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难怪会给我这么多土地。伊恩暗自轻笑一声，心中了然。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些土地并非真正的赏赐，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暂交给他管理的领地罢了。奥拉夫大公想必也不会反对皇帝的这个决定——雪原地区虽名义上归他管辖，却是他势力几乎无法触及的地方，而且那里能产出的资源，也不过是毛皮与木柴之类，价值有限。
除此之外，皇帝或许还想借伊恩之手，让蛮族彻底融入自治领。
……看来，皇帝这份差事，还真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这位皇帝很擅长既捞取名声，又获取实际利益，同时给伊恩压下的担子也相对较轻。北方蛮族天生极具独立性，只要伊恩给他们指明大致方向，即便无需他时刻监管，他们大概率也能自行应对。事实上，若是伊恩暂时抽身离开，他们或许还会更加敬重他，称赞这种行事风格才配得上“伟大战士”的名号。
当然，皇帝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但如今伊恩已有了正式爵位，自然没有理由不充分利用这一点。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何我会在梦里梦到让哥哥去北方了。或许在梦里，我让他去寻求您的帮助，因为您当时已经在北方了，圣使阁下。”塞拉斯的声音打断了伊恩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
伊恩点点头：“嗯，有可能是这样。”
“问题或许出在，我哥哥没能赢得您的青睐。也可能是因为他对您本就没什么好感。”
“也有可能是因为前线局势会逐渐稳定，让三王子（凯德里克）没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伊恩随口提出另一种可能。
塞拉斯顿了顿，神色微变，随后微微一笑：“或许吧。您还真是自信，圣使阁下。想必您心里已经有计划了。这固然让人安心，不过……”
她的声音低沉了些：“即便如此，您还是要多加小心。我的梦，从来不会出错。”
“我知道。即便我去了前线，恐怕也无法完全阻止防线被突破。”
尽管塞拉斯语气中满是担忧，伊恩却依旧平静地点头。对他而言，这并非意外——且不说游戏里前线本就全面崩溃，单论现实中北方防线的范围就太过辽阔。像卡林吉翁这样的要塞还有好几座，要塞之外更是散布着无数无名前哨站，除非他能分身成五六个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全部守住。
“但只要关键要塞不沦陷，就不能说前线彻底崩溃了。”
当然，伊恩从未亲身经历过“侵蚀”发生时前线的真实状况。但根据游戏攻略记载，确实存在一种方法能抵达前线并阻止侵蚀。防线被突破是不可避免的，但前往前线也未必就意味着必死无疑。危险程度依旧极高，不过这早已成了常态——若想活下去，就必须投身更大的危险之中，就像他以往所做的那样。
“毕竟，您也不清楚当时北方前线的具体情况，不是吗？”伊恩在黑暗中看向塞拉斯，说道。
塞拉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确实……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她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城市的微光透过马车车窗的缝隙渗入车内，可塞拉斯似乎没意识到，伊恩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神情。
“……说到北方，您肯定比我更了解，圣使阁下。我会放下顾虑，相信您自有计划。”塞拉斯喃喃道，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既然如此，我还能再请您帮个忙吗？当然，是基于我们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
伊恩将酒瓶放在她膝上，回应道：“你说。”
“若是您成功抵御了入侵，之后能否先把前线的情况告知我？”
“特意先告知你？”
“是的。我会给您一只信鸽。要是我能早一点得知北方前线的状况，就能更有底气说服我哥哥；要是前线局势恶化……”
塞拉斯拿起酒瓶，耸了耸肩：“或许我还能调派援军支援您。人数不会太多，但我能赶在其他战线索要兵力之前，把他们派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互利互助啊，有点意思。伊恩看着塞拉斯举杯饮酒的模样，心中暗想。
毕竟，如今他们已是盟友，伊恩是她实现野心不可或缺的助力，是她不能失去的人。不过，眼前并未弹出任务面板，这或许意味着，游戏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局面。
“可以。”伊恩点头同意，“不过，别用信鸽。准备些其他的通讯方式，比如魔法装置。北方的冬天太严酷，我不确定信鸽能不能活下来。”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背包装不下活物，但塞拉斯并未起疑，爽快地答应了。
“明白。既然如此——”她的话没说完，马车便缓缓减速，最终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法登的声音，告知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
“……看来我们终于到了。”塞拉斯笑着说，马车随后又缓慢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伊恩点点头：“你去处理你的事吧，待会儿见。”
“好。大概两小时就能回来。麻烦准备两份晚餐，算我和法登阁下的——能成为您这座府邸的第一位客人，是我的荣幸。”
“……当然。”
