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员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
“啊……您是说，要把账户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吗？”
他很快恢复镇定，重新露出笑容，继续说道：“您应该知道，若是全额支取，就必须归还金库钥匙。”
他小心翼翼地迎上伊恩的目光：“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至少留下最低额度——比如五十枚金币，会不会更稳妥些？一旦归还钥匙，日后若想再申请金库账户，恐怕会有些困难。”
来了。
伊恩在心里暗忖，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了，把所有钱都给我吧。”
“……好的。既然如此，能否请您稍等片刻？这笔金额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职员迟疑了一瞬，随即恭敬地补充道。
伊恩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办。
“感谢您的理解。”职员再次鞠躬，随后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时，一名兽人守卫走向旁边的小边桌，而职员则从身后的门走了出去。
一千多枚金币，看来得分行经理亲自来处理了。
伊恩靠在柔软的椅子上，回忆起游戏里的场景。
当年，他用别人的钥匙访问金库时，也经历过类似的流程。支取过程就像一场小型事件，必须避开各种陷阱和错误选择。
刚才职员提出的问题，就是其中一个陷阱。若选择在账户中留一部分钱，就必须进行全面身份核验。尽管后续流程能顺利完成，但日后再踏入钢铁金库，迎接他的只会是被封锁的账户——钥匙会被没收，人也会被赶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那名兽人守卫走到柜台前，将一个托盘放在伊恩面前的金属盒子上。托盘里放着一块馅饼和一杯茶，茶香已然袅袅升起，令人心旷神怡。
兽人默默鞠躬，随后转身回到门边，像雕像般重新站定。
伊恩拿起叉子，打量着兽人的模样。尽管他们外表凶悍，却将纪律、克制与耐心奉为最高准则。
难怪钢铁金库会选择与他们合作。
不过，若他们想，仅凭双手就能将人类撕碎。
在游戏里，若拒绝离开金库，就必须与他们战斗。这些兽人配备着魔法武器，足以让玩家直接“游戏结束”。即便杀光守卫逃脱，也会被列为通缉犯，时刻遭到卫兵追捕。
选择失误的代价，要么是空手而归，要么是丧命。只要玩家留意细节，就能顺利避开所有麻烦。但对当年的伊恩来说，无非是一次次固执地重试，直到成功为止。至少，若决定离开后没有立刻重新进入金库，就无法回档到之前的存档点。
在这些细微之处，这游戏真是残酷得不留情面……
伊恩一边漫不经心地咬了口馅饼，一边心想。不过话说回来，这无花果馅饼味道倒是不错。
就在他吃完盘中的馅饼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咔嗒——
门开了，之前的职员再次走进来，身旁跟着一名身着灰色制服的中年帝国男子。伊恩用茶咽下最后一口馅饼时，男子走到柜台前，面带微笑。
“让您久等了，非常荣幸见到您。我是分行经理尼尔森。”尼尔森礼貌地打招呼。
即便此刻，伊恩也没错过他扫过馅饼盘子的眼神。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紧张得吃不下东西？
伊恩在心里冷笑，嘴上却回应道：“幸会。”
尼尔森与他对视，沉默地等待着。显然，他希望伊恩主动自我介绍，但伊恩毫无此意。沉默持续了片刻，尼尔森脸上重新堆起礼貌的笑容。
“职员已经向我说明了大致情况。不过为了确认，您真的决定归还钥匙，并支取账户中的全部资金吗？”
“是。”伊恩毫不犹豫地回答。
没必要拖延对话。尽管现实与游戏不同，他或许还有反悔的余地，但没必要冒这个险。可能存在一些他不知道的规则，最好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干涉的空间。
“好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办理。能否请您出示身份证明？”尼尔森继续问道。
伊恩微微挑眉：“我记得这是匿名私人金库，我希望保持它的匿名性。”
“当然，但是……”尼尔森装作关切地继续说道，“若您不提供身份证明就支取资金，不仅会损失累计的利息，还需支付一笔高额存储费。您确定还要这样办理吗？”
一字不差，简直一模一样。难道他们都照着剧本念？
伊恩的笑意更深了。“匿名”二字本就是文字游戏——金库会记录主人姓名的首字母，并非真正的匿名。若提交身份证明以避免付费，就会立即触发驱逐流程，导致永久禁止访问金库。
当然，若首字母匹配，情况或许会不同——但游戏里并非如此，现在也一样。
“费用是总额的百分之三十，对吧？”
“准确来说，是百分之三十三。”
“我付。”
尼尔森一直仔细观察着伊恩，此刻他收回目光，笑着看向金属盒子：“账户总额为一千一百三十枚金币。扣除费用后，您将得到七百五十枚金币，剩余部分以银币补足。请问您需要兑换成凭证吗？”
“我要现金。”
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尼尔森立刻追问：“您有用于装运钱币的金库或保险箱吗？”
“没带。”
“若您需要小型金库，需额外支付五枚金币；木质储物箱则需十枚银币。”
“我要木质储物箱。”
“明白。请稍候。”尼尔森点点头，终于转身向兽人守卫示意，兽人随即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交易进展顺利。伊恩端起已有些发凉的茶杯，将满意的笑容藏在杯后。
七百五十枚金币——即便他在每个城市都大手大脚地花费，这笔钱也足够他舒适地生活好几年，或是买下五件顶级魔法物品。
当然，以他的情况，花钱速度可能比预想中更快——光是今年，他就已经花掉了数百枚金币。但无论如何，有钱总比没钱好。
