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的另一只手轻挥迅疾如电,运起柔劲向那袭来的手腕格挡而去,将那致命一击巧妙化解。
那高手本已蓄势待发,欲一举制敌,忽在掌风及体前瞬息已辨清来者,一袭水白襦裙,外罩水碧纱衣,发间只别了支白青玉簪,是个毫无内力波动的清雅女子,心中警兆立消,手上劲道本能地便收回了七成。此刻再得云苏救援及时,格挡化解,更是顺势变招撤劲。
手腕一翻,被格开的掌力余势未消,转向一旁的木柱,‘砰’地一声闷响,狠狠击在旁侧一根粗实的梁柱之上,木屑纷飞,柱身竟现出数道裂痕,尽显高手风范!
慕容妱澕虽侥幸逃过一劫,但方才那生死一线的又一次恐怖体验,已让她心胆俱裂,如今惊魂未定,娇躯在云苏怀中仍止不住地簌簌发抖,脑中一片空白,脸色苍白如纸,唯余劫后余生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和剧烈心跳。
云苏低头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人儿,连声轻唤,语带焦灼:“妱女娘?妱女娘?”见她眼神渐渐聚焦,才稍松了口气,对上她回神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与依赖,温柔探问,“可要进去坐坐?”
“我不!”慕容妱澕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带着惊悸未消的颤抖,细若蚊蚋,目光死死盯着那伫立在门边阴影里的高大身影,又瞥见柱上狰狞的裂痕,心有余悸。
云苏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臂收得死紧,怀中人儿像受惊的小鹿般紧紧攀附着他。他无奈地放更柔的声音:“那你……想如何?”
“你…快扶我…坐下!”慕容妱澕的声音又急又虚,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和颤抖,“我……我腿软…站不住了…也…走不动道…”
她虽感激云苏相救,但见那高手仍立于门前,虎视眈眈,心中难免膈应,故而坚决不愿入内,只想离那可怕的高手和破坏现场远点,就近找个地方缓缓。
她此刻惊魂未定,气息紊乱,说话又急又软,带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依赖和脆弱。这副全然依附、语带泣音的模样落在云苏眼中,竟无端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态,倒像是在对他撒娇一般。
慕容妱澕紧紧抓住云苏的衣袖,那暂时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云苏见妱澕踉跄欲倒,心下微叹,知她此刻确实寸步难移,既无他法,不再多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步履从容走向廊下最近的一方石凳,将她轻轻放下。夜色如纱,悄然掩去了他唇边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弧度,似是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并无抗拒,反倒生出几分戏谑,为这平日里清冷自持的人儿此刻难得的狼狈与依赖。
甫一落座,忽觉月光如刃,清冷的便直直刺入妱澕犹带惊悸的眼眸,令她双目生疼,下意识地别开脸,蹙眉闭眼欲遮,竟也一时忘了计较方才被他抱在怀中的亲密,那份平日里的骄矜与防备,在这一刻悄然卸下。
云苏望着怀中难得温顺如小鸟依人的妱澕,心中不禁泛起涟漪,这般情景,他从未敢想象会发生在她身上。
行至石凳前,云苏动作轻柔地将妱澕放下的瞬间,指尖无意掠过她的脸颊,却觉手背一凉,似有清露滑落,触到一抹湿意。他抬眸借着月色凝目细看,只见她低垂的眼睫上犹挂着一颗将坠未坠的泪珠,在清冷月辉下折射出一点暖融脆弱的光。
云苏了然,心中微动,她此刻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皆是在竭力平复翻涌的心绪,不知为何忽觉咸涩之味漫开,他眸光微闪,欲开口询问,见妱澕已迅速垂下眼睑,截断了那不同寻常的光泽,似是强自镇定。
此时无风无雨,唯有月光静洒。云苏瞧着妱澕这般模样,知她是在强迫自己平复心情,便也不催促,默然守在一旁,耐心等待,直至听得她一声几不可闻的长长吁气,似是终于整理好了心绪。
“更深露重,女娘夤夜前来,倒是好兴致,竟寻我这俗人共赏明月?”云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这妱澕可有好几次总是大晚上的探访了。
“命都快没了,谁有闲心赏月!”慕容妱澕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自然是有事。”
“女娘但说无妨。”云苏微微一笑,神色从容。
她稳了稳心神,直入主题:“伯爷他……可曾与你提及结亲之事?”
云苏闻言,神色未动,只淡淡道:“哦,此事啊?未曾听闻。”
“伯爷欲借你我曾有救命之谊,请你担下‘暗中议亲’之名,待风波平息,再推说是下人妄传,以此保全我名节。”慕容妱澕终是将慕容旭的意图和盘托出,目光紧锁云苏,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眉头紧锁的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他未与你说,你倒似并不意外?”
云苏默然,目光落在庭院深处,夜色掩去了他眼底的情绪。
“你…你莫不是打算就这么轻易应下?”慕容妱澕声音微扬,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怎会…”
“民不与官斗,此乃古训,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云苏不再沉默,终是开口打断她,声音沉稳中带着一种复杂的平静,“慕容府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身为男子,若府上大人觉得此事可行,那便可行吧,此等虚名,若能解女娘之困,无损女娘其他清誉,在下……担下便是,至于男子声名,些许微瑕,无足挂齿。”
“‘哼!说得这般轻巧!定亲退亲于云郎君而言,如此轻易便可应下,又或轻易退去,倒像熟稔此道,怕是信手拈来,惯得很吧?”慕容妱澕语带讥讽,说罢,霍然起身,准备离去,话语已尽,无需多留。
云苏下意识伸手欲拦:“‘妱女娘——’”话音未落,还是晚了一步,那抹纤细的身影已带着一丝决然的怒意,快步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快消失在回廊的阴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