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伏槐荫·假信钓奸
辰时的日头刚过檐角,安国大夫府的东跨院里,墨翟正对着案上的竹简出神。竹简摊开的是魏错的供词,用朱砂圈出的“张衡、王覃亥时密会于府中,议伪造墨翟通魏书信”几字,被晨光描得格外扎眼。他指尖捏着半块麦饼,饼渣子掉在竹简上都没察觉——方才禽滑厘从王覃府附近探得的消息还在耳边转:“后墙那棵老槐树是嘉靖年间栽的,树干要两人合抱,最粗的枝桠离正屋窗纸不足三尺,趴在上面能听清屋里蚊子叫。”
“先生,秦华把‘仿字墨’备妥了。”吴起推门进来,军靴踏过门槛时带起的风,吹得案上的竹简微微颤动。他手里捧着个素陶碗,碗里的墨汁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像撒了把碎银——这是墨家弟子用“蓝铜矿”混着松烟磨的“变色墨”,初写时与寻常墨无异,半个时辰后便会泛出淡青,若不凑近了看,绝难分辨。柴斧往墙角一靠,发出“笃”的轻响,斧刃上还留着昨夜劈李虎时的血锈,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光。“按您的吩咐,禽滑厘仿的假信也写好了,内容是‘与魏使公孙痤约,望日亥时举事,以城西密道为号’,连您惯用的‘蚕头燕尾’笔锋都仿得一分不差。”
墨翟抬眼,指尖捏起案上的假信——麻纸是他平日用的“楮树皮纸”,墨迹浓淡相间,末尾“墨翟”二字的弯钩弧度,与他在布防图上的落款一模一样。他将信折成方块,塞进东跨院房梁的缝隙里,又从袖袋里掏出些木屑撒在周围,伪装成风吹落的样子:“张衡要栽赃,定会选咱们藏布防图的旧处——这里既显眼,又符合‘私通密信该藏在机要地’的逻辑,他准会中套。”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禽滑厘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的喘息:“先生!赵平派来的那个小厮,被我用‘墨家困绳术’绑在西厢房了!绳子是浸过桐油的麻绳,越挣越紧,他动不了也喊不出,就等着张衡的人来上钩!”
三人快步走到西厢房外,透过窗纸的破洞往里看——那小厮被绑在梨木椅上,眼睛蒙着黑布,嘴里塞着麻布,肩膀抖得像筛糠。玄色短打的衣襟上沾着泥点,显然是被禽滑厘从后门拖进来的。墨翟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委屈他再待三个时辰,等张衡的人把假信藏好,咱们再抓现行——人证、物证、作案过程全齐了,他才没法抵赖。”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安国大夫府静得像口枯井。墨家弟子们都躲在偏院,连添柴做饭都轻手轻脚,灶膛里的火苗压得只剩点红光;墨翟坐在东跨院的石榴树下,手里捧着卷《墨子·非攻》,看似在翻页,余光却始终锁着房梁的缝隙——石榴花落在书页上,他都没伸手拂去;吴起靠在树干上,柴斧横放在膝头,眼睛半眯着,耳朵却竖得笔直,连院外卖炊饼的小贩推车经过,车轱辘转了多少圈都数得一清二楚。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成了橘红,像泼了碗朱砂。禽滑厘轻手轻脚地走来,手里托着块凉透的炊饼,饼上还留着芝麻的焦痕:“先生,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该动身去王覃府了。秦华带着三个弟子在那边等着,还备了夜行衣和‘听声筒’——是用空心竹管做的,一头裹着羊皮,贴在窗纸上能听清屋里的悄悄话。”
墨翟接过炊饼,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芝麻的焦味在嘴里散开,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清晨到现在,只吃了半块麦饼。“走。”他擦了擦嘴角的饼渣,起身拍了拍玄色长袍上的石榴花瓣,“吴起随我去王覃府盯梢,禽滑厘留在府里——记住,等张衡的人藏好信,再动手拿下,别打草惊蛇。”
禽滑厘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这里面是夜行帽和听声筒,竹管裹了黑布,不会反光。我跟秦华交代过了,老槐树上留了最隐蔽的枝桠,盖着干草,保准没人发现。”
