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多虑了。
米格尔干笑一声，将目光投向远方。圣火屏障的炽热光芒照亮了前方的战场，如炼狱般闪烁不定。
噼啪——唰！
伊恩的身影愈发清晰，他背对着士兵们，高举的手间有电弧向上窜动。
他右手握着一把沉重的双手剑，剑身因重量而低垂，周身散发着赤红色的神圣光环。从背后望去，他丝毫不像法师，反倒更像一位掌控雷电的神明化身。
说实话，就算他真是半神，也不足为奇。
一位受神明眷顾的法师，还被选为战神的“超人”。米格尔在神殿中与书卷墨香为伴多年，比谁都清楚这有多荒谬。
露西娅至今仍坚信伊恩就是传说中的“白魔法师”。不过米格尔已不再质疑——伊恩之所以被称为“超凡者”，正是因为他总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噼啪……
就在这时，伊恩操控的闪电渐渐平息。尽管天空中仍有闪电风暴肆虐，不断向虫群倾泻毁灭之力，焦黑的深渊巨口依旧接连坠落，在地面扬起刺鼻的烟尘。
沙沙——唰！
即便如此，仍有数量可观的深渊巨口残存。
“嘶鸣！”
“嗷——！”
它们尖锐的叫声如同利爪刮擦心灵，随着距离拉近愈发刺耳。
但没有一只怪物直接攻击伊恩。或许是来不及俯冲，又或许是圣火如喷泉般洒落的光芒刺瞎了它们的双眼。
米格尔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士兵们却在嘈杂声中高声呐喊，将武器高高举起。
“它们来了！准备迎战！”
“别在伟大的战士面前丢人现眼！”
“为了雷霆战士！”
包裹他们身躯的赤红色神力燃烧得愈发炽烈。祭司们压下心中的震撼，闭上双眼，继续吟诵祷文。
露西娅也将右手举得更高，五指张开，催动力量：“燃烧吧，炽热之火，焚毁世间邪恶的黑暗……”
圣火如喷泉般洒落的光芒愈发耀眼。
就在这时，深渊巨口虫群抵达了屏障前。
隆隆——呼！
那道闪烁着炽热光芒的火焰屏障既未击退也未阻挡这些生物。
“叽——！”
“嗷——！”
相反，任何穿过屏障的深渊巨口都瞬间被火焰吞噬。燃烧的深渊巨口疯狂扑腾着翅膀，凄厉的尖叫在四周混乱回荡。
嘭！噼啪！唰！
士兵们精准而用力地挺出长矛，径直刺向深渊巨口的血盆大口。
“刺——！”
长矛头如烤串般刺穿燃烧的怪物。紧接着，其他士兵上前，挥刀利落斩下，撕裂它们的躯体。
“往死里刺！”
“小心触须——斩断它们！”
“你们这些肮脏的杂种！”
被圣火包裹的深渊巨口根本无力反抗。一旦某只怪物被重创倒地，士兵们便会像丢弃垃圾般将其扔出——要么扔进圣火屏障，要么丢到防线之外。
“嘶鸣——”
斧头与利剑如雨般落下，迅速解决掉附近坠落的怪物。士兵们毫不犹豫地冲锋，挥砍刺杀，直至所有怪物不再动弹。
嘭！噼啪！
吞噬深渊巨口的橙色火焰从未蔓延到士兵身上，反而似与“战斗祝福”产生共鸣，愈发激发战士们的斗志，让他们热血沸腾。
“这些东西捅穿了就能死——继续刺！”
“来吧，虚空恶魔——一决胜负！”
在熊熊烈火、闪烁风暴与燃烧挣扎的怪物之间，士兵们的战吼响彻战场。
“该死，太惨烈了。”米格尔站在马车驾驶座上，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伊恩正站在火焰屏障外，再次举起发光的左手。
噼啪——
又一道巨大的闪电迸发而出，分裂成无数电弧，在战场上空交织，为这场已然失控的混乱更添几分狂暴。
“真是壮观。”米格尔发出一声略带困惑的轻笑。他不禁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作为一个未受神明祝福、未获神明青睐的普通人，却身处这场激战的中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无能为力。毕竟他此刻就在这里，置身核心地带，见证着北方伟大战士、其麾下军团，以及由未来圣女率领的祭司们所创造的壮举。他冷静地观察着一切，未被神力、恩典或祝福所带来的狂喜与狂热冲昏头脑。
毕竟，所有传说与神话，最初都是无名见证者口中的故事。
只希望我能活过这场战斗。
米格尔下定决心要成为那个无名见证者，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当然，和许多传说一样，他或许会在故事里添些戏剧性的细节。
咆哮、闪光与尖叫交织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隆隆——
持续倾泻闪电的魔云随着最后一道微弱的闪光消散无踪。
曾经遮蔽天空的深渊巨口已不见踪影——一只也没有留下。
“结束了！”
“噢！我们打败虚空恶魔了！”
“雷霆战士万岁！”
短暂的惊愕与沉默后，士兵们爆发出欢呼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伊恩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将双手剑插在地上，身体倚靠其上，轻轻摇了摇头。剧烈的头痛与眩晕感袭来，仿佛有人用尖刺扎着他的太阳穴——这是短时间内耗尽过多魔力的代价。
好险。该死。
魔力消耗最大的自然是“雷霆云”。这是他很久以前学会的高阶灰色魔法，却一直没机会使用。在混沌能量与手中宝石的增幅下，它进化成了堪比“雷霆风暴”的大范围魔法。
