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伊莉亚眨了眨眼，最终长舒一口气，“教父，难道……难道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伊莉，我体内确实寄宿着混沌之力。”伊恩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伊莉亚瞬间屏住了呼吸，脸上浮现出彻底绝望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怎、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
“但我没有被混沌吞噬，也没有陷入疯狂。至少现在还没有。”伊恩担心她会哭出来，语气轻柔地补充道。
即便处于茫然之中，伊莉亚还是微微歪了歪头：“所以，您接纳了混沌……却没有被它腐蚀？”
“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当然，圣教团和神明们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伊恩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或许，这也是那位大人（指白金之龙）把你托付给我的原因之一。”
伊莉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伊恩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双因惊讶而瞪得圆圆的异色瞳孔上，露出一抹笑容。
“没多少人能像我这样，深刻理解疯狂与混沌的危险。”
“您是说，那位大人也知道您体内寄宿着混沌之力？”
“知道。”伊莉亚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组织语言，“可即便如此，它还是选择您做圣使……？”
“没错。不过它也担心，终有一天我会被混沌吞噬。”
“天啊……”伊莉亚终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移开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位大人所说的，关于您的诸多秘密之一啊，教父。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它只含糊地说您能操控各种属性的魔法——那不过是您最微不足道的秘密，最不值一提的那种……”
最终，伊莉亚的目光重新落回伊恩身上：“……可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容纳混沌之力，却丝毫不受影响？您甚至还拥有神明的祝福与青睐。”
伊恩微微耸肩：“我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他总不能告诉伊莉亚，自己是个游戏角色，还拥有比任何神明都强大的属性面板加持。就算说了，她也理解不了。
伊莉亚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天生……不一样？”
“对。据我所知，我体内流淌的古老血脉，比大多数人都要浓郁一些。”
“……！所以，是因为您体内的古老血脉基因觉醒了吗……？”伊莉亚的眼睛再次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伊恩正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滑稽，却见伊莉亚依旧紧盯着他，喃喃道：“天啊……这么说来，那位王子（费利克斯）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据说每个人类体内都残留着一丝古老血脉，而皇室血脉之所以能激发这种潜能，是因为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可如果您没有神明的祝福，却依然继承了这种血脉特质……从某种程度上说，您或许比皇室成员还要……”
“别说了。”
再这么下去，话题会没完没了。
伊恩打断了她，低头看向满脸惊讶的伊莉亚：“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没必要想太多。”
“没必要想太多？这可是值得深入研究的大事啊！教父，您的体内同时容纳着神力、混沌与魔力！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伊莉亚的声音越来越大，激动得几乎发颤。
最后，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微颤抖：“……这也意味着，您比任何人都要危险。就像您说的，圣教团绝对不会认可这种事……”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苍白地看向伊恩：“……菲利普大人呢？菲利普大人知道这件事吗？要是他知道了——”
恐惧与震惊过后，担忧接踵而至。
伊恩在心里忍不住苦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留在您身边？”
“嗯。就像那位大人（白金之龙）一样。”
“……即便如此，他还是向您宣誓效忠，就像那位大人任命您为圣使一样。”
