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碎片急切地开始吸收周遭的混沌能量。
呼——
这一次，没有幻象浮现。伊恩闭上双眼，本能地内视体内的景象。
混沌碎片的搏动如心跳般清晰可辨，其规模已大到“碎片”一词难以形容。伊恩本能地知晓，它已达到自己所能掌控的极限，正趋近完全形态。
这意味着，他吸收存于背包中那枚虚空印记的日子，又要推迟了。若他此刻吸纳印记中的混沌能量，根本无法预料其是否会失控。面对黑墙即将到来的腐化，他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险。
嘶啦……
碎片的搏动渐渐平息。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马蹄声，伊恩重新睁开眼。他从黏腻的内脏堆中抽回手，转头望去。尽管碎片已吸收了大部分混沌能量，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不规则的波动——但这波动并非来自食人魔的残尸。
伊恩用食人魔的皮毛擦了擦手套上的血迹，目光聚焦在前方峡谷中央。黑暗中，一缕微弱的紫光正轻轻摇曳，那里正是雪食人魔最初被闪电击中的位置。他拍了拍手，走向地面上那片蛛网般蔓延的紫色裂纹。
这东西已经以某种方式扎根了。
残留的能量虽比食人魔散发的弱，但放任不管的后果难以预料：它可能会逐渐污染周边土地，将这里变成受诅咒之地，也可能吸引更多怪物——两种结果都极有可能发生。若那道闪电当初直接击中地面或树木，而非食人魔，这里恐怕早已形成魔域核心。
他无法吸收此处残留的混沌能量。一来，他本就打算停止助长碎片的成长；二来，他已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嗒嗒，嗒嗒，嗒嗒——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米格尔或露西娅。
至少有六名骑手。伊恩微微皱眉，转身望去。妮拉察觉到动静，站起身，小跑到他身边，仿佛在等候指令。
“吁——这是怎么回事？看来我们来晚了。”
马蹄声在峡谷附近停下，随后传来几人的交谈声。
“是食人魔吗？这味道真难闻。”
“伤口切得真整齐，简直不敢相信……”
“没错，切口太平滑了，肯定是高手所为。”
“这臭味不是来自这些尸体，是从那边飘来的。”
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幼食人魔的尸体，正在查看。很快，一排骑手出现在斜坡上，个个身材魁梧，气势不凡。
果然是蛮族战士。
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些战士每人单手握着长矛，马鞍旁还插着长弓——想必是他们惯用的武器。
尽管斜坡上散落着巨大的食人魔尸体，他们却没有立刻上前，很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伊恩和妮拉。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紧张的沉默。
“嗯……”
伊恩平静的目光落在队伍中央的一名骑手身上，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回到北方，果然走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伊恩心中暗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看来这些怪物都是你解决的吧？”骑手群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说话者正是伊恩方才留意的那名北方战士。
“阁下真是位了不起的勇士！我代表北方战士，感谢您除掉这些可怕的生物。”
伊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妮拉的侧身，马儿则轻轻喷了个响鼻。从战士们站立的位置，想必难以看清他的面容——夜色深沉，再加上身后紫色裂纹散发的微光，他的身前笼罩着浓重的阴影。或许，他们的不安也与这诡异的紫光有关。
那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请您知晓，您此刻身处的是外人禁入之地。若您愿意表明身份，我们会以宾客之礼相待；若不愿，还请您离开。”
伊恩低笑一声，停下抚摸妮拉的动作，回应道：“你比上次礼貌多了。照这样下去，我都能称你们为‘文明战士’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名北方战士的话语突然顿住，几名骑手身体一僵，微微绷紧了肩膀。
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戏剧性的场面。伊恩心中想着，改变了随意的姿态，向前伸出左手。
唰——
圣达米尔之戒绽放出神圣光芒，在伊恩面前形成一道柔和的光之屏障。这光芒足以让他的面容显露出来。
那名北方战士看清伊恩的模样后，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露出几颗缺失的牙齿——那是上次被伊恩击败时留下的痕迹。
“大、大人……？！”他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
伊恩依旧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是我，沃尔伯。”
他名叫沃尔伯，曾是一名北方战士，过去曾向伊恩发起正式决斗，却被彻底击败。在贝利姆堡垒围城战中，两人也曾并肩作战。这群战士中，有三人曾是他的战友。
“天啊，真的是您，北方的强者……！”沃尔伯大喊着，扔下长矛，翻身下马。另外两名认出伊恩的战士也紧随其后。
“您回到北方了？是要再次带领我们吗？”沃尔伯一边朝斜坡下走，一边喊道。
“目前是这样。”伊恩说着，朝他伸出手掌，“别下来。这片区域已被黑墙的狂乱之力污染，我先净化这里，之后再上去。”
“是，大人……！”沃尔伯立刻应道，转头看向那些仍愣坐在马背上的战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下马！这位可是大人！”
战士们如梦初醒，慌忙跳下马，将长矛稳稳插在地上。
“我、我们参见大人……！”
“北方的英雄……！”