两人换好夜行衣,玄色布料吸尽了檐角漏下的月光,只剩吴起腰后的柴斧泛着点冷光。趁着暮色出府时,邯郸城的巷弄已亮起灯笼——卖灯油的小贩推着车走过,车把上的铜铃“叮当”响;晚归的妇人挎着菜篮,鞋底擦着青石板发出“沙沙”声;还有追闹的孩童手里拿着糖人,笑声脆得像银铃。这些寻常烟火,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走到王覃府外时,亥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秦华带着三个墨家弟子,早已蹲在老槐树下——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桠盘错着探过墙头,最粗的那根枝桠上盖着干草,正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形。见墨翟和吴起来了,秦华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指了指正屋的方向,用口型比了个“里面有人”。
墨翟攀着枝桠爬上树,接过秦华递来的听声筒——竹管三尺长,一端裹着羊皮,贴在窗纸上时没发出半点声响。刚凑到耳边,就听见屋里传来王覃的声音,带着几分谄媚的尖细,像只学舌的鹦鹉:“张兄放心!假信我让小厮仿得一模一样,连墨翟常用的‘松烟墨’味道都调出来了——是用西山的松枝磨的,还加了点麝香,跟他府里的墨味分毫不差!等咱们把信藏进他东跨院,再让廷尉府的人去搜,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狡辩!”
接着是张衡的声音,比王覃沉稳些,却透着股阴狠,像淬了毒的刀:“还是王兄想得周到!魏错那老东西是个软骨头,才审了半宿就全招了,幸好咱们早有准备,不然真要被墨翟那厮揪着尾巴!今晚把假信的事敲定,明日卯时咱们在宫门外汇合,一起去见赵王——就说墨翟私通魏国,证据确凿,保管能把他打入天牢,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墨翟示意秦华把听声筒递给吴起,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个麻纸小本——是用楮树皮纸订的,封面还沾着点墨渍。他掏出炭笔,飞快地记录着两人的对话,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很轻,混着风吹树叶的“哗啦”声,屋里的人丝毫未觉。
吴起接过听声筒,刚听了两句,脸色就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想到张衡和王覃竟如此歹毒:不仅私通魏国,要卖了赵国的城池,还想反咬墨翟一口,让先生背这通敌的黑锅。若不是先生早有防备,恐怕真要被他们蒙骗了赵王,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握着柴斧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斧柄上的牛皮都被攥出了汗。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王覃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像只受惊的兔子:“就是李达那边有点麻烦——他说太仆寺最近查得紧,克扣的粮草不敢往城西粮仓运,怕被巡防营的人撞见。你说要是粮草运不过去,龙贾将军那边会不会怪罪?毕竟魏军下月十五攻城,没粮草可撑不住。”
张衡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像踩死只蚂蚁:“怕什么!李达要是敢耽误事,咱们就把他贪墨军饷的账捅出去——去年他私吞了五千石军粮,卖给北地的匈奴,这事赵王要是知道了,定砍他的脑袋!你明天去催他,就说这是魏侯的意思,办砸了,他全家都得去魏都当奴隶!”
墨翟将这些话一一记下,炭笔在麻纸上划过,留下深深的痕迹——李达克扣粮草、私通匈奴、勾结魏国,已是铁证。等拿下张衡和王覃,就能顺藤摸瓜把他揪出来,连带着太仆寺的党羽一起清了。现在就等禽滑厘那边的消息,只要张衡派来藏假信的人落网,这场“反间计”就彻底成了死局。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屋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吱呀”声,王覃道:“时辰不早了,我让小厮现在就去墨翟府藏信,你也赶紧回府——巡防营的李信最近查得严,别被他撞见。明日卯时,宫门外汇合,咱们一起去见赵王!”
