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伊恩喃喃自语。
卢卡斯喘着粗气，抬头望向他：“您必须撤退！要是再落下那样的火球——”
“这话该我说才对。”伊恩打断他，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他低头看着卢卡斯，眼中闪烁着赤红色神力的微光，声音带着共鸣，“把这话传达给各位指挥官：从现在起，活下去是第一要务。希望你们都能活着撑到最后。”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了出去。
卢卡斯瞳孔骤缩，像是被惊醒般慌忙站起身：“大、大人！您不能去那边！过了这里就太……大人——！”
伊恩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将双手剑微微倾斜，朝着正与怪物厮杀的士兵们冲去。
“这到底是……”
他到底在想什么？
卢卡斯话未说完，颤抖的手便尴尬地垂落。他的目光越过伊恩远去的背影，投向天空。
只见那泛着紫色的漩涡中心愈发清晰，正向下凸起，活像一条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呼——
刺骨的风声刮过耳畔，漩涡另一侧闪烁的紫色光芒，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原始的恐惧。卢卡斯凝视着那片深渊，一时僵在原地。
“该死的。之前见你总跟在军团长身边，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这北方还真是小得离谱！”
身后传来的高声呼喊让卢卡斯回过神来。他终于察觉到逼近的马蹄声与无数脚步声，连忙转身望去。
下一秒，另一种冲击感席卷了他——眼前的景象彻底占据了他的视野：赤红军团正浩浩荡荡地向前推进。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地狱之门被打开了！”
“那我们就把这些恶魔打回地狱里去！”
“快点！伟大的战士已经越过城墙了！”
身披赤红色神力的战士们从卢卡斯身边快步走过，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空气中弥漫着怪物与鲜血的恶臭，刺鼻难耐。尽管许多人都身负重伤，有的少了只眼睛，有的手臂被撕掉一大块肉，但他们似乎全然不觉疼痛与恐惧。
显然，若没有这般决心，他们绝无可能在目睹前方混乱战局的情况下，仍如此无畏地奋勇向前。
“刚才还喊得那么大声，怎么现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卢卡斯彻底转过身。
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这并非错觉——一辆载着熊熊圣火的马车正朝这边驶来。橙色火焰呼啸着蹿起数米高，耀眼夺目。而与火焰同样引人注目的，是马车旁那匹白马。那正是伊恩之前骑乘的战马，此刻似乎在护送圣火。
驾驶座上坐着一名祭司，他随意地抬起自己的人造左手，笑着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卢卡斯爵士。”
“米格尔祭司！”
卢卡斯认出了对方——他曾在特拉维加见过这位祭司。当然，他也认出了站在米格尔身后的年轻女祭司，那张清秀的脸庞他并不陌生。
“两位好久不见。”露西娅将左手按在胸前，行了个问候礼。她斗篷上原本附着的火焰早已熄灭，但眼眸中仍闪烁着橙色微光。
“你最好先退到后面去。看样子，伟大的战士要去更前方了。”米格尔咂了下嘴，驾车从卢卡斯身边经过时补充道。
卢卡斯眨了眨眼，连忙跟上马车。白马转过头，短促地打了个响鼻，主动侧身让开位置，方便卢卡斯靠近。
卢卡斯急切地开口：“你们得拦住伊恩大人！去那边太危险了，不只是迷雾的问题，天知道那洞里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话未说完，远处的天空突然亮起。卢卡斯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望去——只见漩涡中心有一个泛着紫色的火球，正散发着耀眼光芒，朝着地面坠落。
但这一次，火球并非朝着城墙而来，而是飞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注定会坠落在死亡之地的某处。紧随其后，无数泛着紫光的闪烁团块如雨点般散落，重重砸向地面。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卢卡斯本能地皱起眉头：“那到底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来自虚空的生物。我想是这样。”回答的人是露西娅。
