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伯脸上短暂的惊讶很快转为狡黠的笑容。“这么说，以后会有更多人和我一样咯。”
那笑容里透着一种莫名的自豪。
所以，被我打败现在成了一种荣誉勋章吗？
伊恩忍住笑意，点了点头：“嗯。不过，最好还是别走到那一步。”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大人，求您让我陪在您身边。”
“来看热闹？”
“对，我可不想错过。”
还是这么直来直去。伊恩想着，终于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沃尔伯转头看向身旁一名下颌线条锋利的战士。那名战士点了点头，策马向前，疾驰而去。
嗒嗒，嗒嗒。
伊恩的目光追随着那名骑手，随后转向逐渐清晰的木栅栏。
米格尔眯着眼打量着村庄，喃喃道：“早听说这村子不小，亲眼看到才知道……真是气派。这就是灰林村吧？”
“一直都叫这个名字。我们当初回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一片废墟了。不过您也看到了，我们把它重建得比以前更大了。”沃尔伯点头答道。
伊恩语气随意地补充道：“看起来你们只是把原先的聚居地原样迁过来了，连栅栏都这么矮。”
“因为这样建起来更快。多亏您斩杀了那头腐化巨龙，这一带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危险了。而且我们有足够的战士守卫，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我没担心。”
“哦……是这样啊？”
“我是说，这样一来，村子扩建起来会更方便。”
“啊，对，确实是这样！扩建起来会容易很多，我们有很多树可以砍。”沃尔伯说着，却被前方传来的一声大喊打断。
呼喊声越过栅栏，宣告着伟大战士的归来，还催促众人出来迎接这位北方英雄。喊话者的嗓音与其魁梧的身材一样洪亮。
对……要趁热打铁。伊恩舔了舔嘴唇，目光投向敞开的木制大门。呼喊声在村子里传开，激起一阵兴奋的骚动。
“大人，我们就退后一步，让您走在前面。”沃尔伯放慢马速说道。其他战士很自然地排好队，跟在队伍后方。
“唉，又要搞这一套……”米格尔低声嘀咕。
可不是嘛。伊恩在心里应和着，拉下了兜帽，露出了整张脸。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与其扭扭捏捏，不如坦然面对，速战速决。
“您沿着主干道走，长老们会在前面迎接您。”沃尔伯的声音从米格尔和露西娅身后传来。
伊恩没有回应，径直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其实不需要他刻意引路，妮拉自然会把他带到该去的地方。
嗒嗒，嗒嗒。
原本热闹的村子此刻安静了下来，就连栅栏后方的瞭望塔也空无一人。在敞开的宽大木门外，两旁排列着大小木屋的道路出奇地明亮——所有村民都站在路边，每人手里都拿着火把或提灯。
“哦……哦！是北方的英雄……”
“真的是那位大人吗……？”
伊恩进入村子时，围观的村民们发出惊叹声，敬畏地低下了头。妮拉骄傲地扬起头，迈着威严的步伐穿过人群，显然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北方的伟大战士……”
“永恒的战斗者……”
伊恩看着村民们一个个鞠躬致敬。除了老人和孩子，不少人看起来身强体壮，完全可以当战士。北方本就不缺女战士，单这一个村子，凑出一个百人队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说来，这样的村子还有三个……
再加上屠龙者军团的战士、留在聚居地的北方人，以及可能前来的志愿者，单是纯战斗力量就能达到五百人左右。说不定蛮族自己就能凑够这个数。
这足以填补卡林吉翁军团留下的空缺了。
穿过列队迎接的村民，妮拉朝着村子中央用作广场的空地走去。看到眼前的景象，伊恩的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守卫都在这儿啊。
空地附近，手持长矛和斧头的北方战士排成队列。他们与伊恩的目光相遇时，纷纷低下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们的装备比伊恩预想的要好，看来离开聚居地时做了充分准备。只要稍作统一，组建一支整齐的军团并非难事。
现在就差决定他们的主武器是用长矛还是斧头了……
伊恩思索着，目光突然定格在广场的另一边。一群长老聚集在那里准备迎接他，想必就是沃尔伯提到的各村首领。其中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然而，让伊恩笑容淡去的并非这些长老。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长老们身旁立着的两座木雕。一座雕刻的是典型的蛮族战士——一看就知道是卡哈神。但另一座木雕却截然不同：雕像身着铠甲，手持剑与盾牌，模样更像骑士而非蛮族。那五官的整体轮廓太过熟悉，根本无需多言。