伊恩放下茶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站在柜台旁的职员悄悄侧过脸，显然有些不安，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这也难怪——伊恩宁愿损失数百枚金币，也不愿透露身份。在职员看来，伊恩肯定不是账户的真正主人，说不定是杀了原主人，或是通过非法手段得到了钥匙。
事实也相差不远，所以伊恩并不在意。他严格遵守了所有流程，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不是合法所有者。更何况，银行已经收了高额费用——他支付的这笔钱，本质上就是“封口费”。毕竟，钢铁金库的体系本就如此设计。
当然，他们之后或许还会背后捅刀子……
真到了那一步，再想应对之策也不迟。
咔嗒——
门再次打开。兽人守卫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质储物箱走进来，尼尔森紧随其后。
职员连忙上前收拾伊恩面前的盘子，将木质储物箱放在桌上。
“您要清点金额吗？”尼尔森问道，兽人则退到一旁。
伊恩摘下左手的戒指，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相信你们。”
他站起身，将戒指放在柜台上。
尼尔森目光紧锁着他的一举一动，补充道：“若您需要，我们可以提供护卫服务——每名护卫仅需一枚金币，护送您到目的地。”
“不必了，我自己能处理。”
还真是锲而不舍。
伊恩在心里嘀咕着，握住了储物箱的把手。这重量，令人安心。
“那么，祝您一路顺风。”
伊恩对尼尔森短暂一笑，随即转身离开。走出银行时，他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
“真是少见啊……”
直到伊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尼尔森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并非没有非账户主人试图支取资金的情况，但大多数人最终都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分钱也拿不到就被扔出去。他们通常被贪婪冲昏头脑，根本不懂银行与客户之间的交易规则——而钢铁金库的规定，恰恰就是为了利用这些人的弱点而设计的。
“他肯定是个罪犯。”职员科沃低声说道。
尼尔森理解他为何如此害怕——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眼睛里没有任何光亮，仿佛能吞噬一切。那是杀手的眼神。
“我们难道不该向总部汇报，核查一下记录吗？”
“何必呢？”尼尔森低笑一声，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样东西，“他没给我们任何动手的借口。他遵守了流程，也付了费用。更何况，这种客户，最好别去招惹。”
说话间，尼尔森拿起伊恩留下的戒指，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钥匙读取器。
金属齿轮组成的机械字母，正显示着账户主人的首字母以及剩余余额。
尼尔森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插进盒子旁的一个小插槽。很快，熟悉的齿轮转动声响起，盒子侧面显示的字母与数字逐一消失——重置流程开始了。
“等全部清零后，整理好交易记录送到我这里。手续费的收益，我们俩对半分。”
尼尔森说完，转身离开，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刚才那个男人。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决定或许拯救了好几条人命。
拐进一条更安静的街道后，菲利普终于开口：“刚才人多耳杂，我没好说——这银行跟强盗也没什么两样。”
此刻，他们刚吃完晚饭，正返回住处。
菲利普扫视着昏暗的街道，压低声音：“不管怎么说，收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手续费也太离谱了。换作是我，肯定要闹一场。”
“这话可不像圣骑士会说的。”伊恩嗤笑一声，一边嘀咕，一边将手中的酒瓶凑到唇边。
正如费尔所说，这种南方葡萄酒的香气确实迷人。酒的种类繁多，让人挑得眼花缭乱，反倒更添乐趣。菲利普和费尔被这多样的选择吸引，各自拎着一瓶不同的酒，就连伊莉亚也抱着一瓶，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这些全是南方葡萄酒，是他们特意为今晚挑选的。
“太贪心，反而会一无所有。”
“话是这么说……”菲利普咂了咂嘴，嘀咕道，“不过不管怎样，你现在又有钱了。”
“既然如此，要不要考虑交给我一个‘任务’？”跟在身后的费尔突然插话，语气带着几分狡黠，“我在这儿没找到什么像样的魔法装备，但要是交给我，我会把首都翻个底朝天，帮您找到满意的东西。”
又开始推销了。伊恩在心里轻笑。
“卖给我东西，赚不了多少吧？”
“重要的是我们经手的物品。售卖高品质商品，能提升我们商队的声望。”
“嗯，我会考虑的。”
“您慢慢想。对了，要是有需要，我们还能直接送货上门。虽说我的直觉不怎么样，但眼光还是有的，对吧？”费尔看向伊莉亚和菲利普，仿佛在寻求他们的认同，随后快步走上前。
他们离宅邸已经不远，他似乎急于先到门口开门。就在费尔朝守卫跑去时，菲利普耸耸肩，看向伊恩：
“他的眼光确实不错。伊莉亚的定制装备，他找了最厉害的工坊；给我挑的剑也特别合手，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菲利普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补充道：“只要您说清楚想要什么，他总有办法找到。”
“所以说，有些人不管赚多少，都存不下钱啊。”伊恩轻声笑道，随即再次抬头看向前方。
他们本以为费尔会在门口等他们，可他却皱着眉头折返回来。远处，守卫正缓缓打开大门。
“出什么事了？”菲利普注意到费尔的神色，歪了歪头盔问道。
费尔眉头紧锁，走近后回答：
“有位客人在等您。”
“客人？”
“是，但对方不是来找商队的……”费尔的目光转向伊恩，“他们说，是来找您的，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