卢卡斯猛地转头看向她，抬头望着她凝视天空的发光眼眸。露西娅继续说道：“那似乎是一条通往虚空某处的通道。或许，比摧毁堡垒的陨石更可怕的东西，会从那里闯入我们的世界。它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但在离开之前，会带来无尽的死亡与毁灭。”
她将目光转向卢卡斯：“所以，指挥官打算在一切为时已晚之前，杀掉开启通道的东西，把通道关闭。”
“原来有这么深远的用意……”卢卡斯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此刻，他对伊恩的敬佩之情再次油然而生。伊恩又一次准备牺牲自己，保护北方的土地。
然而，对于留下来的人，他却下达了与自我牺牲完全相反的命令：活下去。
“全体部队，重整阵型。”就在这时，伊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响彻战场。
米格尔低声咒骂了一句，补充道：“卢卡斯爵士，你看那边。那些全都是人形怪物。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还有城墙上的士兵，根本不该掺和进去。”
卢卡斯转头望去，在米格尔眼中看到了与其他人不同的恐惧。回想起来，米格尔既没有得到卡哈的祝福，也没有卢恩特的神力加持。
“所以你该遵守指挥官的命令。他最首要的命令，就是让大家活下去。”
“我明白了。”卢卡斯咬紧牙关，低下头。随后，他语气坚定地补充道：“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
米格尔嗤笑一声：“这我可不保证。免得说出口反倒招了晦气。”
说完，他猛地一甩缰绳，拉车的两匹战马加快速度，向前疾驰而去。身披银色铠甲的白马紧随其后，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卢卡斯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片刻后才转身走向城墙，压下心中残存的犹豫。此刻，城墙已近在咫尺。
“重整阵型！重新构建防线！”
“保持间距，动作快！”卢卡斯攀爬梯子时，下方的骚动与呼喊声仍在继续。他没有停顿，径直登上了城墙顶端。四肢涌动的力量，源自不远处圣火散发的温暖。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在城外重整队形？”卢卡斯刚登上城墙，副官便急忙跑过来，焦虑地问道。弩炮操作员们都已停止射击，纷纷低头望着城下。
“赤红军团会继续前进。”卢卡斯大步走向城墙前沿，漩涡中心吹来的寒风带着诡异的低语，拂过他的耳畔。
“他们要进军死亡之地？可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法提供掩护火力了啊。”
“没必要了。”
“您说什么？”副官满脸困惑，还想追问，卢卡斯却突然停下脚步，俯身望向城墙下。赤红军团已围绕圣火重新整队，形成了新的阵型。
那是一个双层圆形阵，略微有些棱角，更接近椭圆形。但这个阵型看起来并非为了突破敌人，而是为了将敌人引入阵中。
咔嚓！咔嚓！
一如既往，伊恩冲在战斗的最前线。圆形阵一经成型，他便毅然决然地迈步向前，赤红军团自然地跟在他身后。没有一名士兵犹豫，也没有一人回头。
“多么英勇啊。”卢卡斯轻声感叹，随即紧紧抿住嘴唇，转头看向城墙。他扫视着前方的防御阵线，提高了声音：“从现在起，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坚守阵地，而是活下去！”
原本注视着赤红军团的士兵们，此刻纷纷将目光转向卢卡斯。
“活下去！这是北方的超人——指挥官留给我们的命令！”
“我们遵令！”
“我们遵令！”
片刻后，军官们率先高呼，士兵们紧随其后，声音越来越响亮，仿佛要让赤红军团和他们的指挥官都能听到。
卢卡斯咬紧牙关，再次低头望向战场。此刻，伊恩与赤红军团已消失在战场浓密的黑雾中，圣火的光芒也被完全遮蔽。
“请一定要平安回来。”黑雾中传来隐约的非人惨叫声，卢卡斯喃喃自语。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若能再次见到伊恩，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宣誓效忠。
浓密的黑雾笼罩着战场。
“吱吱吱！”
伊恩却在雾中一往无前，将每一只从雾里冲出来的怪物斩杀。他的双手剑上，已不再缠绕白色火焰。
地狱之火虽能烧穿迷雾，却也在加速消耗神力来源。如今能量所剩无几，他要将其留到对付更强大的敌人时使用。
