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的躯体呈斜向断裂状瘫在地上，断裂处泛着紫色微光，体内不见任何脏器的痕迹。尽管体型已比最初缩小不少，但它仍比多数巨型生物还要庞大，伊恩却仅凭一击便将其劈成了两半。
伊恩向前迈出一步，不再看那怪物一眼。他的注意力转向了被触须甩到一旁的露西娅——她正挣扎着起身，勉强躲开了仍在抽搐的触须。
就在露西娅双腿发软的瞬间，伊恩的左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谢你。我没——”露西娅下意识抬头看向伊恩，话语骤然中断。
伊恩隐约知道自己的脸此刻有多糟糕，他强压下苦笑的冲动，问道：“有那么吓人吗？”
露西娅迟疑着，嘴唇颤抖着，像是在斟酌措辞。即便身处混乱之中，她的目光仍本能地近距离打量着伊恩的脸庞，不放过任何细节。离得越近，他此刻的模样就越清晰——
从颧骨下方开始，原本的皮肉已被一团厚重的紫色纤维状物质取代，这些物质在神圣能量的灼烧下不断扭动，却又在瞬间再生。一层淡淡的紫色薄雾与红色的神力光芒交织在一起，而那些锯齿般参差不齐的牙齿，锋利得令人心悸。
他原本的面容上，仿佛叠加了一层诡异繁复的面具。唯有那双眼睛，仍闪烁着深红色的神力光芒，清晰地彰显着他身为人类的本质。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露西娅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就这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这根本不——”露西娅眨了眨眼，显然不愿接受这个敷衍的答案。
伊恩尝试着笑了笑——尽管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模样，这笑容肯定比预想中更吓人。“别担心，我会恢复正常的。”
应该会吧，就像以前那样。
之前化身释放的能量冲击，伊恩并未完全挡下。他的防御远称不上完美：光之屏障勉强吸收了最初的爆炸威力，只来得及用白金屏障护住面部。
爆炸过后，伊恩已是遍体鳞伤，伤势严重到几乎丧命，能保持意识已是个奇迹。若非他自身抗性极高、身负诸多祝福，又有白金屏障与白磷铠甲护身，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他未设防的右臂、双腿以及面部都被爆炸重创，失去了所有知觉，伤势严重到仿佛无法修复。
然而就在此时，两股力量几乎同时生效：相对完好的左臂中涌出神圣能量，而混沌碎片则开始释放此前吸收的混沌能量。
这种情况在游戏里绝对不会出现。
若是在游戏中，这大概率会是两种完全独立的设定——一种属于蛮族战士，另一种则属于堕落者。
但伊恩既是战士，又沾染了混沌之力。于是，他陷入了一个游戏中从未存在过的局面。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光是维持意识就已拼尽全力，抵抗更是无从谈起。
在经历了一段痛苦至极的变异过程后，他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咔嚓——
伊恩调整了一下光剑的剑柄。他那变得粗壮有力的手指与尖锐的指甲，无意间刮过剑柄，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至今仍未完全弄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混沌能量确实重塑了他的手臂。那些残缺或严重受损的部位发生了变异，以全新的形态重生。即便如此，卡哈并未收回“战斗祝福”，对此伊恩已不再感到惊讶——那位存在或许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得益于此，伊恩此刻的能力远超原本的状态。变异带来的属性提升，叠加“战斗祝福”的额外加成，让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当然，这份力量伴随着巨大的代价——痛苦。神圣能量持续灼烧着变异的部位，让伊恩时刻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总比骨头外露着满地打滚要好……该死。
伊恩无意详细解释这些，他凝视着露西娅苍白的脸，补充道：“倒是你，刚才看起来像是被疯狂吞噬了一样。”
“我……”露西娅再次迟疑，嘴唇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那些祭司……都是因为我……”
直到这时，伊恩才意识到空气中浓重血腥味的来源。此前他正因变异的剧痛而心神不宁，并未目睹祭司们牺牲的过程。
他们果然信守了承诺。只是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
想到这里，伊恩问道：“米格尔也出事了？”
“米格尔在后面……昏迷了。军团……死伤太多了。就算死后，他们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
“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伊恩厉声打断她，“你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责任在我，他们是我的军团。”
这并非空洞的安慰。他心中燃烧的怒火，比灼烧着皮肉的神圣能量还要炽热。
即便此刻状态特殊，伊恩仍能感知到军团的状况：近四分之一的人非死即重伤。这些伤亡大多发生在他身体重塑的那段时间，那种失落感，如同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伊恩大人。”
若不是露西娅，伤亡恐怕会更加惨重。
伊恩直视着她颤抖的双眼，伸出已变得粗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补充道：“至于复仇，交给我就好。退后，事情还没结束。”
露西娅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身后——那具已碎裂成块的化身残骸，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竟开始微微抽搐，并迅速重新聚合。它或许一直在装死，等待他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伊恩转向那怪物，说道：“退后，照顾好米格尔。”
“好。”露西娅依照吩咐后退，却又回头看了一眼伊恩，补充道，“请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原来羁绊真的能如此深厚。
