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拉维加西城门，比尔莫尔翻身下马，声音发颤地对城门守卫队长说道：
“立刻前往内城，直接向大人传达消息。就说北境雪原的侯爵请求觐见。”
比尔莫尔翻身下马，声音发颤地对城门守卫队长说道。
“北境雪原的侯爵？”守卫队长疑惑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地越过比尔莫尔望去。当他的目光落在正从马背上下来的伊恩身上时，瞳孔骤然放大。
“是真的……天啊，卢索拉……”
“快去。动作快点。”
“明白……！”守卫队长气喘吁吁地转身，拔腿狂奔而去。
看来他们一眼就认出我了。难道我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
伊恩微微挑了挑眉。这时，比尔莫尔轻轻叹了口气，转向他说道：
“感谢您给大人留出准备时间——呃！”
话未说完，比尔莫尔便踉跄着扶住墙壁，开始干呕起来。显然，刚才在跟守卫队长说话时，他是靠着超乎常人的毅力才撑住的。在颠簸的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不客气。”伊恩面无表情地应道，一边握着缰绳往前走。
当然，他让比尔莫尔提前通报会面事宜，并非是出于对公爵的体谅。在前往城堡之前，他可以先逛逛这片热闹的工匠区——这里遍布铁匠铺、杂货店和商贩摊位。既然赛拉斯那边迟迟没有支援的迹象，他就必须寻找其他出路，哪怕希望渺茫。
“等、等等。不会吧……？”
就在他们穿过……
“天啊，是北境的超凡者。”
即便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还是有几位市民停下脚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认出了伊恩。当伊恩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时，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比尔莫尔急忙追了上来。
比尔莫尔紧张地瞥了伊恩一眼，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您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去城堡明明应该走——”
“我要去看看铁匠铺和工坊，想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伊恩平静的回答让比尔莫尔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您在找什么，但我觉得您很难找到满意的东西。外部贸易已经中断一个多月了，所有优质物资要么被送往前线，要么被运到了首都。”
“嗯，我也猜到了……”伊恩的回答里没有丝毫惊讶，脚步却没有停下。
“等等……真的是他吗？”
“不可能吧。他跟传闻里一模一样……”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比尔莫尔愈发紧张地看向伊恩。之前骑马赶路时，两人根本没机会交谈，但现在并肩步行，空气中的紧张感却显而易见。
“我有件事想问你。”当他们走进一条安静、萧条的街道时，伊恩突然打破了沉默。
“是、是的，大人，您请问。”比尔莫尔结结巴巴地回答，慌忙低下了头。
伊恩扫了一眼路边简陋的摊位，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好像都认识我吗？”
自从他们抵达这里，已经有几十个人看到伊恩后停下了脚步——有人震惊地瞪大双眼，有人则困惑地歪着头，觉得眼熟。这些反应来自各个年龄段、各个性别的人。虽然在特拉维加这样的地方，他的名声或许早已传开，出现这种情况并非完全出乎意料，但认识他的人数实在多得出奇。毕竟，过去伊恩接触过的普通民众，只有一家酒馆的老板和几个女招待而已。
“看来您还不知道。”
比尔莫尔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大人，我敢说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您。每个人都见过教堂穹顶的壁画。”
“……什么？”伊恩猛地转头看向他，一段遥远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那是在特拉维加的教堂里，有人提议绘制一幅壁画，纪念他的功绩。
“他们真的画了？而且已经画完了？”
“是的，几个月前就完成了。”比尔莫尔点头确认，“帝国最著名的两位艺术家主动请缨负责这项工作。那幅壁画在贵族圈里引起了轰动——毕竟这是威廉和列奥纳多的首次合作。您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吗？”
“……没听过。”
比尔莫尔轻笑起来，脸上满是自豪：“两位大师为了完成这幅壁画，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连睡觉都顾不上。盖拉德将军全程监督，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与他亲眼所见的一致。”
“盖拉德将军……？”
“是的，他对这个项目非常上心。这也难怪，毕竟他非常崇拜您。”
那个疯子老头。
伊恩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开口问道：“将军现在还在这里吗？”
“很遗憾，不在了。他最近被任命为赫林要塞的指挥官。想必他没能亲自迎接您，心里一定很失望。”
“……好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等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用一拳好好“回报”他的这份崇拜。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您的问候转达给他。”比尔莫尔完全没察觉到伊恩的心思，恭敬地回答道。
他的目光转向远处的教堂屋顶，继续说道：“有一段时间，教堂里挤满了参观壁画的人。即使门票价格不菲，人们还是愿意掏腰包去看。现在，那幅壁画已经和‘坠落巨龙头骨’一起，成了特拉维加的地标。不过说实话，后来教堂的人气已经大不如前了。”
