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塞拉斯一边回答，一边转向伊恩，微微点头，“抱歉来晚了，伊恩阁下。”
伊恩只是耸了耸肩。尽管伊恩没有明说，但当塞拉斯捕捉到他唇边那抹淡淡的笑意时，心还是沉了下去。
难道他已经接受对方的提议了？
以伊恩的性格，就算真的接受了，也丝毫不会让人意外。
“塞拉斯，你现在跟以前判若两人。”就在这时，费利克斯开口了。
他迎上塞拉斯的目光，很快补充道：“不过这倒也挺适合你的。说实话，非常合适。或许你就该一直这样下去。”
真是幼稚。
塞拉斯在心里暗想，脸上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夸奖。毕竟我穿什么都好看，不像你。”
她低头看向费利克斯的眼睛，又补了一句：“红眼睛配金发，终究还是不太搭。”
费利克斯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塞拉斯只是歪了歪头。追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是，回去之后得换个新化名。
“我看这场‘久别重逢’也该到此为止了。让开，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耗。”
费利克斯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伊恩：“抱歉让您看了场闹剧。圣使大人，我们不如进屋继续谈？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嗯……”伊恩没有立刻回答。
塞拉斯意识到，他并没有忘记两人之前的约定。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眼下的局面更利于谈判，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们的承诺。毕竟，伊恩从未违背过对她的承诺，一次都没有。
“我觉得没必要。”
所以，由她出面礼貌地回绝费利克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费利克斯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塞拉斯。与此同时，靠墙站立的士兵们纷纷将十字弩举到胸前，随时准备瞄准她。
“你竟敢——”法登低吼着上前一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塞拉斯抬手阻止了他。
她匆匆瞥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伊恩，继续说道：“我已经和圣使大人签订了契约，而且我们还有额外约定：如果有其他人要与圣使大人会面，我必须在场。”
塞拉斯大胆地笑着，直视费利克斯深红色的眼睛，补充道：“所以你有话就直说吧。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被我俯视，而不是跟你面对面坐着。”
“……公主殿下说的是真的吗，圣使大人？”费利克斯转头向伊恩确认。
塞拉斯心中掠过一丝紧张，几乎要移开目光。
“是真的。”伊恩平淡地回答。
塞拉斯松了一口气，可伊恩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要是想进来，也可以，但只能你和你身边这位进来。我讨厌在拥挤的地方谈事。要是你不乐意，我们就在这儿谈。反正……”
他微微点了点头：“有话就直说，长话短说。”
“……行吧。”费利克斯咂了下嘴，但也只是一瞬。
“您能和公主殿下签订合法契约，真是幸运。”费利克斯重新勾起笑容，朝塞拉斯瞥了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您跟我走，我能给您比公主承诺的更丰厚的报酬，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塞拉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没有让它垮下来。要是比拼财力，她根本毫无胜算。
不出所料，伊恩点了点头：“那我似乎没理由拒绝。”
费利克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回头看向塞拉斯，语气中满是戏谑：“圣使大人，您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不过，我还是会继续跟公主殿下同行。”
“……你说什么？”费利克斯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重新转向伊恩，微微歪头，满脸困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会和你们俩一起进入王宫。”
费利克斯皱起眉头：“您该不会是想两边都讨好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
“我不想卷入皇室继承权之争。这是我的最终决定。”
费利克斯张大了嘴巴。在塞拉斯看来，他那副模样蠢极了。
最终，他动了动嘴唇，试图组织语言：“公主殿下也同意您这么做吗？”
“她同意了。”
费利克斯看向塞拉斯，塞拉斯则回以一个笑容。两人目光交汇时，费利克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是我们愿意给出公主承诺的所有报酬，再额外加钱呢？就当是感谢您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他接下来的话，让塞拉斯瞬间屏住了呼吸。
费利克斯强装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回头看向伊恩，补充道：“我们还会给您额外的补偿，算是对您这个艰难抉择的应有回报。”
塞拉斯本能地咽了口唾沫。这个提议虽然直白，却极具诱惑力。就算伊恩接受了，也毫不奇怪。
“这不可能。”
然而，伊恩迅速给出的答复，让塞拉斯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他。
伊恩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冷漠地继续说道：“契约就是契约。殿下，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一起回去，要么您自己回去。”
费利克斯咬紧牙关，再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神色。这也难怪——皇室成员很少习惯被人拒绝。
他瞥了一眼士兵们，语气略微缓和了些：“要是我两个都不选，您会怎么做？”
“那我就只能创造第三个选择了。”伊恩随意地转过头，说道，“殿下。”
“动手吧，阁下。”塞拉斯与伊恩对视一眼，立刻开口。
“王子的命，到底值多少？”
费利克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塞拉斯也同样如此，但她很快就勾起了嘴角。
“……唉，可惜啊，我觉得值不了多少。要是大王子殿下亲自来，情况或许还不一样——他大概就是因为这点，才没亲自来的吧。”塞拉斯语气流畅地回答，同时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费利克斯。
她继续说道：“他确实有资格负责一些重要事务，但就算没了他，也有人能顶替。”
