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和官员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这一事实证明，白金龙最后的馈赠比预期的还要有效。
想想看，今天还没人来过呢。
伊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大家大概都在忙着以自己的方式解读昨晚发生的事，起草信件，准备发给各自在教团内部的人脉。
伊恩并不怎么在意接下来可能会引发的后果。他的名字无疑会被提及，但毕竟，昨天在教堂发生的奇迹事件中，官方认定的英雄是哥迪尔和纳瑟。
大教堂很可能会忙于追踪他们的行踪一段时间。只有当他们发现根本找不到这两个人时，才会开始寻找伊恩。对于那个可能到来的时刻，他已经准备好了借口。
真到了那一步，我就把黎明教团推出去当挡箭牌。
一旦拉克利夫的消息传到他们那里，黎明教团内部很可能会陷入一片混乱。不仅派去刺杀伊恩的人叛变了，还杀了一个圆桌骑士。
尤其是他们的首领，肯定会为此伤透脑筋。不过，他们不会再派刺客来杀伊恩了。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可能再次发生。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忙得顾不上伊恩了，因为圆桌骑士团内部会陷入混乱。白金龙本人和克拉伦都暗示过，平衡即将被打破。这一事件很可能会引发内部冲突。
要是他们能自取灭亡就再好不过了……
在伊恩看来，似乎越来越有可能有人最终会掌控圆桌骑士团的权力。现在回想起来，在游戏中，那个人就是黎明教团。当时，纯信徒在教团中崛起，推行了各种极端政策。
既然这次事件让他们遭受了挫折，那么这次很可能是另一个派系掌权。不管是谁，都可能会引发混乱，但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无法阻挡的潮流。
单是圆桌骑士团的影响力可能会比游戏中减弱这一点，就足以称得上是胜利了。而且，追踪他们也不是太难。只要留意那些与游戏中差异最大的、最剧烈的变化，伊恩就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自己挑起事端。
伊恩微微耸了耸肩。没必要挑起事端，给他们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来团结起来对抗。
最好让他们专注于内部权力斗争。这次事件引发的混乱需要时间来平息。所以，离开拉克利夫后，他打算回到自己作为流浪佣兵的主业，默默处理一些支线任务。
主业，是吧？
伊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真是越来越像个本地人了，该死……
就在这时，马车慢了下来。
伊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忒萨娅和夏洛特，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忒萨娅的表情不太好。一股恶臭，混合着腐烂和鱼腥味的气味，不知怎么地渗进了马车里。那是你在边境城镇的小巷里可能会闻到的气味。
伊恩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看？”
“这里很安静。至少周围没人。”
“对。要是有人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夏洛特说完，忒萨娅提高了音量，让帕尔默也能听到。
帕尔默还是像往常一样，毫无反应。
……这家伙是不是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志了？
伊恩终于又低头看向帕尔默。他并不怎么关心帕尔默的状况，但如果他一直不说话，那就有问题了。
不过，夏洛特会想办法让他开口的。她的审讯技巧连伊恩都能学到不少。其实，伊恩不只是对帕尔默会招供什么信息感兴趣。他更好奇的是，夏洛特和忒萨娅事后会怎么想。
不管她们想出什么计划，肯定都是半吊子的……
伊恩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倾听一切，然后在必要时强化这个计划。马车好不容易艰难前行，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小窗户打开了，纳瑟的声音传了进来。
“打开右边的门。”
“右边？”
“左边是你，忒萨娅。”
“你这家伙，真麻烦，独耳。”
“……很麻烦吗？”
忒萨娅轻轻责备了他一句，然后打开了门。伊恩跟着她走出马车，很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来到了城市的一个偏僻角落，面前是一堵高耸的石墙。一条蜿蜒小巷尽头的小空地上，堆满了垃圾和腐烂的鱼头。
这真是罪犯们会喜欢的地方。
马车停放的方式挡住了小巷。就算有人走近，也看不到马车后面的情况。伊恩看了一眼喘着粗气的棕色马，松开剑带，说道：
“确保没人靠近，别让马吃地上的东西。要是它生病死了，我们还得赔钱。”
“我们更该担心它先累垮吧。我把它牵到那边去休息，给它喝点水。别担心，要是有人来，我会让他们安静地离开。”
纳瑟接住伊恩扔过来的剑，解开马缰，从马车另一边跳了下去。
他还真成了一个合格的马车夫了。
伊恩强忍住笑意，转向夏洛特。她刚把帕尔默从马车上扔下来，现在正抓着他的脚踝。
夏洛特迎上他的目光，问道：“你要把审讯的事交给我？”
“对。我就坐这儿看着。我确实有几个问题，但都不重要。等你问完了我再问。”
“……我可能会在他回答之前就杀了他。”
“那我也没办法。”伊恩耸了耸肩，在马车边缘坐了下来。
夏洛特表情冷漠地点了点头，把帕尔默拖到空地中央。他身上满是污垢，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她停了下来，抓住帕尔默的脖子，迫使他跪下。
帕尔默脸上的面具滑落，露出他略显消瘦的脸庞。他那曾经凶狠、自信的黄色眼睛已经失去了活力。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忒萨娅站在夏洛特旁边，挥了挥手打招呼。夏洛特则拿掉了帕尔默嘴里的塞子。
他的黄眼睛一直盯着忒萨娅，然后慢慢转向夏洛特。
“……”夏洛特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帕尔默的目光最终低垂下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压迫着他。