维持这个魔法的代价极高，再加上反复释放“连锁闪电”，他没陷入魔力枯竭已是万幸。但这一切都值得——军团几乎零伤亡地打赢了这场战斗。
看来不用多做解释了。
伊恩转身望向欢呼雀跃的军团士兵。他们喊出的一些话（显然是针对他的）虽然有些刺耳，但反应远比他担心的要积极。他们似乎并未察觉魔法中掺杂了混沌能量。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无动于衷。随着圣火屏障的光芒减弱，围在圣火旁的祭司们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盯着伊恩，脸上满是震惊与困惑。
其中，露西娅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米格尔则露出了然的微笑。当他们与伊恩对视时，两人都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放心，我们会处理”。
很好。妮拉也很镇定。
伊恩匆匆瞥了一眼站在马车旁的妮拉，终于开口说道：“安静。”
他的命令让空气震颤，士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刃斩断。战士们目光炽热地转向他——看来“他是半神、是雷电之子”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又一个关于我身世的传说要诞生了，伊恩心想。
“战斗还没结束。天空中的通道必须关闭。所以，继续——”他突然停顿，锐利的目光猛地投向远方。
唰唰——
黑雾翻腾的彼方传来清晰的翅膀扇动声。深渊巨口的触须与翅膀所散发的微弱紫光，再次在迷雾中闪烁。
啊，果然。没那么容易全灭。
看来刚才的攻击只是让一部分深渊巨口失去了行动能力——毕竟很多都没被闪电直接击中。伊恩懊恼地咂了下嘴，伸手握住双手剑。
“您快去吧，指挥官！”露西娅急切的声音响起。她再次将左手按在胸前，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就像您说的，关闭通道才是首要任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您去做该做的事——这里交给我们！”
“去吧，伟大的战士！”
“我们会扫清一切障碍，追随您的脚步！”
百夫长与士兵们纷纷附和，声音坚定。与此同时，露西娅将右手举向天空。
呼——
圣火再次向上喷涌，又一次形成如喷泉般的燃烧屏障。这汹涌的火焰显然是为了吸引深渊巨口及其他潜藏怪物的注意力。
伊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低声说道：“好。但别停下——跟上来。”
米格尔与伊恩对视一眼，用力点头。士兵们重新握紧武器，伊恩则转身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
嗒嗒嗒——
他冲过散落的深渊巨口焦尸，以及那些仍在燃烧、挣扎着想再次起飞的怪物身旁。
“前进！全体部队，向前推进！”米格尔高声呐喊，随后吹响了嘹亮的号角。
咚咚。
整齐的脚步声在迷雾中回荡，军团排成阵型，稳步向前推进。
都说实战是最好的训练。
伊恩嘴角微微勾起。有军团在身后掩护的安全感十分独特，与和同伴并肩作战的感觉截然不同。当然，他没有让这个念头停留太久。
伊恩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表情，加快了奔跑速度。露西娅说得对——处理那个漩涡才是首要任务。
即便消灭了虚空虫群，空气中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
看来这并非一次随意开启的传送门。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泛着紫光、不断旋转的漩涡中心。天空仿佛异常低垂，漩涡也比之前更大了。
唰——
紫色迷雾中飞出一团团火焰，紧随其后的是一群形似未完全成型翼龙的畸形生物。它们四散开来，飞向山谷之外，很可能是朝着另一个战场而去。
显然，这些生物不受任何控制，或许只是某个大型仪式产生的残余产物。
“嗷——！”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迷雾，伊恩猛地低头。
通过激活的“魔法探测”，他清晰地看到一只变异食人魔正朝他冲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狂奔乱撞的怪物。
嗒嗒嗒——
伊恩压低重心，从食人魔身旁疾驰而过，堪堪避开它胡乱挥舞的武器。
“嘶鸣！”
“嗷——！”
幸运的是，这些怪物并未改变方向追他。它们只是尖叫着向前冲锋，注意力完全锁定在伊恩身后的军团上。这些已不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
伊恩的目标很明确——尽快找到并消灭那个引发混乱的祭司。
绝不能让更可怕的东西从漩涡里钻出来。
伊恩暗自确信，只有那样，这种不祥的预感才会消失。之后，只需等待侵蚀结束即可。