“你倒是挺坦诚。”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塞拉斯微微歪头：“我还没蠢到忘记惨痛的教训。再说了，要是用金币来衡量——”
“哈……！”费利克斯发出一声尖锐而苦涩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
“你竟敢威胁皇室成员？”他怒视着伊恩，质问道，“就算你是圣使，手握大权，也别忘了，你依旧受帝国法律约束。伤害皇室成员，就是叛国。”
“费利克斯，除非是为了保护另一位皇室成员。”塞拉斯立刻反驳，目光扫过围在他身边的士兵，“现在这情形，在我看来，你就是来伤害我的。”
事实上，费利克斯或许真有这个打算。毕竟，他带这么多士兵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恐吓。这么多人，只能说明他早有准备，只是想先拉拢伊恩而已。要是这里发生混乱，消息肯定会传到王宫。
“你这是无中生有……”
“要是你问心无愧，那就乖乖离开吧，费利克斯。”塞拉斯轻声说道，语气像是在提建议。费利克斯凝视着她，眉头微微抽搐。
他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怒火中烧——这反而让塞拉斯觉得更有趣了。毕竟，费利克斯现在只能退让。要是现在动手，只会坐实她的指控。
更何况，伊恩那隐晦的威胁，也让他压力不小。伊恩“北方屠龙者”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费利克斯肯定很清楚这一点。
“你什么时候到加拉德的？”伊恩突然开口，语气随意。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但费利克斯还是歪了歪头，疑惑地回答：“两天前。”
“这么说，你是听说你的刺客全被解决了，才重新制定了计划？”
费利克斯和塞拉斯都僵住了。
伊恩继续用平稳的语气说道：“那些刺客是大王子亲自雇的，还是有人想讨好他，擅自安排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刺客？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费利克斯皱着眉头反问，但伊恩只是平静地笑着。
“奇怪了。就算你知道我们的路线，却能这么精准地在这里等着我们，也太巧合了吧？你不觉得吗？”
塞拉斯几乎要惊得张大嘴巴——没想到伊恩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伊恩之前的提议是认真的。他不是想赶走费利克斯，而是真的打算把他扣下来。
“只是巧合而已。我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诬告这种荒唐事。”费利克斯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仿佛刚才的恼怒从未出现过。
然而，变化的不只是他的表情——他的眼中还多了一丝危险的光芒。
当费利克斯用冰冷平淡的语气说话时，塞拉斯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圣使大人，您的心思我很清楚。您根本没打算让我平安离开。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自己做选择了。”
伊恩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楼下。
“……等等，怎么回事？”
塞拉斯警觉地眨了眨眼，迅速转头看去。不止伊恩一动不动——刚才还在她身边的阿斯米和法登，此刻也像被石化了一样，完全僵在原地。
塞拉斯惊慌地伸手去碰阿斯米，手指搭在她的脖子上。阿斯米的心脏还在跳动，但也仅此而已——她甚至没有呼吸，根本无法判断是否还有意识。
塞拉斯的目光猛地投向楼梯下方。
“……这就是你的能力，费利克斯。”
“可惜啊，对家人没用。”费利克斯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用冰冷又令人不安的目光盯着塞拉斯，“要是有用，恐怕没人敢站在我面前了。”
塞拉斯终于明白自己心中不安的来源了。她环顾四周，发现士兵们也都僵在原地。凡是被费利克斯注视过的人，全都无法动弹——除了她。
塞拉斯的嘴唇颤抖着，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里离首都这么近，而且你对的人还是圣使大人！”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你们抓住吧？”费利克斯随意地歪了歪头，回答道，“后续的事，我哥哥会处理。不过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哦，对了，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什么？这到底是——”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是菲利普，他之前一直在餐厅等候。察觉到不对劲后，他立刻冲进了走廊。
“大人？大人！您还好吗，大人？”菲利普大喊着，但显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瞪大了眼睛，推开僵立的士兵，朝前方冲去。
塞拉斯同时猛地转头：“别过来！”
“你说什么——”
但已经太晚了。菲利普刚冲进走廊，动作就慢了下来，然后在奔跑中僵住，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仿佛被定格在了奔跑的瞬间。
“他们不会觉得疼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几分钟后，意识就会慢慢消失。”费利克斯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
紧接着，一直站在费利克斯身后、穿着黄金盔甲的骑士走上前来。
看到这一幕，塞拉斯的眼睛微微抽搐。尽管被费利克斯注视着，这位骑士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能活动——或许是那身华丽的盔甲在保护他。
“你总不会丢下自己忠诚的下属，独自逃跑吧？那也太丢我们皇室的脸了，你根本不配活下去。”
费利克斯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他的一个鼻孔正在流血。塞拉斯原本看着骑士朝楼梯走来，此刻却转头看向费利克斯——他正在擦拭鼻子上的血迹。
“原来如此，他们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要是事情不顺，就打算把所有人都灭口。”
“这只是最后的手段。”费利克斯回答，手帕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这能力用久了，头会疼好几天。”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法师想把人的头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费利克斯擦血的手停住了，正走到楼梯一半的骑士也顿住了脚步。
唰——
伊恩的左臂外侧，突然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六芒星图案，在骑士上方几级台阶的位置闪烁着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