伊恩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候，是夏洛特处于那个位置。
现在，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现在起，你要如实回答每一个问题。”夏洛特低声说道。
帕尔默咬紧牙关了一会儿，然后吐出话来，目光盯着夏洛特的膝盖。“没想到我会死在肮脏的小巷里……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来吧，杀了我。”
“我会的，但如果你想死得稍微体面一点，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
“……”帕尔默没有回应，只是咬紧牙关，抬头看了一眼。
夏洛特继续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为原始狂野效力的？是在你还在玛罗特的时候吗？”
那是兽人族城市的名字吗？
帕尔默嘟囔着回应时，伊恩默默地思索着。
“是的。甚至在我们离开新家园之前……”
“果然……甚至在我前往中央大陆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像你这样自私软弱的人了。”
“什么时候开始，为祖先效力成了自私软弱……？要是你知道我为部落牺牲了多少，就不会这样侮辱我了。”
“你那叫为了腐蚀部落而牺牲，好吧！”
夏洛特的声音冷冰冰的，伴随着她握紧拳头时骨头发出的咔咔声。她的鬃毛竖了起来，继续说道：
“告诉我，玛罗特现在怎么样了？真的有很多年轻战士在举行荒野仪式吗？”
帕尔默颤抖着，仿佛在与一种原始的恐惧作斗争，终于抬起眼睛与她对视，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是要我背叛部落……？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不管你怎么羞辱折磨我！”
“我不是要羞辱折磨你！”
帕尔默明显虚弱了下来，夏洛特尖锐的回答似乎对他产生了身体上的影响。
“你们这种人正在把整个部落置于危险之中。我是在救他们！”
“你在说什么……很快，帝国就不会再关心内海对岸的土地了……混乱和黑暗的时代即将来临……！”
帕尔默咆哮着，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种挑衅的紧张感。
“到那时，我们将夺回祖先失去的所有土地……我们将再次成为阴影中的掠食者，把那些肮脏的尖耳朵混蛋撕成碎片！”
“所以你才帮了公爵？但你那愚蠢的梦想永远不会实现。在黑暗笼罩帝国之前，针对你们部落的利刃就会先落下。”
夏洛特的声音带着野兽般的凶狠，她伸出手，紧紧抓住帕尔默的脸颊，抓得鲜血都渗了出来。她强迫他抬起头，声音坚定不移。
“教团和尖耳朵混蛋已经知道你们这类人的存在了。他们在等你们这一派在部落中成为多数，这样他们就可以把你们标记为敌人。”
“……！？”帕尔默的脸因震惊而扭曲。
他颤抖的眼睛与夏洛特对视着，她继续说道：“教团的净化者和尖耳朵雇佣兵将进军南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将再次经历过去的屠杀！”
“那……那不可能……”
帕尔默震惊得呆若木鸡，终于开口说道。
“那……是真的吗？”
“我想公爵没告诉你吧？他肯定知道。对，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从一个精灵那里听到的。”
夏洛特紧紧抓住他的脸颊，直视着他的黄眼睛。
“所以，说吧。玛罗特现在是什么情况？”
“……”帕尔默的眼睛，原本充满了震惊和怀疑，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盯着夏洛特，仿佛屏住了呼吸，最后，他带着坚定的表情，开始说道。
“玛罗特目前……”
伊恩在黄昏时分回到了宅邸。
“……？”
他走下马车时，眼睛微微眨了眨，露出惊讶的神色。忒萨娅跟在他后面，嗅了嗅空气，然后转向夏洛特，低声说道：
“我原本还有所怀疑，但现在看来我是对的。这确实是那个美味气味的来源。”
伊恩意识到自己的鼻子没有骗他。诱人的香味弥漫在庭院里，是从宅邸里面传出来的。伊恩看了一眼纳瑟，他正在照顾那匹疲惫的马，然后迅速打开了门。
“呃……”伊恩停下脚步，短叹了一声。忒萨娅和夏洛特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们真的没看错吧……？”
“……很难相信，但确实没看错。”
宅邸内部和他们离开时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样。曾经布满灰尘、弥漫着霉味的地方，现在一尘不染，甚至灯火通明。
墙上所有的灯和烛台，他们之前都没注意到，现在都在闪烁着光芒。这种景象甚至让人感到一种温馨，在这个黑暗时代是很少见的。
“你们回来得比我预想的要晚。”
就在伊恩准备再迈出一步时，菲利普突然从走廊旁边走了出来。伊恩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那边是餐厅。
“我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所以，一切都顺利吗？”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大扫除了吗？”伊恩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菲利普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了笑容。
“哦，这个？很难相信，但是——”
“……是伊莉娅做的，伊恩。”梅芙打断了他的话。
她从餐厅里走出来，现在穿得更随意了，站在菲利普旁边。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竟然是一个茶杯。
茶杯里冒着热气，表明她确实在喝茶。
“我们进来时，她已经完成了超过一半的清洁工作。”
“是她做的？”
“对。她现在在做饭。我得道歉——我们早就饿了，所以没等你们就先吃了。希望你能理解。”菲利普补充道。
梅芙抿了一口茶，伊恩问道：“那茶，是伊莉娅泡的吗？”
“对。厨房里好像还剩下一些茶叶。我没注意到，原来还有不少香料还能用。”
梅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继续说道：“我得告诉你，伊恩——伊莉娅很会做饭。你有口福了。”
伊恩正要带着怀疑的态度笑出来，菲利普却点头表示赞同，补充道：“恭喜你，我的领主大人。你认了个很出色的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