“对，差不多是这样。”伊恩点了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菲利普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换做别人，或许会把他当成潜在的堕落者，但菲利普从未这样做过。他坚信伊恩能掌控混沌之力——至少，他愿意相信。
伊莉亚盯着伊恩看了片刻，最终紧紧闭上眼睛，松了口气，轻声说道：“太好了。”
随后，她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道：“教父，绝对不能让这个世界知道您的秘密。圣教团会追杀您，魔法塔会想把您解剖研究，皇室……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求您了……”
伊莉亚再次睁开眼睛，抬头望着伊恩：“您一定要小心，教父。千万不要被混沌吞噬。我不想看到您堕落——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想。”
她倒是把我之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伊恩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放心吧。要是我真成了圣教团讨伐的目标，那位大人（白金之龙）会伤心的。”
伊莉亚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又问道：“体内寄宿着混沌之力，是什么感觉？”
“……不太好受。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经历这种事。”
伊恩扶着她站起来，心里又忍不住轻笑——她的适应能力真不愧是学者级别的，刚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就开始对这件事产生好奇了。
“伊莉亚，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你的研究上吧。”
当然，转移话题对他来说并不难。
伊莉亚疑惑地歪着头，伊恩则抬起右手，伸到她面前：“因为这个还完好无损。”
他摊开手掌，露出那个完好的球体。伊莉亚看到球体时，眼睛瞬间睁大了——球体本身虽然没坏，但里面的碎片已经变成了一堆灰色的灰烬，像燃烧后的残渣一样沉在底部。
呼——
伊恩轻轻晃了晃手掌，球体内部的灰烬如同尘埃般扬起，让球体看起来灰蒙蒙的。在这片朦胧之中，细小的光点如同沙粒般闪烁着微光。
伊莉亚看着这一幕，终于发出一声惊叹的轻呼：“这……可以称之为黑墙的残骸了吧。”
“它还有研究价值吗？”伊恩问道。
伊莉亚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有。事实上，它的价值可能更高。现在的它处于‘混沌被剥离’的状态，我们或许能从中发现全新的线索。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等研究之后才能确定。其实我……”
她的目光重新转向伊恩：“……我以前从未想过，竟然能从黑墙碎片中单独提取出混沌之力。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或许学院的学者们也不知道这种方法。”
“是吗？”
他们对这个的了解也太少了吧？
不过想想也合理。提取混沌之力，只有来自虚空的生物，或是体内寄宿着混沌碎片的堕落者才能做到。而在这些少数人中，几乎没人会在吸收混沌之力后，把残骸留下来给别人研究。
“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好消息。至少它还有用。”伊恩耸了耸肩，转身将球体放回木盒，递给伊莉亚，“拿着吧。以你的名义，把它交给学院当研究材料。需要的话，提我的名字也可以。”
“您……要把它送给我？”伊莉亚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伊恩点头：“它对我已经没用了。我本来想把它以原本的状态送给你，可惜没能做到。不过至少现在，它已经不危险了。”
“教父……”伊莉亚双手接过木盒，抬头看向伊恩。她的眼中充满了惊喜与感激，终于明白伊恩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个送给她。
她看起来比我给她买那件昂贵的防护装备时还要开心……
伊恩心里想着，补充道：“就像你刚才经历的那样，别特意去寻找更多黑墙碎片了。它们太危险了。”
“……嗯，我明白。仅凭这一个，就足够我们研究很久了。”伊莉亚乖巧地点头。
伊恩转身：“我们上去吧。我有点累了，而且还得去看看剩下的战利品。”
伊莉亚的目光在手中的木盒和伊恩的背影之间来回切换，脸上渐渐绽放出笑容：“我帮您一起看，教父。”
……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已经能自然地叫自己“教父”了。
伊恩心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径直朝楼梯走去。
伊恩猛地睁开眼睛。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看了片刻，然后将目光转向墙上紧闭的玻璃窗。乌云密布的天空泛起微光，黎明将至，正是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
“……教父？”
他起身下床时，对面床上躺着的伊莉亚立刻开口了。看来她也变得格外警觉，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睡吧，没什么事。”伊恩声音沙哑地低语着，走向窗户。