伊恩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比尔莫尔察觉到机会，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情说道：“如果您好奇的话，不如去看看？我已经去看过好几次了。说真的，每一幅场景都栩栩如生、气势恢宏……每次看都像第一次看一样震撼——”
“够了。”
伊恩冷淡的语气让比尔莫尔的话戛然而止，他僵在原地，一脸困惑。
伊恩叹了口气，声音又冷了几分：“我们去城堡吧。正如你所说，这里大概也没什么值得找的东西了。”
此刻，大公应该已经做好了迎接他的一切准备。
奥拉夫大公正在城堡的大殿中等候。
“大人，我就送您到这里了。”在镶铁的厚重木门前，比尔莫尔礼貌地退到一边，说道。
“做得好。”伊恩点点头，迈步上前。巨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缓缓打开，露出了殿内的景象。
伊恩走进大殿，脚步声在殿内轻轻回荡。这座大殿并不奢华，反而弥漫着一种昏暗、肃穆的氛围，与城堡外部的风格一脉相承。大殿两侧的墙壁上，火把摇曳，照亮了列队站立的全副武装的卫兵。每个卫兵都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直立——这样的迎接阵仗，对于一位单独来访的客人来说，实在过于威严。
他们是因为紧张，还是想威慑我？
伊恩在心里暗自思索，忍住了嘴角的笑意。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无所谓。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而且有证人在场，对他即将与大公进行的谈话反而有利。
伊恩的超凡视力没有放过卫兵们从头盔缝隙中透出的紧张目光。尽管他们表面上故作镇定，但眼神中混杂的敬畏与恐惧却显而易见。
咚，咚。
他大步向前走，几乎没怎么看那些卫兵，目光始终锁定在大殿尽头的高台上。高台上放置着一把华丽却朴素的座椅——线条锋利，毫无装饰，透着一股威严的压迫感。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光头，留着浓密的胡须，正是北境的统治者——奥拉夫大公。
大公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披全套板甲，另一个则裹着一件装饰华丽的连帽斗篷。
是个施法者。伊恩面不改色地想道。
从场景来看，对方很可能是一名红袍法师，不过他也不能完全确定。但这并不重要——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这个人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
“嗯……”
从伊恩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大公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他身上。尽管他的胡须边缘勾起一抹笑意，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算计的光芒。
他在猜测我来这里的目的。
当伊恩走近时，大公身边的骑士往前半步，似乎想上前阻拦，但奥拉夫大公抬手制止了他——镶着毛皮的衣袖随之一晃。
“果然和壁画上画的一模一样！”大公突然站起身，声音洪亮地说道。和许多北境人一样，他身材魁梧，但厚重的衣物却暴露了岁月的痕迹——肌肉早已大半松弛，化作了脂肪。
“我们就别搞那些不必要的客套了。在北境的超凡者面前摆架子，未免也太愚蠢了。”他爽朗的声音响彻大殿，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伊恩——此刻，伊恩已经走到了离高台几步远的地方。
“很遗憾我们没能早点见面。”大公继续说道，笑容愈发灿烂，“不过现在终于见到了，我很荣幸。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是‘伟大的战士’？‘屠龙者’？‘侯爵’？还是‘圣使’？”
看来是在试探我的底细。
伊恩忍住了笑意。大公如此谨慎，并不奇怪。在北境，伊恩是活传奇，他的功绩被绘制成壁画永远流传；而现在，他又是皇帝直接派来的“不确定因素”。显然，大公还在摸索，完全不知道伊恩此行的真实目的。
“叫我侯爵就好。”伊恩语气平静地回答，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毕竟，他来这里是为了“索取”，不是为了挑起冲突。展现出这样的礼貌，也算是合情合理。
听到伊恩礼貌的回答，大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好，侯爵。”奥拉夫说道。
伊恩的回答已经足够清楚地表明——他不是来挑战大公权威的。当然，从大公眼中闪过的一丝疑虑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
大公重新坐回椅子上，将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开口问道：
“那我就直说了。我已经下达了命令，颁布了任命诏书，甚至还亲自写了信给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亲自来一趟？尤其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你该不会是……”
大公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变得低沉：“……又来违抗我的命令吧？就像上次一样？”
呵，倒是挺记仇。
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错，上次他确实没有与大公当面会面，就擅自离开了北境。贵族和法师们总是这样——很容易忘记别人的恩情，却对别人的“冒犯”耿耿于怀。
伊恩没有忽略大公目光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刺痛感。那种感觉非常微弱，只有拥有超凡直觉的人才能察觉。这意味着，大公本人或许也是一名施法者，或者拥有某种与血脉相关的先天能力。不过，现在这已经不足为奇了。
“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伊恩压下心中的思绪，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很平稳，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虽然我是奉帝国诏书任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打算违抗大人您的命令。”