幸运的是，他的身体仍充满力量。不知何时，就连剧烈的头痛也缓解了不少。
这并非得益于“战斗祝福”的麻木效果，也不是因为专注力的提升，而是另有原因——他的魔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远超平常。
是因为迷雾？还是黑墙的侵蚀？
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每一次呼吸，他的魔力都在快速积累。回想起来，即便是在游戏中，在某些恶魔领域或黑墙之外，魔力恢复速度也会大幅提升。
当然，那时频繁使用技能往往会引发“魔力沉醉”“混乱”“眩晕”等临时负面状态。
我以前总觉得，这只是个麻烦的惩罚，稍不注意就可能丧命。
如今看来，这更像是吸收腐化魔法后的后遗症。不过伊恩现在无需担心这些副作用。
咚咚，咚咚——
从刚才开始，那枚混沌碎片就一直在共鸣，吸收魔力后又释放出来。起初他以为是受黑墙影响，但现在很清楚——它是在对空气中的腐化魔法产生反应。
就像某种过滤器。
这个念头让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在魔法黄昏降临之前，事情本就如此。若是这样，那些躲在魔法塔中陷入疯狂的人，他们的行为似乎就更容易理解了——一种深沉的失落与危机感彻底压垮了他们。
嗡。
就在这时，伊恩左手周围的“白金屏障”突然激活。
呼——
一道撕裂空气的冰冷声响穿透起伏的迷雾。
铛！火花！
白金屏障的斜面精准格挡，迸发出金色火花。一根紫色触须划过屏障表面，试图将其撕裂，却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
早知道你会来这一手。
伊恩再次压低重心，加快速度。低垂的双手剑刃上闪烁着白色火焰。迷雾被稍稍拨开，露出几双发光的紫色眼睛与模糊的身影，数道触须再次朝他袭来。
铛！
伊恩扭转肩膀避开一根触须，同时用白金屏障挡开另一根。他脚跟用力蹬地，释放出“风刃”。
呼！
身体在空中扭转时，两根触须从不同方向划过，擦着他的身体掠过。伊恩举起双手剑，目光锁定在从迷雾中现身的虚空生物身上。
这只生物高约三米，躯体由扭曲的紫色肌肉纤维构成，如同被剥了皮般暴露在外。支撑身体的是两条类似昆虫的腿，还额外长着反向关节。躯干两侧伸出四只手臂，每只手臂的末端都长着细长的骨刃，周身还杂乱地生长着无数触须。
它本该长头的位置，只有一团蠕动的短触须。胸口中央有一只纵向开合的巨眼，细长的紫色瞳孔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这副模样仿佛纯粹为毁灭与杀戮而生，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与恐惧。
真够恶心的。
但伊恩却毫无波澜。他见过比这可怕得多的虚空怪物。要说像，它倒有些像游戏中遇到的某个生物，只是体型看起来更小。
“深渊守卫者”。这个源自游戏的名字在伊恩脑海中浮现。他进一步扭转身体，双手剑尽全力从回收的触须间隙中挥出。
呼——
风刃顺着剑刃涌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火焰弧线。
这一击劈开迷雾，擦过深渊守卫者的躯体，留下一道白色火焰轨迹。但伊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逼近的怪物。
即便被“纯白烈焰”吞噬，深渊守卫者也没有尖叫——它根本没有嘴。
相反，它释放出一股令人不安的精神波动。与此同时，这只生物四只长着骨刃、多关节的手臂同时挥出。但伊恩更快——更准确地说，他的左臂更快，借助右臂挥砍产生的离心力达到了极致速度。
咚——
白金屏障的刃面狠狠刺入深渊守卫者巨眼的中心。伊恩将手臂完全伸展，全力推进。怪物的眼睛发出恶心的爆裂声，他的左拳深深陷入其胶状的残骸中。
该死。
即便被恶心感包围，伊恩仍用力张开手指。他灰色的眼眸闪烁，此刻已翻涌着不祥的灰烬色光芒。
嘭！
“真空爆炸”从内部爆发，彻底摧毁了巨眼，震碎了怪物的胸膛。深渊守卫者挥舞的骨刃与触须瞬间瘫软，身体向后倒去。
咚。
伊恩落在倒下的怪物身上，左手仍插在其被毁的眼睛里。周围散落着其他生物的尸体，体内的液体已被吸干。若是刚才被那些触须刺穿，他恐怕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但伊恩没有看它们一眼。
呼——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过，吹散了白色的火焰轨迹。迷雾翻腾涌动，短暂分开的缝隙中，露出一个完全展开翅膀的醒目身影。
那双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眼睛透着不祥。正是幻象中那只与祭司融合的狮鹫。
好久不见啊，杂种。
尽管察觉到多道气息正迅速逼近，伊恩还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凝视着狮鹫的目光，仿佛燃烧着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