张衡应了声,脚步声朝着门口传来。墨翟连忙示意秦华带着弟子躲到树后——他们要等小厮离开王覃府,跟着他回府,确保禽滑厘能顺利抓现行。
小厮从王覃府后门出来时,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边角还渗着点墨痕——正是装假信的东西。他左右张望了片刻,见巷弄里没人,便加快脚步往安国大夫府的方向跑,玄色短打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墨翟和吴起从树上跳下来,借着灯笼的影子,像两只猫似的跟在后面,脚步轻得没半点声响。
走到府宅外,小厮又张望了片刻,见府门虚掩着——这是禽滑厘故意留的,为的就是引他进来。他推门进去,刚走到东跨院的石榴树下,就听见“哗啦”一声,三张浸过桐油的渔网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罩住!
“别动!”禽滑厘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四个墨家弟子举着火把围上来,火光映着小厮惊恐的脸。他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假信滑了出来——泛着淡青的墨迹在火光下格外显眼,像块青石板。
墨翟和吴起此时也走了进来,看着被渔网裹成粽子的小厮,墨翟弯腰捡起假信,举到他面前:“这信是张衡让你藏的吧?上面的‘变色墨’是墨家特制的,半个时辰就泛青——你以为能瞒得过我们?”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张衡大人让我藏的!他说藏好给我五十两银子!我真不知道这是假信,我真不知道!”
禽滑厘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之前审出的招供字条,声音里带着冷意:“你还敢狡辩!赵平派来的那个眼线已经招了——说你早就知道张衡私通魏国,还帮他传递消息,上个月你还去城西粮仓给魏兵送过信!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要是老实交代,还能留条活路!”
小厮看着字条上的朱砂手印,又看了看墨翟手里泛青的假信,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把麻布衣服都浸湿了:“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张衡还让我盯着府里的动静,先生你一出门,我就去王覃府报信!他说要是明天能把你打入天牢,就带我去魏国,给我个管粮仓的小官做!”
墨翟让禽滑厘把小厮绑到西厢房,又拿起假信和记录的对话,对吴起道:“现在证据确凿,去巡防营找李信——必须连夜抓张衡和王覃,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吴起点头,抄起墙角的柴斧,玄色夜行衣下的肌肉绷得紧实。两人快步出府时,亥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巷弄里没了行人,只有灯笼的光在风里晃着,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道墨痕贴在青石板上。
走到巡防营时,营门还开着道缝,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李信正在案前处理公文,见墨翟深夜来访,还穿着夜行衣,连忙起身:“大夫深夜前来,可是出了急事?”
墨翟将记录的对话和假信递过去,声音沉得像井水:“张衡、王覃私通魏国,还伪造证据想栽赃我私通——方才我们在王覃府外盯梢,听得一清二楚,还抓住了他们派来藏假信的小厮。请李校尉立刻带兵去抓,迟则生变!”
李信飞快地看完记录,又拿起假信对着灯光看——淡青的墨迹在灯下格外清晰。他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竹简都跳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怒火:“岂有此理!这两个奸贼,竟敢私通外敌、陷害忠良!大夫放心,我这就点兵,把他们抓来!”
他大步走到营外,高声喊道:“集合!带五十名精兵,随我去抓张衡、王覃!甲胄带齐,刀枪上膛,动作快!”
营里的兵卒瞬间动了起来,甲胄碰撞的“叮当”声、兵器出鞘的“唰”声此起彼伏。墨翟看着整装待发的兵卒——他们都穿着黑色校尉甲,手里握着长戈,戈尖闪着冷光,心里松了口气:张衡和王覃这两颗毒瘤,终于要被拔掉了。
李信翻身上马,手里握着缰绳对墨翟道:“大夫,您指路,咱们先去张衡府!”
墨翟点头,翻身上马,与李信并辔而行。吴起和四个墨家弟子跟在后面,柴斧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块寒冰。
队伍朝着张衡府的方向奔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墨翟看着前方——张衡府的灯笼还亮着,像只昏沉的眼睛,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到了张衡府外,李信抬手示意兵卒停下,声音压得极低:“大夫,咱们是直接冲进去,还是先围起来?”
“直接冲!”墨翟的声音斩钉截铁,“张衡狡猾得很,要是让他察觉,定会畏罪自戕——咱们要抓活的,让他在赵王面前亲口认罪!”
李信点头,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指向府门:“弟兄们,冲进去!抓活的张衡、王覃!反抗者,格杀勿论!”
