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喝完杯中剩余的酒，轻笑一声：“不过，你说不定会和其他兄弟姐妹争起来。毕竟常言道，谣言跑得比马还快。”
“这话既有趣又实在。也多亏了这谣言，我才能比预想中更早见到您。看来，确实是卢索拉女神在指引我们。”
塞拉斯面带红晕，笑着补充道：“我已经耽误您太多时间了。如果您方便，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碰面如何？既然之后要合作，也该趁此机会多熟悉一下。”
这个提议正合伊恩心意。他们一行人本就有不少事要私下商议，想必塞拉斯那边也一样。伊恩耸耸肩，侧头说道：
“明天我要和方舟商队参加一场宴会。是他们首领准备的饯行宴，我没法缺席。”
“……！”
费尔眼睛一亮，塞拉斯则转头看向他，问道：“既然如此，我们能一同出席吗？我没法以公主身份参加，但如果只是以普通宾客的身份……”
“当然可以……！”
阿斯米正紧盯着塞拉斯，费尔却几乎要躬身到地：“能有您这样的贵客光临，是我毕生的荣幸。您放心，我嘴很严。对商人而言，信誉就如同生命一般重要。我保证，大家都会称呼您为‘小姐’。”
“太好了。而且还能再尝尝这美味的葡萄酒。那么，伊恩阁下，我们明天见。”
塞拉斯站起身，走到桌旁，礼貌地躬身行礼。尽管神情依旧端庄，她的身体却微微有些摇晃。
……她肯定是喝醉了。
“别把商队的人都赶走。要是他们碍眼，让他们上楼等着就行。”
听到伊恩的话，塞拉斯立刻转身看向法登和阿斯米：
“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早说过别做得太过分。务必让所有人都记住。”
“遵命，我们会照办。”法登点头应道，与阿斯米一同跟在塞拉斯身后。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们没有忘记向伊恩低头致意，就连神情严肃的侍从也照做了。
“哦，还有一件事。”就在塞拉斯即将走出餐厅时，她停下了脚步。
伊恩回头望去，发现她的目光正落在菲利普身上。
“菲利普骑士，即便您眼下拒绝了我的提议，这份邀请也始终有效。在前往首都的路上，您不妨再考虑考虑。我是真心欣赏您。”
“……我知道了。”
菲利普有些局促地回应。塞拉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又将目光转向伊恩：
“还有您，圣者代理人阁下——不，伊恩阁下。”
“……？”
“反正到头来，我终究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
话未说完，塞拉斯就被阿斯米半拉半拽地拖出了门外。
“这丫头……”
伊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她还没放弃。或许对她而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
随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费尔瘫坐在地上的声音。
“卢索拉女神啊，我的天……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好日子会降临在我头上……”
伊恩的冷笑声更浓了。显然，费尔现在完全没心思考虑新委托的事。
“你去把我们交给守卫保管的酒拿过来吧。看来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好的！阁下！我这就去拿！”
“不用那么急，慢点儿。”
“是！我慢点儿拿……！”
费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此刻就算伊恩让他装死，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这也难怪——托伊恩的福，费尔不仅在首都敲定了新的合作伙伴，还结识了公主殿下。
或许该让他帮忙找找稀有高级魔法装备，再送过来……
伊恩暗自思索着，目光转向坐在自己两侧的菲利普和伊莉亚。与费尔不同，菲利普已经摘下了头盔，神情相对平静。和伊恩一样，见到公主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太过惊讶。
毕竟，他经历过的风浪太多，早已不会被这种事惊动。他甚至还和阿基斯喝过酒，更何况身边还有“龙之子”伊莉亚。对伊莉亚而言，眼前的局面不过是件有趣的新鲜事，仅此而已。
面对两人的目光，伊恩轻轻耸肩：
“看来我们要比预想中更早去首都了。”
当然，只有他自己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
菲利普微微一笑，开口道：“不过，伊莉亚的装备和联盟徽章要到后天早上才能准备好。我们没法按他们期望的那样尽快出发。”
“也就差一天而已。”
“伊恩，你觉得皇帝想和你联手，究竟是为了什么？”伊莉亚问道。
既然关于公主的疑问已经解开，她的好奇心自然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上。
伊恩给自己续上酒，再次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让我帮他办事。”
“我觉得他可能会颁布一道象征性的诏令，以此表明你与皇室立场一致。”菲利普回答道。
伊恩点点头，心想菲利普倒是想得挺透彻。他也认同这个观点。尽管侵蚀尚未开始，但皇帝大概率已经想好要用几种方式利用自己，而且每一种恐怕都暗藏风险。正因如此，菲利普看向伊恩的目光中才满是担忧——毕竟，到了关键时刻，伊恩终究还是要独自面对。
“别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先听听他的要求，再做决定。”
“……啊，对了。他只是邀请你去见他，又不是让你必须遵旨。你之前确实是这么说的。”伊莉亚点头附和，菲利普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果然，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们恐怕根本没料到，你居然真的会拒绝皇命。”
“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况且，皇帝也不敢把我逼得太紧。要是我最终选择投靠圣教团，只会给他添更多麻烦。”
“等等，你该不会真的在考虑和大圣教团合作吧？真的吗？”听到这话，菲利普反而更震惊了。
伊恩一边觉得菲利普越来越不像个圣骑士，一边勾起嘴角。不过想想也正常，经历了这么多事，菲利普对圣教团产生不信任感也在所难免。
“我大概不会。但他们不知道啊。”
“大概？这么说，要是圣教团也派像塞拉斯这样的人来，你至少愿意和他们谈谈？”
“为什么不呢？合同里又没说我不能和他们谈。”
“那要是他们开出极其优厚的条件呢？”
“那……”伊恩歪了歪头，举起酒杯。
伊莉亚补充道：“毕竟，这才是佣兵的行事风格嘛。”
伊恩笑着点头，将酒杯凑到唇边。
菲利普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卢索拉女神啊……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很多事，现在看来，还是太自负了。”
“学无止境嘛。”
这丫还真喜欢插嘴。
伊恩得意地笑了笑，放下空酒杯，说道：“别担心，你不会被卷进这场纷争的。”
