活死者，让他们保留生前的大部分能力，而制造变异的怪物手下，对他们来说也相对容易。
黛安娜神色凝重地打破了沉默：“我们得尽快回去汇报这件事。你还能走吗？”
“你问错人了。”伊恩冷漠地回答，同时看向露西娅。
露西娅还在调整她的钢甲手套，她咔嗒一声扣好连接件，点了点头：“我没事，真的。”
“你嘴角还有血呢。”
“我只是刚才吐了一点而已。”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伊恩点点头，从地上站起身，残留的头痛和眩晕感仍在，但到了现在，仅凭意志力，他已经能忍受这种不适感了。
“我们现在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不用再露营一次了吧？”
“当然不用。”黛安娜也站起身，“不过我们得稍微加快点速度。”
伊恩确认露西娅也站了起来后，微微点头，示意黛安娜带路。黛安娜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当他们走出裂隙的影响范围后，一片茂密的森林出现在眼前。脚下的路从平缓的斜坡，逐渐变成了更陡峭、更昏暗的山间小径。森林里异常安静，这种寂静仿佛有重量一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好无聊啊，我要去小睡一会儿。
你倒舒服，伊恩一边费力地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样的时刻，让他格外想念妮拉。如果妮拉在这儿，它肯定能像走平地一样轻松翻越这段斜坡，而他也能在马鞍上打个盹儿了。
我现在居然不是在怀念它，而是在想它有多好用。真是没救了。
黛安娜沿着山脊稳步前行，脚步毫不犹豫，仿佛对这片地形了如指掌。她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和在平地上走路没什么两样。
“还有多远？”在感觉走了好几个小时后，伊恩问道。
“不远了，快到了。”黛安娜没有回头，回答道。
“那或许我们该慢一点。”
黛安娜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伊恩歪了歪头，示意她看向自己身后。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露西娅正气喘吁吁地吃力追赶。虽然她没有抱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已经渐渐落在了后面。正常情况下，她绝不会这样——这肯定是穿过裂隙边缘后留下的后遗症。
“人类就是麻烦。”黛安娜低声嘀咕着，咂了下嘴。但她还是没有反对，放慢了脚步。
又走了几步，她打破了沉默：“伊恩・霍普，我看到你的盾牌了。看起来像是一件圣物，是吗？”
看来她现在放松多了，才会想到问这种问题，伊恩心里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圣物在这儿不是无法正常使用吗？”
“也不是所有圣物都这样。”
“哦，是吗？”
听到伊恩的反问，黛安娜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说，它不是圣物？那是什么？只是一件神器吗？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魔法道具。”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也可以告诉你。”伊恩耸了耸肩，直视着黛安娜的眼睛，“不过，前提是你能保证，不会接着问个没完没了，烦到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算了，当我没问。”黛安娜起初皱着眉，但很快摇了摇头，打了个寒颤，“也是，我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我什么都没看见，伊恩・霍普。”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伊恩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自从他摸透了黛安娜那种“保命至上、极度自我”的性子后，和这个精灵打交道就容易多了。这不仅仅是能让她闭嘴那么简单。
“不过，还挺可惜的。”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落在黛安娜的后脑勺上，“你以后不能再在裂隙边缘活动了，你的行动范围会受限很多。”
黛安娜点头表示认同：“是啊。但我也没办法，只能先忍一阵子了。”
“我就知道。”她的回答，恰好印证了伊恩一直以来的猜测。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露西娅，补充道：“所以，你打算除掉那些‘漫游者’？”
“没错。一开始，我本来只打算汇报他们回来了这件事。但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他们是直接威胁，我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袖手旁观了。”
呵，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伊恩对她这出乎意料的坦诚有些惊讶，而黛安娜则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些巴不得那个疯子死的人，肯定会很高兴的。”
“听起来，他树了不少敌人啊。”露西娅终于喘过气来，插话道。
黛安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嘶声：“哪怕是在他被腐化之前，认识他的人也都会这么觉得。他暴露真面目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城市里的人都变成了他的牺牲品。”
露西娅轻轻叹了口气：“这就说得通了。在这儿，他不用忌惮圣教团，也不用怕神明的目光。”
“是啊……不过，这也不奇怪。自从世界崩塌之后，类似的事情到处都是，那本来就是个混乱的年代。”黛安娜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冰冷的意味。
不难猜到，她或许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养成了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的人生信条。
“肯定有很多人丧命了吧。”露西娅喃喃道。
“没错。而且大部分该死的被腐化者也都死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比如卡米尔，运气好逃掉了。”黛安娜说着，发出一声嗤笑。
她短暂地看了露西娅一眼，补充道：“我听说，就算在他被腐化之前，他也喜欢自称‘快乐的漫游者’。你能相信一个施法者会这么介绍自己吗？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可是，如果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是不是每个人最终都会陷入黑暗啊？”一直在点头的露西娅突然问道，“不像卡米尔那样主动被腐化，或许是身不由己呢？那些人会怎么样？都会被杀死吗？”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未来吗，露西娅？”黛安娜转过头，看向露西娅。
露西娅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或许吧。算是吧。”
“通常情况下，会的。但也不是绝对。如果你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黑暗，保持理智，并且用你的力量为我们做事——如果你能证明这一点的话……”
露西娅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有追问“这真的可能吗”，而是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伊恩。
她的眼神里传递的意思很明确，但伊恩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完全没跟上此刻的对话。
这么说来，就算有人选择被腐化，他们的“补给线”也不会完全断绝。
伊恩耸了耸肩，随口补充道：“不管怎样，这至少说明，你们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那些‘漫游者’。”
“现在还没有——嗯。”黛安娜下意识地回答，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犹豫起来，闭上了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刚才还滔滔不绝，怎么现在突然闭嘴了？
伊恩轻轻笑了笑，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说道：“等真要动手的时候，你会加入战斗吗？”
短暂的停顿后，黛安娜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会。参与大规模战斗不是我的职责。卷入那种战斗，只会让我白白送命。”
“所以，你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
“没错。”黛安娜坦然承认，“我不会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会活到最后，总有一天，我要带着荣耀回去。”
荣耀？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伊恩忍不住对这种“精灵式荣耀”嗤之以鼻。
他苦笑着补充道：“等你回去汇报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也会加入猎杀‘漫游者’的行动。”
“你要加入？”黛安娜转过身，就连身边的露西娅也惊讶地看向他。
伊恩耸了耸肩：“他们差点杀了我，我欠他们一笔账。总得还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