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时就在那附近。”伊恩回答道。
“……！”
伊恩放下酒杯，费尔的眼睛瞬间睁大。伊恩接着说道：“对于佣兵，最好别追问和他们任务相关的事。”
费尔本还想再问，可对上伊恩的目光后，立刻闭上了嘴。
伊恩重新端起酒杯，补充道：“总之，那些传言大多是真的。我猜从今年开始，你的葡萄酒应该能卖个更高的价钱了。”
“……原来如此。”费尔的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沉默地摩挲着酒杯，喃喃道：“看到北方的变化后，我就隐约有这种预感。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毕竟，如果边境已经乱成这样，帝国也不可能永远安然无恙。”
菲利普的目光立刻投向了费尔。
他放下餐叉，问道：“现在边境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菲利普表情变得严肃，这并不奇怪——毕竟梅芙说不定最终会回到边境。伊恩虽然能根据游戏里的记忆做出推测，但菲利普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费尔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听说现在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情况。魔域在不受控制地扩张，想找到没被诅咒的地方越来越难。还有很多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在扭曲的森林和山谷里游荡，活吞活人。”
“……”
“我还听说各个王国已经停火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根本没精力互相争斗。即便如此，边境地区每天还是会抓到一大批非法移民。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越境，宁愿去做苦工，也不想坐以待毙。”
“……或许他们才是勇敢的人。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菲利普喃喃道，眼神暗沉下来，他凝视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费尔苦笑着补充道：“要不是听了你们俩的建议，我恐怕也已经卷入那场混乱里了。不只是我，还有当时和我一起的所有人。”
伊恩正默默嚼着食物，闻言瞥了他一眼：“这么说，你们最终没去奥伦德尔？”
“没错。我们只走到了贝尔隆德附近的边境。那时候，我们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就连当地人都在私下说，黑墙的异变正在向边境扩散。”
费尔将酒杯举到下巴处，眼神变得深邃。即便时间已经过去，那段经历的记忆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们做决定的前一天晚上，天空中出现了好几道诡异的闪电。当时甚至没有下雨，可天空却像被撕裂了一样。而且或许……它真的被撕裂了。”
那是吸血鬼女皇被杀的时候吗？还是有什么东西从裂缝里穿过来了？
伊恩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在心里思索。餐桌上只有他还在进食——菲利普早就没了胃口，只是紧紧攥着酒杯；伊莉亚则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费尔，对他的故事十分着迷。
费尔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博尔一直催我做决定，我最终下定了决心。我们让商队掉头返回，但并非所有贸易公司都同意。有些公司坚持要继续前往阿格尔・兰。”
“他们肯定觉得，去那边的商队少了，自己的货物就能卖更高的价钱。”伊莉亚补充道。
费尔点了点头：“那时候贝尔隆德还有好几座城市没出事。周围地区乱成一团，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是个能赚取比平时更高利润的机会。这种诱惑很难让人抗拒。”
“所以，你们分成两拨了？”菲利普问道。
费尔苦笑着耸了耸肩：“情况就是这样。虽然大多数人同意跟我一起回来，但我把返程路上所有的贸易机会都让给了跟我同行的商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决定，让他们蒙受损失。”
“……能把商队做到这么大的规模，看来你已经承担了不少损失啊。”伊恩轻笑一声，又咬了一口肉。
费尔微微歪了歪头：“不过，我们转而把商队派去了北方。虽然放弃了边境的贸易，但我们从其他商人那里以折扣价弄到了大量物资。有些商人原本不被允许在北方做生意，所以这笔交易对我们来说非常划算。”
“原来如此……”伊恩又笑了笑。
这么说，他最终还是去了北方。
这也不奇怪——如果费尔当时就这么空手回去，损失肯定很大。而且伊恩知道，亏本是费尔最讨厌的事情。
“说实话，当时更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但一旦进入北方，我们就发现情况完全不同了。黑墙的状态很不对劲。”
“黑墙……？”伊莉亚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立刻坐直身体，补充道：“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呢？”
“据说它变得不稳定了。我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像卡林吉翁这样的前线要塞，已经禁止平民进入了。”
费尔对伊莉亚的反应有些惊讶，但还是继续用平静而沉稳的语气说道：“北方军团似乎几乎全部驻守在了黑墙附近。我想东线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南方的沙漠要塞可能也是如此。”
“他们在为入侵做准备。”伊莉亚低声喃喃道，“他们肯定认为，黑墙正在吸引境外的怪物过来。”
她的神情变了——平时那种略带天真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学者深入思考局势时的严肃模样。
她又喝了一口酒，补充道：“边境发生的变化，或许也和黑墙有关。也有可能反过来——边境扩散的异变，正在影响黑墙。”
她还挺敏锐的。我都没给她多少信息。
伊恩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想。他离开北方的时候，黑墙就已经开始不稳定了。吸血鬼女皇被杀造成的裂缝，很可能是导火索。
或许那些被腐化者在西部提前发动的仪式，也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所有事情似乎都相互关联，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彼此推动着发展。
而我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在让这个循环继续转动。