“我担心的其实不是这……”菲利普话未说完，突然闭上了嘴。
餐厅的门被推开，费尔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伊恩平静地点点头：“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只管吃喝吧。等离开这里，我们肯定要直奔首都，路上说不定还得在野外过夜。”
“……也好。”
事实上，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剩下的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嘚嘚——
伊恩乘坐的马车跟在商队后方，缓缓驶过城门。高大厚重的城墙渐渐远去，他们终于离开了米德福特。
虽说这次停留时间不长，却发生了不少事，原定计划也彻底被打乱了。
伊恩单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直接拿起一瓶南方烈酒灌了一口。他们的出发时间也推迟了——直到中午过后，才终于驶出城区。空气中还残留着前一晚宴会的气息，除了伊恩一行人，其他人都宿醉未醒，整个上午都在唉声叹气。
费尔昨晚喝得半醉，今早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赶来送行，连和伊恩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反观伊恩一行人，倒是从容不迫地做好了万全准备。
“……真有那么不舒服吗？”听到身旁传来不停的窸窣声，伊恩转头问道。
伊莉亚已经脱掉了斗篷，却还是坐立不安，她点点头：“不舒服，感觉好闷。”
她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防护装备——那是用鞣制得极好的皮革制成的，里面还缝着纤细精巧的链条。这是今早刚送来的定制款装备。菲利普对费尔品味的评价果然没错，每件装备都有信息面板，虽然没有额外属性，但都是稀有品级。当然，和游戏里不同，这些装备伊恩一件也用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再合身的防护装备，穿起来也比不上便服舒服。
“把搭扣松一点，但别全解开。你得慢慢习惯。”
“好，我知道了。”
“等习惯了，这种不适感反而会让你觉得安心。”
伊莉亚点点头，开始调整装备的关节处。伊恩看了她一会儿。
虽然公主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提前出发，但伊莉亚的这件防护装备也不算白买。
……反正这丫头以后肯定会常去黑市晃悠，到时候这装备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伊恩耸耸肩，再次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目光又转向窗外。一阵凉爽湿润的微风飘进马车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雷阵雨——这是进入中部地区前常见的景象。
现在，那些人大概都已经抵达目的地了吧。
伊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已经分别的人。夏洛特和忒莎娅此刻或许已经分道扬镳。夏洛特可能正在和族里的狂战士们激烈交战，而忒莎娅说不定正在谋划如何在精灵社会中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们俩未来的路都不会好走，但伊恩心中的担忧却比之前少了许多。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相信她们总能想出办法应对困境。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梅芙。梅芙似乎铁了心要回边境去。伊恩只能祈祷露西娅和米格尔能说服她改变主意。如果梅芙留在圣火神殿，或许他们重逢的日子会比预想中更早。
……我现在怎么会想这些？
伊恩低声笑了笑。看来几天前的那些回忆，还在不知不觉中萦绕在他脑海里。
我这是对这个世界产生归属感了吗？难道我真的想留在这儿？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座位旁的小窗被拉开，菲利普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们到岔路口了，阁下，该下车了。”
伊恩把酒瓶放在地上，看了一眼伊莉亚。她已经重新披上斗篷，正伸手去开车门。伊恩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包裹，放在车门边，然后跟着她下了车。
伊恩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转头望向身后的马车。一辆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大马车停在那里，车夫座位上坐着的是法登的侍从谢尔比。
马车车门打开，神色略显疲惫的法登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个身披灰色兜帽斗篷的女人。两人身高不同，但不凑近看，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塞拉斯，哪个是阿斯米。她们之所以穿一模一样的斗篷，或许就是为了在危急时刻，不让敌人轻易认出真正的公主。
不过伊恩觉得，应该没人敢这么做。他瞥了一眼马车前方，心中暗自想道。
费尔正朝着商队停靠的岔路口走来，此刻的他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几个小时前，他还因为宿醉和未完成的工作愁眉苦脸，现在却显得镇定了许多。
“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快，真是可惜啊，阁下。”
费尔在伊恩面前停下脚步，补充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路送您到首都。”
“你会后悔的。就算现在，等你回去之后，也会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伊恩笑着回应。费尔早已面露无奈，他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
“阁下，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真的——”
“别再拍马屁了，昨晚你已经说了上百遍了。”伊恩打断了他的话。
昨晚的宴会上，费尔确实一直在向伊恩和他的同伴们敬酒，没完没了地表达感激之情。当然，他也没忘记向那位“首都权贵之女”（商队众人都这么认为）表达敬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之前答应给您的礼物来表达我的谢意吧。”
费尔笑着从长袍里取出一个木盒，双手恭敬地递了过来。那是一个小巧精致、打磨光亮的盒子，大小和雪茄盒差不多。
“啊，这就是那枚黄金徽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