她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伊恩正想露出笑容，马车再次停下。驾驶座旁的小窗被拉开，钥匙被递了回来。
“圣使阁下，我们到了。”法登说道。
“辛苦你了。”伊恩接过钥匙，打开了马车门。
走下马车时，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预付款’，倒还挺像样的……”
眼前是一座三层高的宅邸，红色屋顶，周围环绕着打理得整洁精致的花园。角落里能看到一座马厩，隐约传来马匹的嘶鸣，看来连马也一并送来了。宅邸围墙外，其他房屋的屋顶连绵向远方延伸，显然这里是贵族聚居的核心区域。
更令人意外的是，宅邸门外还站着四名仆人，正等候迎接他。
伊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队伍最前方的那人身上——此人显然是管家。
站在伊恩面前的是位中年绅士，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光洁，浑身透着沉稳的气度。
“欢迎您，阁下。我叫吉布森，是这座宅邸的管家，今后将负责打理宅邸事务，为您服务。”他恭敬地鞠躬行礼，身后的三名男女也随之整齐地躬身。他们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显然，他们很清楚自己将要侍奉的人身份何等尊贵。
“能为如此重要的人物效力，是我们的荣幸。或许我们能力有限，但定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吉布森补充道。
伊恩没有理会驶离的马车，径直问道：“这座宅邸就由你们四人专门打理吗？”
“算上园丁和马夫，一共五人。除非您决定解雇我们，否则我们只会负责这座宅邸的事务，阁下。”
伊恩的嘴角微微上扬。
私人管家，不错。
“那我不在的时候呢？”
“除非陛下收回这座宅邸的所有权，否则我们会继续留在这里打理。”吉布森礼貌地回答，微微低头补充道，“不过，若您长期外出，宅邸的维护费用和我们的薪水将不会从您的俸禄中扣除。”
“没关系。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俸禄全权交给你管理。”
“感谢您的信任，阁下。另外，不知您能否允许我们跟您说话时，语气不必过于拘谨？”
“我本来就没要求你们拘谨。”伊恩回答道。吉布森闻言，露出了笑容。
“天气寒冷，不如我们进屋再谈？”
“好。先帮我准备一套舒适的衣服，还有热水澡——水越热越好。”
“当然，阁下。很快就好。”吉布森点点头，仆人们立刻快步进屋准备。
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他们对礼仪规矩就这么紧张吗？
伊恩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吉布森走进了宅邸。
洗过热水澡，换上舒适的衣服后，伊恩走下楼梯，随手拨弄着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此刻的他，身心都感到一阵轻松。泡澡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彻底放空思绪、放松下来的时刻。
“您还满意吗，阁下？”吉布森一直等候在楼梯底端，见他下来，再次躬身问道。
没必要这么等着吧。伊恩心里想着，随口点了点头。
“很好。晚餐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端上来。”
吉布森示意了一下，一名仆人立刻上前，候在楼梯口——显然是等伊恩下楼后，便去打扫浴室。很明显，他们当天早些时候就已抵达宅邸，为他的到来做足了准备。不仅走廊一尘不染，卧室和浴室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这进一步证明，皇帝早就知道他会来。
或许，皇帝甚至知道费利克斯王子的所有事情。至于皇帝究竟是如何掌握这些信息的，至今仍是个谜。
“请您随意就座。要是觉得这张餐桌不合适，我可以再安排一张更大的。”
餐厅里并排放着两张可容纳八人的餐桌。和宅邸的其他地方一样，这里算不上奢华，但布置得整洁有序。隔壁厨房飘来阵阵美食的香气，萦绕在房间里。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伊恩走到餐桌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后背靠着墙。
吉布森示意后，一名仆人从厨房端着餐盘走了出来——里面有汤、面包、烤猪肉、一整只调味鸡，甚至还有葡萄酒。
仆人将菜肴摆在伊恩面前时，吉布森补充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也为公主殿下准备好了晚餐，她一到就端上来。”
“做得不错。”伊恩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猪肉。几乎立刻，他的嘴角便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早知道之前分别时就多吃点了。
这里的食物确实很美味，但比起那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矮人厨师做的菜，还是差了点意思。此刻，那孩子大概已经完成入学手续，睡在宿舍的床上了吧。伊莉亚向来不会为换个睡觉的地方这种小事烦恼。
除非她兴奋得睡不着……
想到这里，伊恩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食物还合您的口味吗，阁下？”吉布森礼貌地问道。
伊恩带着几分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吃。我想安静地用餐，你和其他staff（工作人员）可以先休息，等公主殿下回来再说。”
“明白。”吉布森回应道，朝厨房方向的仆人们微微点头。负责上菜的两名仆人随即退下。伊恩喝了一口汤，又开口说道：
“吉布森，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请讲，阁下。”吉布森回答。
