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伊恩平静地回答。当年在游戏里，他曾遇到过几次这种物品，但由于它只对被污染者有用，他最后都在商店里低价卖掉了。当然，如今一切都成了现实，除非他打算在黑市出手，否则再无这样的选择。
我还是没搞懂，他们究竟是怎么获取这种碎片的。
伊恩把盒子转回来，凝视着玻璃球内的碎片。不管怎样，这都是一块低阶碎片——携带时能略微提升魔力恢复速度，使用时则能永久小幅增强混沌之力。至于该如何使用，其实无需多想。
“他们肯定是用这个来污染自身魔力的。”伊莉亚仍盯着盒子，喃喃说道。
伊恩耸耸肩：“大概率是。”
并非每个被污染者都拥有黑暗遗物，或是含有混沌碎片的精粹珠。那些无法直接从虚空汲取力量的人，很可能会用黑墙碎片作为替代品。虽然这种碎片不易获取，但对隶属于魔法塔的法师而言，得到一块也不算太难。
“有人说前线附近法师云集，现在看来，原因就很清楚了。”伊恩随口补充道。
伊莉亚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我记得以前在一本书里偶然读到过相关记载……没想到今天真能亲眼见到。”
她紧盯着盒子，眼神中既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这也很正常，毕竟研究对象就摆在眼前。
伊恩又看了片刻碎片，随后合上盒子。
“这事我们之后再详谈，有客人要来了。”
比我预想的要早。
伊恩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开始有条不紊地将木盒、羊皮纸等物品重新装进背包。
叩叩——
就在伊恩把钱袋和魔法石袋收进空间口袋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圣者代理人阁下，是我，费尔。”
门外传来费尔的声音。伊恩朝伊莉亚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控制好表情，随后拿起放在地上的酒杯，开口说道：
“进来吧。”
房门小心翼翼地打开，费尔神色更为拘谨地走了进来。他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始终不敢与伊恩对视。
至少不像昨天那样魂不守舍了。
伊恩强忍着笑意，开口道：“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早，葬礼应该还没结束吧？”
“听说您在找我……其他人让我先过来。而且，有件事我得向您汇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倒也合理。方舟商队是六角联盟中唯一没有人员伤亡的队伍。
其他商人想必会对直接与伊恩交谈感到不安，费尔现在或许也不例外，但毕竟伊恩是以他私人护卫的身份同行的。
伊恩用下巴指了指：“先坐吧。”
“好的。”费尔动作僵硬地拖过一把椅子，放在自己与伊莉亚之间。
他显然心思太重，甚至没去质疑为何这位年轻姑娘会在擦拭盔甲。就在费尔准备坐下时，伊恩突然抬手，让他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这是那个诅咒师持有的契约。我没能查出背后主使是谁，但它足以证明有人在蓄意阻挠联盟成立。要是被伯爵发现，他肯定会没收，你好好保管。”
“您特意为我留着这个……谢谢您。”费尔微微欠身，恭敬地伸出双手。
伊恩把那张纸递给他时，补充道：“现在拿出来安全吗？”
费尔飞快地扫了一眼文件，随即折叠好塞进外套，点头道：“安全。经过这次事件，大家都损失惨重。而且伯爵的报告里已经记录了我们的名字，现在想散伙也不可能了。”
“伯爵的报告已经写完了？”
“他似乎熬了一整晚，信使几小时前刚出发去首都。”
真是过分勤勉。
伊恩轻嗤一声。不过这里毕竟是帝国核心区域，皇室与大圣堂的影响力直达此处，伯爵想必不把所有事安排妥当，是无法安心的。难怪他看起来面色憔悴、神情紧绷。
“那么现在……”伊恩点点头，直视着仍站在原地的费尔，“委托的内容，包括附加条款，我都已经完成了。”
“当然，圣者代理人阁下。”费尔答道。
紧接着，他单膝跪地，低下头：“我代表整个联盟，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感谢。若不是您，我们恐怕都活不到现在，反而会被世人铭记为一群为了财富自相残杀的贪婪蠢货。而且……”
费尔顿了顿，脸颊涨得通红：“我还要为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
真是小题大做。
伊恩勾起一侧嘴角，说道：“叫我伊恩就好。”
“您说什么……？”
“像以前那样称呼我。这样叫我，我实在太不自在了。”
他低头看着微微抬头的费尔，继续道：“我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搞这么正式反而别扭。”
“可是……我怎么能……”
“我们初次见面时，我还不是什么屠龙者，也不是白金巨龙的代理人。而且之后我也从没主动提起过这些。所以没必要道歉，简单点就好。”
伊恩咧嘴一笑：“说实话，你当时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了，对吧？”
费尔眨了眨眼，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您这么说，我也不否认。”他恭敬地站起身，终于在椅子上坐下，“那段时间，我脑子里确实乱七八糟的。我还在想，您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倒也不算无聊。”伊恩的回答让费尔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费尔摇了摇头，补充道：“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要是博尔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懊恼得捶胸顿足。一想到他得知真相时的反应——”
“博尔已经知道了。”
“——我就好奇得不行……等等，您说什么？”费尔猛地瞪大了眼睛。
伊恩耸耸肩：“他脑子很灵光。”
“等等……这么说，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差不多吧。”
“卢索拉啊……商人的直觉不是最可靠的吗，可我偏偏在最重要的本事上栽了跟头。”
“我早说过，别太依赖直觉。”
费尔闭上眼睛，无奈地笑了。
伊恩微微歪头：“我们还是回到委托的事上吧。报酬还没结算，对吧？”
“当然。不过在这之前……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请求？”
“您之前说要去米德福特，对吗？”
伊恩点点头。
费尔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当天下午，客房会客厅的氛围与前一天紧张的商议截然不同。
“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今后每半年在巴斯穆特举行一次例会。若有商人无法出席，可委托合法授权的代表代为参会。”