“我们在此恭迎大人。”
就在这时，妮拉停下脚步，长老们齐齐鞠躬致敬。伊恩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站在雕像前，干涩地笑了笑。
“还真把我雕出来了啊……”
蓬松的头发、辨识度极高的五官——这模样简直一模一样。最显眼的是，雕像左手握着的盾牌是六芒星的。想必是有人还记得他当初斩杀腐化巨龙时的模样。
但至于弄个等身雕像吗？
“您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大人。”
身旁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说话者是位面容锐利的老人，语气却十分谦和。
“这座雕像是为了纪念您的功绩而建。所有追随大人的村子，都有一座这样的雕像。”
“……不止这一座？”伊恩喃喃道，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老人。老人连忙鞠躬致歉。
伊恩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久不见，克瓦萨尔。”
“大人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真是荣幸。”老人克瓦萨尔低下头说道。他正是伊恩过去在蛮族聚居地遇到的那位长老，当时沃尔伯也在一旁。
“哇……说真的，你们这手艺也太厉害了。”米格尔压低声音嘀咕道。
他和露西娅已经下了马，走到伊恩身边。米格尔的嘴微微抽搐，显然有一肚子话想说，却碍于场合庄重而克制着。伊恩微微眯起眼，瞪了他一眼。
“我们早就觉得，大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克瓦萨尔与其他长老交换了个眼神，开口说道。
他与伊恩对视，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您是回来对抗黑墙的吗？”
“正是。”
“果然如此……！”听到伊恩的回答，克瓦萨尔轻轻吸了口气。
长老们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他们看起来非但不害怕，反而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我打算带领北方的战士前往前线。”伊恩的目光坚定，在长老们的注视下继续说道，
“要做到这一点，我计划将雪原上所有北方人都召集到这里。单靠我一人无法完成此事，你们愿意帮忙吗？”
他笃定他们不会拒绝，于是主动提出请求。不出所料，长老们毫不犹豫地齐齐点头。
克瓦萨尔脸上布满皱纹，却露出了笑容。他转头看向人群。
“各位，给出你们的答复吧。”
此刻，空地上挤满了追随伊恩而来的村民和战士。
伊恩环视着众人，克瓦萨尔提高了声音：“你们愿意遵从大人的意志吗？”
“我们愿意！”沃尔伯第一个大喊起来。这一声成了信号，其他人纷纷跟着高呼。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呼喊声如野火般蔓延开来。不仅是战士，每一位村民都高声表示同意。
“好。”克瓦萨尔露出满意的笑容，走上前对伊恩说道。他伸出手臂，伊恩也回以微笑。
“先让我带您去休息的地方吧。您长途跋涉，得先恢复体力，再处理其他事。”
“这提议不错，就这么办。”
克瓦萨尔鞠躬转身。伊恩向米格尔和露西娅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他的目光扫过之处，立刻鸦雀无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伊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迈步准备跟上克瓦萨尔，同时说道：“今晚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有很多事要做。”
“北方的强者！”
“哦——！”
“奔赴战场！只为战场！”
尽管他这么说，四周还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我都说了别太兴奋……
伊恩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真是服了。得亏这是在北方。”米格尔很自然地跟在后面，语气中带着笑意嘀咕道。
露西娅紧随其后说道：“确实，这就是北方……”
“今晚，谁也拦不住他们，除非卡哈神亲自下凡。”
仿佛要印证米格尔的话，欢呼与呐喊声一直喧闹到深夜。