“哦……？”
“至少在即将到来的危机解除之前，我会完全配合大人您的行动。”
大公愣了片刻，随即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危机解除后，情况就可能不一样了？”
“是的。到那时，我会再次离开北境。”
“就像上次一样？”
大公咧嘴一笑——那笑容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露出了牙齿。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伊恩，仿佛想看穿他的心思，摸清他的意图。
真是一场精彩的“隔空较量”。活得这么累，至于吗？伊恩在心里想着，同时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是的。就像上次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亲自来？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打算配合我，那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才对。”
“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才来。”伊恩回答道，笑容愈发柔和，“为了共同渡过这场危机，我需要大人您的帮助。”
“帮助……？”这是大公第一次露出动容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一抽，显然没料到伊恩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果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权力斗争、阴谋诡计，以及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
“您知道，我的军队由蛮族和雇佣兵组成。虽然蛮族战士非常勇猛，但他们的装备却严重不足。所以……”
伊恩抬起头，目光直视大公，语气依旧平静：
“我请求大人您开放军械库，为我们提供武器和盔甲。”
“武器和盔甲……？”大公的眉头深深皱起，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怀疑。显然，他无法相信伊恩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侯爵，你接下来要去卡林吉翁，对吧？那里的物资应该足够装备你的军队了。”
“足够装备一整个军团吗？”
大公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眼中残存的警惕几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一个军团……？”
“看来您还没收到消息。目前，驻扎在蛮族定居点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
大公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他还没有收到关于伊恩军队规模的准确报告。尽管伊恩已经穿过了边境的堡垒和城门，但报告还没来得及传到特拉维加。
毕竟，伊恩的行军速度甚至比亡灵大军还要快。当然，他速度快的真正原因是——他没有像亡灵大军那样，走到哪里就破坏到哪里，留下一路狼藉。
“雪原的蛮族……你是说，你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那些散兵游勇整合成了一支军团规模的军队？”
“大人，我已经统一了整个雪原领地。”
“……！”
“而且，我只挑选了最精锐的战士，跟我一起来到这里。”
伊恩的回答条理清晰，语气平淡，而大公的表情则在不断变化。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仿佛第一次看到魔法一样。他根本不知道，在行军途中，伊恩几乎没有休息过。
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大公脑海中浮现：一位侯爵率领的军队——由北境最精锐的战士和雇佣兵组成——现在距离特拉维加只有一天的路程。而目前，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前线，特拉维加本身的防御力量相对薄弱。
当然，这些都只是大公出于惯性的算计——他满脑子都是权谋，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至于伊恩，他完全没有打算牺牲自己的军队，只为了推翻一只年迈的“老狐狸”。
“我们总不能让北境这么精锐的战士，因为装备不足而白白送命吧。”
伊恩的目光紧紧盯着大公闪烁不定的眼睛，继续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如果大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绝不会忘记您的慷慨。”
其中未说出口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如果他拒绝，他们同样也不会忘记这份“怠慢”。奥拉夫大公立刻明白了伊恩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两侧的卫兵们不再看伊恩，而是纷纷看向大公本人。
他们都是北境人。没有一个人不明白蛮族团结起来的意义。拒绝这个请求，就等同于放弃那些蛮族战士，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战后剩余的物资，我会全部归还卡林吉翁。毕竟，这些本就是大人您的财产，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
伊恩脸上挂着礼貌却坚定的笑容，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不留任何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