由于无人反对，商人们高效地处理完了大部分剩余议题。这背后，离不开作为贵宾坐在桌旁的伊恩与伊莉亚，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菲利普。
菲利普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那名北方护卫。他原本是风车商队老板的私人护卫，再次见到伊恩后，便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
尽管伊恩已经命令他回去复命，但这名护卫恳求至少在他们逗留期间留下效力，伊恩无奈之下只好同意。整个会议期间，他都站在菲利普身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存在也帮助会议顺利推进。
不过，还是一样无聊。伊恩漫不经心地啜着酒，心里想道。
伊恩之所以出席，是因为费尔承诺过额外报酬，此事需要在会议上敲定。但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在费尔即将提及的报酬上。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几位贵客的事。”
费尔用酒润了润嘴唇，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如今已是联盟正式任命的代表——虽然成立联盟本就是他的计划，但伊恩的影响力无疑起到了关键作用。
费尔的目光转向坐在伊恩身旁的伊莉亚：“这位年轻女士即将前往首都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揭开黑墙秘密的研究。”
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伊莉亚。他们此前一直暗自好奇，这位与白金巨龙代理人同行的年轻矮人究竟是谁。
“黑墙对在座各位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义。有人因它失去家园，有人失去亲人，还有人失去了赖以为生的事业。”
费尔语气平静地继续说着，目光扫过点头表示认同的商人们。
“我们这次遭遇的事，也与黑墙脱不了干系，甚至那些逝去的人也是如此。那么，以联盟的名义资助这位女士，难道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和之前一样，伊莉亚没有纠正费尔的话，只是保持沉默，静静倾听。这是因为他们早前已在房间里就此事达成了共识——既然众人都知道她与伊恩有关联，商人们便再也无法随意操控她了。
“同意的话，就请举杯吧。”
费尔说着，率先举起酒杯。商人们纷纷举杯，随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伊恩面前的酒杯。
为什么要看我？
伊恩心里想着，面上却平静地举起了酒杯。
费尔笑着抿了口酒，说道：“现在，就只剩下感谢两位让我们得以站在这里的人了。”
费尔的目光依次扫过伊恩与菲利普，商人们也纷纷效仿。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显然已经知道费尔接下来要说什么。
费尔直视着伊恩，继续道：“我们希望为二位颁发联盟的黄金徽章。”
伊恩微微歪头，面露一丝困惑。站在他身后的菲利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问道：“黄金……徽章？”
费尔点点头：“我们计划为联盟的恩人或贵宾颁发金质或银质徽章。这样一来，不仅是我们，所有隶属于联盟的商人，都会为二位提供应有的礼遇。”
他张开双手，补充道：“我们要为二位颁发的黄金徽章，是最高等级的。从今往后，二位在联盟下属的任何商人处购买商品，都能享受最低价格与最高优先级——这是标准福利。”
……原来就是VIP啊。
伊恩干笑一声。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额外报酬，至少看起来比一百枚金币更有价值——他再也不用像在游戏里那样担心被坑了。
“若是二位有固定住所，还可申请将所需物品直接配送上门。虽然会收取少量额外费用，且需视库存情况而定，但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满足需求。除此之外，作为联盟的尊贵恩人，二位还能享受其他各类大大小小的福利。”
不过，这对联盟而言也并非完全亏本。毕竟，他们不会随意给人颁发黄金徽章。而让白金巨龙代理人与光辉女神使徒成为首批获得者，本身就具有象征意义——既能提升联盟的信誉，也能满足客户的虚荣心。
这家伙虽然直觉迟钝，但在这类事上倒是挺精明……
伊恩正想着，费尔稍作停顿后，再次开口：“二位愿意接受这枚黄金徽章吗？”
所有商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伊恩的嘴唇——他们的计划能否推进，全取决于他的回答。感受到菲利普落在自己后脑勺上的目光，伊恩终于举起了酒杯。
“我接受。”
“太好了……”费尔难掩松了口气的神情，说道。
其他商人也纷纷露出释然的笑容，可伊恩却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
他继续道：“要是我听到有传言说，联盟在玷污白金巨龙的名声，那这位‘贵宾’，就会变成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商人们瞬间僵住。
费尔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抬手按在胸前，挺直身子：“我以光辉女神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在座各位都曾遭受过大商盟的压迫与不公对待，我们会竭尽全力，避免重蹈覆辙。”
“希望你们记住这个誓言。”伊恩补充道。费尔与其他商人纷纷点头，再次重申了誓言。
……我其实没打算激发他们的责任感啊。
伊恩暗自想着，而费尔则微微一笑，补充道：
“您也知道，徽章目前还没准备好。不过等在米德福特制作完成后，我们会立刻送到二位手中。”
……难怪他想跟我一起去。
伊恩的嘴角终于重新勾起一抹笑容。
“随你们安排。”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
看到他饮酒，费尔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露出了笑容。
“那么，联盟第一次例会到此结束。晚宴上我们再碰面吧。”
正如承诺的那样，伊恩出席了与伯爵的晚宴。正如菲利普所预料的，伯爵希望他能在城里多留些时日——或许是想等他送往首都的报告有了结果再说。
伊恩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提出：若是伯爵能在饮酒比赛中赢过他，他就留下。结果，等到这位喝得酩酊大醉的伯爵第二天下午很晚才醒来时，联盟的商人们与伊恩一行人，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