他们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恭敬地高声喊道。
仔细想想，他们还挺喜欢这种仪式感的。伊恩微微点头，心中暗忖，随后看向沃尔伯：“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从村子到这里，距离可不近。”
“我们分成巡逻队，每晚轮流在这一带侦察。”沃尔伯立刻答道，“为的就是消灭那些该死的亡灵和怪物。碰巧我们当时就在附近。”
沃尔伯的目光终于落在斜坡上散落的食人魔残尸上：“我们看到黑墙异动时闪过一道诡异的闪电，就赶紧赶过来查看了。”
“你们来晚了一步。看来你们也想参战，真可惜。”伊恩笑着说。
沃尔伯脸上露出笑容：“谁能比大人您更快呢？看到您独自解决这些被混沌污染的食人魔，我就放心了——您依旧如此强大。说真的，除了您，还有谁能一剑就劈断这样的怪物呢？”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补充道：“您刚回来就又救了我们。要是换我们来对付这些怪物，肯定要经历一场恶战。”
“你的奉承功夫比上次见时好多了。”伊恩轻笑道，“现在，退后一点，我要净化这片区域。顺便，去迎接我的同伴吧。”
他已经听到马蹄声在靠近——这次，一定是米格尔和露西娅。
“是，大人。”沃尔伯向战士们示意，让他们退到一旁。
“吁……！天啊，是人！”马蹄声放缓，米格尔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是亡灵，差点就射箭了！”
沃尔伯转过身，回应道：“不必惊慌，大人就在下面。”
“是吗？这么说，你们认识我，我是说，认识那位屠龙者？”米格尔的声音中带着惊讶。
“当然认识。……是米格尔神父？”
“什么……？哦，是你啊？真是巧了！好久不见，哈哈。”
原来他们也认识。伊恩轻呼一口气，心中暗想。
对了，米格尔之前提过，他去过蛮族的聚居地。
身为北方人，他要结识这些战士并不难。很快，米格尔和露西娅骑着马，从蛮族战士之间走了过来，进入了伊恩的视野。
“兄弟，你……啊，你没事就好。”米格尔看到站在光之屏障后的伊恩，眨了眨眼说道。
露西娅同样有些惊讶，开口道：“没想到您也拥有光辉女神的祝福。”
“哦，你说这个？”伊恩低笑一声，放下左手，散去了身前的光之屏障，“这是圣物中蕴含的奇迹，是菲利普留下的馈赠。”
“啊……原来如此。”露西娅点头表示理解，而米格尔则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被肢解的食人魔尸体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该不会是……巨人复活了吧？”
“巨人？不是，真正的巨人比这大得多。”伊恩笑着说，这话让包括沃尔伯在内的战士们都笑了起来。他补充道：“这是食人魔，一只变异的食人魔。”
“食人魔……？你是说，和雪食人魔一样的那种？”米格尔翻身下马，表情凝重地问道。
伊恩点了点头，看向同样下马的露西娅：“是的。上面应该还有两只幼崽的尸体，你们没看到吗？”
“没看到，都被这些人挡住了……不过，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地面被狂乱之力污染了。”
“什么……？”米格尔的脚步突然停下，终于注意到伊恩身后那缕微弱的紫光。他皱起眉头：“你早该在我们下来前说的……”
伊恩看了一眼妮拉，朝斜坡上方示意：“把它牵上去。露西娅，你也上去。”
“您是打算用圣物净化这些狂乱之力吗？”露西娅问道，此时妮拉已顺从地开始向斜坡上走。她停在米格尔身边，而米格尔则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
“计划是这样。”
“那恐怕单靠圣物的力量还不够，我们得把污染彻底根除。”露西娅说着，看了米格尔一眼，“你先上去吧，我留下来帮伊恩大人。”
“啊……？哦，好。那你们加油。”米格尔尴尬地挠了挠胡子，显然不愿离开。
喷鼻——
妮拉从他身边经过，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催促。米格尔咂了咂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你有什么计划？”伊恩看着朝自己走下斜坡的露西娅，她橙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你忘了我是谁吗？”露西娅说着，向前伸出双手。她镶着毛皮的斗篷飘动起来，食人魔残尸上突然燃起火焰。
呼——
整片区域瞬间被照亮。在上方观望的战士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净化狂乱之力，本就是我们这类人的职责。”露西娅从容地穿过火焰，表情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看来，她打算用圣焰来焚烧污染。伊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侧身让开位置。
她说得没错——毕竟，她是烈焰女神的使徒。露西娅在他身边停下，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裂纹，似乎在判断其深度。
“还好我们及时赶来了。污染已经扎根很深，要是再晚一点，净化起来会更困难。而且，很显然……”
她看向食人魔的尸体，补充道：“这些生物会变得更加可怕。”
伊恩点头表示赞同。只需再过几天，这条峡谷就会变成怪物的巢穴。它们暂时无法离开，但这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
不过现在，那样的未来已不复存在。伊恩看着圣焰吞噬食人魔的尸体——和之前一样，火焰燃烧得十分彻底，既没有冒烟，也没有留下灰烬。
他转头看向露西娅，问道：“你的圣痕所能提供的神力足够吗？你今天已经使用了不少奇迹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放心，我有办法。”露西娅平静地说，随后跪下身，摘下右手的皮手套，收进怀里，接着用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伊恩认出了那把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还带着它啊？”
那是他很久以前送给她的帝国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