他的目光扫过宅邸前的小院子。除了他的马车，院子里还停着另外两辆马车。
一辆是费利克斯昨天乘坐的，另一辆则是陌生的大型马车，应该是刚到不久。这辆马车体型庞大，由六匹马拉着，分成三对。漆黑的车身上印着帝国徽章，看起来像是军用运输马车。
“……是从首都来的士兵。”伊莉亚踮着脚凑到窗边，小声说道，“他们肯定是一收到公主殿下的消息，就立刻派人过来了。”
伊恩随口应了一声：“你该回去睡觉。”
“……我已经醒透了。”伊莉亚回答，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身穿重铠的士兵——他们正从马车上押下被绑着的囚犯，动作迅速而沉默。
法登正带领着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伊恩不认识的骑士，两人都同样沉默。有些士兵还在把尸体裹上裹尸布，扔进马车里。看来他们打算把活人和死人一起运走，不过那些囚犯或许很快也会变成死人。
“您觉得他们会把这些人带到哪里去？”伊莉亚问道。
“不知道。也跟我们没关系。”伊恩耸了耸肩，转身离开窗户，“不过至少这样，我们应该不会延误出发时间了。”
“嗯，说得对。”伊莉亚表示赞同，“可您要去哪里？”
她看着伊恩走向门口，开口问道。
伊恩握住门把手，回答：“下楼。我想找点东西吃。”
“我能一起去吗？昨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伊莉亚说。
“当然，来吧。”伊恩回答。
他打开门，伊莉亚立刻跟了出来，小声说道：“我给您做些简单的吃的吧。只要十五……不，二十分钟就好。”
“慢慢来。”伊恩随意地说，“要是有瓶啤酒，等一个小时也没问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菲利普的声音：“大人，您怎么醒这么早？”
伊恩停下脚步，转身看到菲利普走了过来。
菲利普继续说道：“您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清理工作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完成。”
“放心，我没打算动手帮忙。”伊恩回答，目光转向菲利普身后拖着的人——正是费利克斯。他的四肢被反绑在身后，头上套着黑色头罩，从模糊的痛苦呻吟来看，嘴巴应该也被堵住了。
“眼睛蒙好了吗？”伊恩问道。
“当然。我用他的斗篷做了眼罩，绑得很紧，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交接的时候一定要交代清楚，绝对不能摘下他的眼罩。”
“您放心，我会明确告诉他们，这个人只要看别人一眼，就能让人无法呼吸。”菲利普点了点头，拖着费利克斯继续往前走。
就连伊莉亚看着费利克斯被拖走，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伊恩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穿过走廊时，看到塞拉斯和阿斯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塞拉斯看到伊恩，微微欠身行礼：“阁下，您起得真早。”
“你也一样。还好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伊恩微微歪头问道。
确实，塞拉斯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我没事，只是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和处理。”
“那你能不能让士兵们，把我房间旁边堆着的东西也一起带走？那些对我没用。”
“您是说那些战利品吗？需要我帮您换成金币吗？”
“那就麻烦你了。”
塞拉斯收集的那些战利品，乍一看很显眼，但伊恩能用得上的并不多。那件刻有金色花纹的板甲虽然贵重，还附带了几种抗性加成，但防御性能与其重量不成正比，耐用性也不足。更重要的是，穿这件盔甲太引人注目了。
那柄镀金剑柄和剑鞘的长剑也差不多——论性能，费尔为菲利普挑选的那把剑要优秀得多。所以伊恩只把样式不那么扎眼的手套和肩甲留给了菲利普，剩下的都堆在了门口。
伊恩唯一觉得值得留下的，是那个侍从用过的冰霜宝石。这颗宝石状态完好，里面镶嵌的中级精华珠几乎是全新的，蓝色的魔法增幅属性也相当不错。
“我明白了，我会传达您的意思。”塞拉斯在楼梯口停下脚步，看向伊恩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
菲利普拖着费利克斯走上楼梯时，塞拉斯终于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您要去哪里？”
伊恩耸肩：“只是饿了，去餐厅。”
“啊，原来是这样……”塞拉斯点了点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
就在伊恩转身走向楼梯时，她压低声音喊道：“……伊恩阁下。”
伊恩停下脚步，转过身。
塞拉斯小心翼翼地说道：“待会儿您能抽点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征求您的意见……”
难怪她一直一副有急事要办、坐立不安的样子。
伊恩看着她，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来你做了个不好的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