伊恩瞥了露西娅一眼，不由得想起了那位红发骑士。
“我会尽力。”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轰鸣。尽管模样怪异，露西娅的嘴角还是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开。
伊恩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动不动的米格尔身上。
倒是睡得安稳。
他心里清楚情况并非如此，暗自嗤笑一声，随即立刻蹬地跃起。
咚——
变异后的下肢力量早已超越人类极限。伊恩仅用两步便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将光剑高高举起。
来啊，杂种，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被混沌能量强化过的深红色神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片刻后，亮黄色的光剑迸发出熔岩般的炽热光芒，笔直劈下，将面前那团即将重塑完成、形似熔浆的躯体一分为二。
嘭——
光剑一击便将几乎重组完成的躯体再次劈开。伊恩眼中火焰闪烁，一道火柱顺着剑身直冲而上。
唰，嘭——
“精准爆破”将化身的躯体再次炸成两半，碎片飞溅四散。
“噢噢噢——！”
军团士兵中爆发出欢呼声。尽管仍在与变异生物战斗，但他们已然察觉到战局的巨大转变——伊恩的战吼重新点燃了他们身上的神圣祝福。
“那位伟大的战士？他那是什么形态？”
“他克服虚空的诅咒了吗？”
“他已经超越人类了！”
附近几名士兵瞥见伊恩的模样，敬畏地低声议论着。
伊恩对此毫不在意。毕竟他全身仍燃烧着卡哈的神力，士兵们绝不可能将他误认为恶魔。况且，他的变异根本无法解释，不如任由他们随意猜测。
嘭——
爆炸余波尚未完全消散，伊恩又连续挥动光剑。与此同时，他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一抹灰白色的魔法光晕融入其中。
噼啪！
闪电在他左手中汇聚，在几次挥剑后，他猛地向前推掌。
隆隆。
耀眼的闪电倾泻而下，落在碎裂的躯体上，照亮了其仍在抽搐的表面——一抹紫色微光在其中闪烁。伊恩那双已泛着淡蓝色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化身。
空气骤然变冷，一柄锋利的冰刃在空中凝聚成形。
咔嚓——嘭！
冰刃刺入躯体，在内部引爆，冰霜四散飞溅。伊恩眯起眼睛，纵身向前，手中光剑以势不可挡之势不断挥砍。
原来任务描述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元素魔法，似乎都无法对这怪物造成致命伤害。尽管构成它躯体的混沌能量在不断消散，但剩余的量仍极为庞大——就像试图用一把勺子排空一片湖泊。
即便是在游戏里，这东西也绝非设计来被彻底杀死的。
任务的完成条件本该是“存活至化身自行消亡”。或许当侵蚀达到极限后，它便会像第一章的中Boss“流血复仇者梅芙”那样自行爆炸。
一个违背世界法则的存在，本就该由神明出手干预——这逻辑合情合理。但伊恩绝不可能等到那一刻。
嘭——
距离腐化过程结束还有两个小时，而混沌能量重塑的躯体根本支撑不了那么久。此刻，他体内的碎片仍在不断释放混沌能量，修复被神力灼烧的皮肉。
即便他能撑到侵蚀结束，神明后续也可能对他进行审判。或许卡哈会再次净化他变异的部位，但他无法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完全恢复原状。
这是理性的考量。
伊恩不停地挥剑，粗重的嘶吼声中夹杂着沉重的喘息。他的斗志与心中燃烧的怒火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那些牺牲的军团士兵，理应得到复仇。
这或许是“战斗祝福”引发的情绪，但伊恩不在乎。死者是他的军团士兵，他们是为他自愿献出生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连必定已阵亡的妮拉，也该得到一个交代。
那就看看我们谁先倒下吧，杂种。
怀着这个念头，伊恩的动作一刻未停。此刻，他周围散落着无数化身的躯体碎片，皆被他劈砍得支离破碎。
呼——
就在这时，每一块碎片都迸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
嘭！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轰然爆发，将伊恩完全吞噬。爆炸的冲击力将他向后掀飞，他本能地举起白金屏障护住面部。
在空中翻转的瞬间，化身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从浓密的爆炸烟雾中冲了出来——它的躯体已仓促重组完成。一只泛着紫色光芒的巨大拳头，带着惊人的力量朝伊恩砸来。
看来你也怒了啊。
伊恩注视着逼近的拳头，左臂向侧面一甩。刹那间，“旋风”随着他的动作爆发而出。
唰！
伊恩的轨迹急剧向左偏移，身体在空中顺时针旋转。
咚。
化身的巨拳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只差毫厘便命中目标。而伊恩要做的，只是将光剑向前一伸。
唰！
亮黄色的剑刃劈开化身粗壮的腰部，留下一道耀眼的弧线。当伊恩完成旋转、平稳落地时，化身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已呈一个陡峭的角度错位开来。
啪——
就在这时，化身断裂的腰部突然伸出数根触须，缠住下半身，将两部分重新拉回原位。
噼啪！
化身猛地向前弯腰，双脚稳稳落地，没有丝毫倾倒——这种动作对人类而言绝无可能完成。
不用触须当腿了？看来你在模仿我的动作。
伊恩毫不犹豫地再次朝那怪物冲去。就在此时，化身的背部突然伸出十几根触须，如翅膀般向四周展开。
唰！
触须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轨迹，疯狂抽打，每一根都蕴含着紫色能量。
伊恩的专注力提升到了极致，每一根触须的轨迹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中。此刻，“战斗祝福”与部分魔化的效果叠加，他强化后的身体素质，足以跟上高度集中的精神反应速度。
嘭——铛！唰！
正因如此，伊恩没有躲避袭来的触须，反而近乎本能地挥剑反击。
“卢恩特，请宽恕我们。”露西娅一边低声祈祷，一边将米格尔拖到更远的地方。
此刻，露西娅已完全看不清伊恩的剑招。在她眼中，只有一团耀眼的金色残影如旋风般环绕着他，朝着前方直冲而去。
断裂的触须如雨点般落下，四散飞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