咔嚓。
空气中弥漫的腐化魔法，极大地阻碍了他的视线。尽管“魔法探测”无法正常运作，伊恩仍让它保持激活状态，扫描着前方变幻的黑暗。即便受到干扰，视野中满是“杂音”，他仍希望能在这片昏暗之中，捕捉到那名祭司的魔法气息。
隆隆——
地面传来一阵震动，大概率是刚才照亮天空的星体碎片坠落造成的。
那东西根本没打算关闭，是吧？
伊恩咂了下嘴，抬头望向天空中不断逼近的漩涡。它那剧烈旋转的巨大裂口，仍散发着深邃的紫色光芒。
呼——
这正是伊恩急于向前推进的主要原因。漩涡中不断有各种物体坠落，其中不乏陨石。
这些坠落毫无规律、毫无目标，军团只能在随时可能遭遇冲击的威胁下战斗。
希望其他前线不会是这副模样。至少，应该不会有其他地方打开虚空通道了吧。
或许，这种现象正是游戏中北方沦陷的最关键因素。
无论如何，眼前的一切都让伊恩心神不宁。自从这个漩涡出现后，他的直觉就一直在不断发出警告。
若不是这该死的雾，事情也不会这么麻烦。
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伊恩能自由行动。即便身负“战斗祝福”的军团士兵，也会受到各种负面状态的影响。若因大规模混乱引发自相残杀的血腥灾难，也不足为奇。
幸运的是，这种情况并未发生。军团士兵们仍在继续搜索，与伊恩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同时处于圣火的保护范围之内。
这片区域本更适合单独行动，但伊恩无法放弃“战斗祝福”的加持。
“嘶鸣——”
迷雾中传来一声怪物的嘶吼。从声音判断，这次是一只变异食人魔。伊恩的目光锁定了雾中扭动的影子，那沉重的呼吸声在他耳中格外清晰。
找到了，又在慌了。
最近冲过来的怪物，似乎更多是被恐惧驱使，而非愤怒。这些因变异而陷入疯狂的生物，仍保留着情感。它们既会本能地憎恨人类与这个世界，也会感到恐惧。
“嘶鸣！”
烦人的害虫。
伊恩在心中咂了下嘴，这时，食人魔庞大的身躯从雾中钻了出来。
唰——
就在他举起双手剑的瞬间，雾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切割声。
咔嚓！
下一秒，一根粗壮尖锐的触须径直刺穿了食人魔的胸膛。
伊恩本能地皱起眉头。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被举起来、口吐黑色体液的食人魔身上，而是投向了食人魔身后翻腾的迷雾。
“嘶……”
刺穿食人魔胸膛的触须像钩子一样分叉，紧紧缠住了它的身体。
唰——
食人魔庞大的身躯被猛地拽进迷雾，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被彻底吞噬。黑雾剧烈翻滚，留下一道长长的魔法残留痕迹。
伊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找到了。
迷雾短暂分开的瞬间，他看到一道不祥的魔法涟漪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魔法源头不止一个，但其中最阴森、最邪恶的那股气息，必然属于那名祭司。
原来，他们就在漩涡中心的正下方。
与此同时，一段游戏中的记忆闪过伊恩的脑海。他以前见过类似的触须，不过那是在黑墙之外。
他们是在用这些东西当守卫吗？难怪那些怪物会这么害怕。得在它们变得更强之前……
伊恩一边思索，一边向前走，脚步却突然停住。头顶传来一阵刺痛感，他猛地抬头望去。
沙沙沙，沙沙沙——
漩涡中心开始降下无数紫色的尘埃状颗粒。
现在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些颗粒便扩散开来，遮蔽了整片天空。
这时伊恩才意识到，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翅膀扇动的声响，而那些颗粒团，实际上是一群群生物。
虚空虫群？
它们自然不是普通的昆虫，每一只都有猛禽那么大。
让伊恩眉头皱得更紧的，并非它们多得数不清的数量。
沙沙沙，沙沙沙——
而是它们飞行的方向——正径直朝着军团而去。
这也难怪。一千多名人类聚集在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圣火旁，即便从高空望去，也是一个显眼的目标。
偏偏在这种时候，该死。
伊恩懊恼地叹了口气，目光在触须消失的迷雾与身后军团的位置之间快速切换。
他没有犹豫太久。
咚咚咚！
伊恩猛地转身，朝着虫群飞行的路径冲去。他抬头望着遮蔽天空的虫群，眼中涌动着灰色魔法，核心处闪烁着一道明显的紫色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