长老们为伊恩一行人安排了单独的木屋住宿。这些房子虽采用北方风格，房间没有明显分隔，但设施一应俱全，十分舒适。
“呼……”
比如眼前这个圆形木浴桶。
伊恩泡进冒着热气的热水里，惬意地舒了口气。他们抵达村子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经过三天马不停蹄的忙碌，这还是第一个能放松的清晨。
“大人，您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站在浴桶对面的男孩恭敬地问道。他叫里格，是村民们派来协助伊恩的年轻蛮族。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伊恩微微睁开眼看向里格，“你做得很好，去吃点东西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大人。您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里格低头应道，随后转身离开。他的动作比许多成年战士都更有条理，显然对能侍奉伟大战士感到无比荣幸。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伊恩轻笑一声，伸手去拿浴桶旁的小桌子。他拿起一瓶烈酒喝了一口，随后拿起放在旁边的羊皮纸——这是塞拉斯交给她的通信卷轴，原本空白的页面如今已写满了字。
——你早就知道了？
卷轴顶端这句简短的话，是伊恩发出的消息。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问，是他离开宁洛斯之前发送的。
——以我对卢索拉的誓言起誓，我此前一无所知，圣女使者。我自己也是几天前才知晓此事。
然而，塞拉斯的回信却与他的简短截然不同，内容十分详尽。
——看来陛下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很可能是一项战略决策。但圣教团的决定，似乎完全是一时冲动。据内部消息，圣教团此举意在同时提醒圣女使者与陛下。
伊恩无从得知这封回信具体是什么时候送达的。昨晚他从空间里取出羊皮纸查看时，塞拉斯的回复就已经在上面了，仿佛一直在等他一般。
——……若有任何我能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期待您的回复。附言：菲利普大人已安全完成仪式。似乎圣教团的高层对此颇为关注，我已建议他多加小心，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
多亏了这封几乎写满一页的详细回信，伊恩如今对首都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大部分情况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帝与圣教团的立场，以及他们之间日益加深的裂痕。不过目前，他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入侵做准备，尚未彻底反目。
皇室与圣教团之间的严重冲突，很可能要等到危机过后才会爆发。眼下，这并非最紧迫的问题。伊恩将卷轴放回桌上，拿起旁边的羽毛笔。
——一个月后从特拉维加出发，需协助筹备武器与补给。
他写完简短的回复，正准备放下羽毛笔，却又停住了。思索片刻后，他又添了一行字。
——附言：被猩红闪电击中的区域需进行清理与净化。
他觉得塞拉斯或许已经知道此事，但多提醒一句总没错。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随机事件……不过也罢。
伊恩耸了耸肩，最终放下了笔。与此同时，一缕淡蓝色的光芒从卷轴背面扩散开来——他留下的消息，想必正通过魔法回路传递出去。
……要是她能送来一批帝国武器就好了。
伊恩惬意地将脖子靠在浴桶边缘。塞拉斯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她需要证明自己与驻军撤离一事无关。无论如何，等他抵达特拉维加就能见分晓，只希望不会太晚。
咚咚——
敲门声过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兄弟，忙着呢？”
伊恩甚至没睁眼，直接回道：“嗯，忙着呢。”
“看来也没那么忙嘛。”木门“吱呀”一声慢慢被推开。
米格尔探进头来，眯着眼看向靠在浴桶里的伊恩：“连续两天了？又在泡澡？你怎么天天这么泡啊？再这么下去，身子该泡坏了。”
这是什么歪理……
伊恩在心里叹气，开口问道：“有话直说。圣火总不可能已经做好了吧？”
“呃，其实差不多快好了。”
伊恩猛地睁开了眼睛。
“已经……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