“你之前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会继续打理这座宅邸。”
“是的，没错。”
“我想安排一下，我不在的时候，我的熟人可以自由使用这座宅邸……”
伊恩顿了顿，抬眼看向吉布森的眼睛：“你们是否需要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其他人汇报？”
这个问题让吉布森脸上礼貌的笑容僵了一瞬。他立刻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身姿也站得更加笔直。
“所有管家都受规则与荣誉约束，阁下。守护主人的秘密，不背叛主人，这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准则。我能担任这个职位，正是因为我一生都恪守着这些原则。”
“即便询问的人是陛下（皇帝）也一样？”
“我忠于陛下，但此刻，我侍奉的主人是您，阁下。”吉布森回答道。
这是个堪称典范的回答，伊恩对此颇为欣赏。这番话是否属实，时间自会证明，但眼下，伊恩只是想给对方提个醒，让他有所顾忌。
伊恩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拿起叉子，继续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三个名字：公主殿下（塞拉斯）、菲利普，还有伊莉亚・迈耶。”
“公主殿下我知道，不知另外两位是？”
“一位是我的骑士，另一位是我的教女。”
吉布森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也难怪，毕竟这些信息从未公开过。
伊恩语气随意地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但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好好照顾他们。”
“……当然，阁下。我会记在心里的。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的马车回来后，务必让马匹吃饱休息好，尤其是那匹白色的。”
“是，阁下。”
“这里有适合马匹在寒冷天气穿的装备吗？”伊恩问道。
“马厩里应该有一些，不过，面对北方的严寒，这些装备可能起不了太大作用。”吉布森回答。
“有总比没有好，提前准备好吧。另外，马车上还放着一些武器，把它们搬到我的卧室里。搬的时候小心点，有些武器上涂了毒。”
“遵命，阁下。公主殿下一到，我就立刻通知您。祝您用餐愉快。”
吉布森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礼貌态度，躬身行礼后，带领仆人们退出了餐厅。房门关上后，伊恩悠然地继续享用晚餐。
我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
没想到自己能在首都拥有这样一处好地方。这在游戏里是绝对无法想象的。虽然这份“馈赠”并非无偿，但对伊恩而言，皇帝的提议已经相当优厚了——毕竟，北方是他最熟悉、最能发挥实力的战场。
不过，经验告诉他，事情往往不会完全按计划进行。即便如今的前线比游戏里更稳固，这次的“侵蚀”也可能比以往更猛烈、更危险。但即便如此，眼下的局面对伊恩来说，依旧是最有利的。有北方边防军、帝国驻军，再加上他将要召集的蛮族军队，三方合力，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还有圣火神殿。
这次，伊恩也打算向他们寻求帮助。以往他们只会派祭司前往前线，但这次，伊恩打算提出更多要求。既然他们欠了自己人情，或许就连圣火神殿的圣女，也会亲自出手相助。
露西应该会留在神殿里，但如果梅芙还在的话……
她也不会无视自己的请求。光是想到要带她去感受一下北方的冬天，伊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很快就能拿回“审判之剑”了——如今这把剑已重铸完成，成为了一件完整的圣物。届时，他将真正拥有最强大的装备。
要是这样还不够呢？
伊恩低头看了看左手握着的叉子，又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只是一瞬，他便轻笑一声，咬了一口肉。
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这点时间，既不够他完成任务，也不够他在大圣堂学到所有想学的知识。他的实战经验已经很丰富了，若是能再掌握那些理论知识，他就能真正成为一名堪比“净化者”的圣骑士。即便无法达成这个目标，伊恩也不打算把刚学会独立行动的菲利普叫回来。
况且，即便没有菲利普，北方前线的兵力也足够强大了。就算遭遇比游戏里更猛烈的入侵，他们也有能力抵御。
还有卡哈……他向来对北方人颇有好感。
伊恩完全可以指望“战斗祝福”的力量。想象着成百上千的蛮族战士被红色的神圣光环笼罩的场景，他便充满了信心。当然，战士们的呐喊或许会很吵，但他们能带来的经验值，足以让他忽略这份吵闹。
或许，成功抵御入侵后，他还能升一级，甚至多级。等他封锁了前线所有的突破口，还能获得更多经验值和额外的任务奖励。届时返回首都，他就能向皇帝索要一份与之匹配——甚至远超预期的丰厚报酬。
……我想得太远了。
伊恩的动作顿了顿，又暗自轻笑一声。这时，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连他都能听到，说明对方肯定已经到宅邸门口了。
回来得比预想中早啊。
就在他放慢用餐速度，打算更悠闲地享用晚餐时，餐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吉布森的声音：
“阁下，公主殿下回来了。”
“让她进来。”
吉布森推开门，身后站着塞拉斯和法登——塞拉斯手里拿着一瓶葡萄酒，法登则双手捧着一个金属箱子。塞拉斯走进房间，笑着说道：
“真是座漂亮的宅邸。恭喜您，圣使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