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但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已经不再令人意外，也不再讽刺了。他所绑定的那些任务的本质，决定了这样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改变不了任何事——顶多只是改变事情发展的速度而已。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与其无助地被卷入其中，不如现在就奋力抗争。
明知有既定的命运……无论过去多久，我都无法习惯这种感觉。
伊恩正要举杯喝酒，却注意到菲利普正从桌子对面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遇，菲利普轻咳一声，举起了酒杯。看来他也在思考类似的事情，或许在怀疑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否从始至终都在刺激黑墙。
“哎呀，我说得太多了，抱歉。”伊莉亚突然意识到餐桌上陷入了沉默，喃喃道。
费尔摆了摆手，举起酒杯示意她不必在意。伊莉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道：“后来呢？”
“多亏了这个决定，我把货物卖了个好价钱。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当时我手里的货大多是帝国军需品。而且我还有很多葡萄酒和奶酪——这些都是前线急需的物资。”
费尔喝了一口酒，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清空库存后，我的利润比平时多了一倍还不止，就连因为行程延长造成的损失都算进去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切……”
费尔的目光重新投向伊恩。
“……都要归功于您，爵士。因为我之前给自治领地的防御部队提供过物资，所以后来的贸易进行得顺利多了。”
“听了你的故事，我好像真的可以在这里放松一下，好好享用这些美食和美酒了。”伊恩吃完盘子里的食物，举起酒杯说道。费尔爽朗地笑了起来。
“当然，我都说过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挺遗憾的……”费尔轻轻咂了下舌，补充道，“我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查到‘屠龙者’的名字。”
菲利普和伊莉亚同时看向了伊恩。
和他们不同，伊恩随意地喝了一口酒，说道：“以你的好奇心，这肯定让你很失望吧。”
“可不是嘛！每次我提起这个话题，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一样闭口不谈。说实话，呃……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我还是坦白吧。”
费尔轻咳一声，看了伊恩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当时猜测，您可能和那位‘北方强者’有关系。所以，我提到了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伊恩微微挑眉问道。费尔似乎误解了他的表情，连忙低下头。
“抱歉，我只说我们认识，没多说别的。”
“……没必要道歉。我猜，之后事情就不顺利了？”
“我一说认识您，北方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但当我问起‘北方强者’时，他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很快就闭上嘴，之后甚至都不敢看我了。”
菲利普强忍着笑意，赶紧用酒杯挡住了嘴。伊恩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北方人肯定觉得费尔是在嘲讽他们——甚至是在侮辱他们。这也难怪，提到他的名字后又追问“屠龙者”，肯定会让人误会。
费尔又咂了下舌，回想起来还是很困惑：“结果就在那天晚上，一群混混闯进了我的住处。他们自称是‘屠龙者之勇’佣兵团。您知道这个团吗？”
“我知道这个名字。”
“他们虽然叫佣兵团，但更像是个治安团体。据说他们在整个北方都很有影响力。如果您以后去北方，遇到他们可得小心点。”
伊恩的眉毛又挑了挑。
这么说，那群家伙居然当起地方治安官了。
费尔没注意到伊恩的表情，继续说道：“总之，他们的首领告诉我，如果我还想在北方做生意，就管好自己的嘴。别再说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也别再打探‘北方强者’的事。”
“那你答应了？”
“他们的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跟他们说我没撒谎，可他们只是冷笑了一声就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觉得我说了什么谎话。”
费尔撇了撇嘴，看向伊恩：“您知道可能是什么原因吗？”
“嗯……”伊恩一时间想过要说出真相，但很快就放弃了。虽然费尔迟早会知道，但现在要应付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和追问，实在不值得。目前，他更愿意继续以“伊恩・霍普”——一个四处漂泊的佣兵的身份生活。
伊恩喝完杯中的酒，拿起酒瓶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不过，你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原因还重要吗？”
“说得也是。我的贸易关系没断，还以低价买下了多余的毛皮，利润翻了一倍。但我回来的路上听到边境的情况时，还是吓得浑身发冷。”
“你回来的路上听到边境的情况了？”菲利普插话道，他迫切想知道更多关于边境的细节。
费尔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所有深入边境的商队，没有一个回来的。一个都没有。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就算有人还活着，恐怕也被困在边境深处了。”
费尔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伊恩和菲利普之间来回移动：“伊恩爵士，菲利普爵士，我必须再次向你们表达我最深的谢意。你们救了几百条人命——或许还不止。”
“你的感谢我们收下了，但说到底，功劳还是你的。是你做出了那个决定。”伊恩随意地回应道，菲利普也点头表示同意。
费尔的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您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但无论我说多少次，我的感激都不会减少。您不仅救了我的命，帮我赚了钱，还让我实现了一个长久以来的愿望。”
“长久以来的愿望？”菲利普问道。
费尔的声音低沉下来，回答道：“幸存下来的商队已经联合起来了。我们组成了一个类似联盟的组织，不过还没确定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