兵卒们呐喊着撞开张衡府的朱红大门,“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府里的狗狂吠起来。家丁们吓得四处逃窜,有个穿锦袍的家丁想往后院跑,被吴起一斧柄砸在膝盖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直咧嘴。
墨翟和李信直奔正屋——屋里的灯还亮着,张衡坐在案前,手里拿着封信,显然是王覃给他的回信。见兵卒冲进来,他手里的信“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抖了:“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擅闯我府!不怕赵王降罪吗?”
李信上前一步,长剑指着他的胸口,剑尖离衣襟只剩半寸:“张衡,你私通魏国,陷害安国大夫,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衡还想狡辩,抬头却见墨翟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记录的对话和泛青的假信。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字,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和王覃在府里说的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墨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派来藏假信的小厮也被我们抓住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衡看着那些证据,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两个兵卒上前,用麻绳将他绑起来。墨翟对李信道:“现在去王覃府——他肯定还在等消息,咱们趁势拿下!”
队伍刚到王覃府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慌乱的叫喊声——显然有家丁报信了。兵卒们撞开府门冲进去时,王覃正躲在床底下,袍角露在外面,像条灰尾巴。兵卒把他拖出来时,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沾着灰尘,哪里还有半点户部侍郎的体面。
将张衡和王覃押回巡防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将邯郸城的轮廓染成了淡青色。墨翟站在牢房外,看着铁栏杆后的两人——张衡垂着头,玄色锦袍上沾着草屑,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耷拉着,像团乱麻;王覃则瘫坐在稻草堆上,哭哭啼啼地喊着“我是被冤枉的”,眼泪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泥沟。他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觉得沉重——这些曾身居高位的官员,为了私利竟不惜通敌叛国,若不是及时察觉,赵国恐怕早已危在旦夕。
李信走到墨翟身边,拱手道:“大夫,多亏您深夜布局,不然咱们还被蒙在鼓里!明日一早,我就带着证据去见赵王,定要将这两个奸贼绳之以法!”
墨翟点头,目光望向东方——朝阳正从城墙上探出头,将巡防营的旗帜染成了金色,旗面上的“赵”字在风里猎猎作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昨夜盯梢、抓人连轴转,此刻才觉出疲惫,却依旧清醒:“拿下他们只是第一步。魏错供出的李达、张蒙还在朝中,魏国大军下月十五就要攻城,咱们得趁这几日,把党羽揪干净,再加固布防。”
正说着,营外传来马蹄声,一个墨家弟子翻身下马,手里攥着封鸡毛信,跑得满头大汗:“先生!禽滑厘师兄让我来报——方才西厢房的小厮又招了,说李达今晚子时要去城南废弃染坊,和魏错的旧部密会,商量怎么救魏错,还说要提前运粮草去城西粮仓!”
墨翟接过信,展开一看——上面是禽滑厘的急笔,除了密会信息,还写着“已派秦华带弟子去染坊盯梢,候先生示下”。他指尖捏着信纸,心里盘算着:这是个一举拿下李达的好机会,既能揪出魏错的残余党羽,又能截住运往粮仓的粮草,断了魏军的补给。
“李校尉,”墨翟转头对李信道,“你带二十精兵,随我去城南染坊——李达今晚子时密会党羽,咱们趁机抓他!”
李信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好!我这就点兵!”
吴起也握紧柴斧,道:“先生,我跟您去!”
半个时辰后,队伍悄悄出了巡防营。此时天已大亮,邯郸城的早市渐渐热闹起来——卖豆浆的小贩推着车,铜勺敲着铁锅发出“当当”声;挑水的汉子扛着扁担,水桶晃着洒出的水在青石板上留下湿痕。他们借着早市的掩护,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到了染坊外,秦华带着三个弟子早已在附近的土坡后等着。见墨翟来了,秦华压低声音道:“先生,染坊里有七八个人,都带着刀,李达还没来,估计快到了。”
墨翟点头,示意兵卒们埋伏在染坊四周的草丛里,又对吴起道:“你带两个弟子守后门,别让他们跑了。”
吴起应了声,拎着柴斧悄悄绕到染坊后门,靠在土墙边——墙面上还留着染布的靛蓝色痕迹,风一吹,带着股刺鼻的染料味。他眯着眼睛,盯着后门的木闩,耳朵竖得笔直,连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等李大人来了,咱们就去天牢劫狱,把魏大人救出来!粮草已经装上车了,就藏在染坊后院的地窖里,明早一早就运去城西!”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远处传来马蹄声。墨翟透过草丛望去——李达穿着太仆寺的官服,骑着匹黑马,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正朝着染坊走来。他抬手示意兵卒们做好准备,指尖捏着枚飞蝗石,随时准备动手。
李达刚走进染坊,墨翟就一挥手,兵卒们呐喊着冲了进去!染坊里的党羽猝不及防,有的刚拔出刀就被兵卒按在地上,有的想往后门跑,却被吴起一斧柄砸倒。李达吓得脸色惨白,转身想跳窗,却被墨翟甩出的飞蝗石砸中膝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达,你私通魏国、克扣粮草、意图劫狱,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墨翟走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李达看着被押住的党羽,又看了看从地窖里搜出的粮草,知道再也无法抵赖,瘫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认……我全认……”
将李达和党羽押回巡防营时,已近午时。墨翟刚走进营门,就见赵王身边的近侍小禄子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捧着个鎏金令牌:“安国大夫!陛下听说您抓了张衡、王覃和李达,让您立刻进宫议事!”
墨翟接过令牌,对李信道:“你看好犯人,我去趟宫里。”说完,跟着小禄子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王宫的正殿里,赵王正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案上摆着魏错的供词、张衡和王覃的对话记录,还有那封泛青的假信。见墨翟进来,赵王立刻起身:“墨大夫,这些奸贼竟敢通敌叛国,还想栽赃于你,真是岂有此理!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墨翟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应立刻将张衡、王覃、李达打入天牢,严刑审问,揪出所有党羽;同时,派人查封城西粮仓和城南染坊的粮草,断绝魏军的补给;另外,臣已让墨家弟子加固城西密道的防御,再调巡防营的兵卒守好北门箭楼——魏军下月十五攻城,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赵王点头,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我命你为‘监军大夫’,总领查奸、布防之事,所需兵卒、粮草,尽管开口!”
墨翟谢恩后,又将魏国大军的部署——龙贾带三万精兵伪装成商人、十五黎明攻城的战术——一一禀明。赵王听得脸色愈发凝重,当即下令:“传朕旨意,命李信为‘守城校尉’,率五千精兵守北门;命禽滑厘为‘密道防御使’,带墨家弟子加固城西密道;再命户部立刻调拨粮草,补充守城军卒的供给!”
从王宫出来时,午时的日头正烈,将地面烤得发烫。墨翟抬头望向邯郸城的城墙,心里清楚——抓了张衡、王覃、李达,只是平定内乱的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庞涓麾下的三万精兵,这场硬仗,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刚走到宫门外,就见吴起和禽滑厘带着几个墨家弟子等着。见墨翟出来,禽滑厘连忙上前:“先生,赵王怎么说?”
墨翟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监军令牌:“陛下命我总领查奸、布防之事。走,咱们回府,商量下一步的布防计划——魏军下月十五就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几人并肩往府宅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墨翟看着身边的弟子们——吴起握着柴斧,眼神坚定;禽滑厘虽少了条胳膊,却依旧精神抖擞;秦华等弟子也都目光明亮——心里忽然有了底气: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定能守住邯郸城,守住赵国的安宁。
回到府宅,墨翟立刻让人铺开邯郸城的布防图。案上的烛火跳动着,将图上的城门、密道、粮仓都映得格外清晰。他指着城西密道的位置,对众人道:“这里是魏军的突破口,咱们得用‘墨家机关术’在里面设下‘连弩阵’和‘陷马坑’;北门箭楼的榆木窗太薄弱,得换成铁皮;还有,要在城墙上布置‘擂石机’,以备魏军攻城时使用……”
烛火渐渐燃到了尽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墨翟看着案上的布防图,指尖划过那些标注的防御点,心里已勾勒出完整的守城计划。他知道,接下来的十几天,会是日夜不休的忙碌,但只要能守住邯郸城,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