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夏洛特低低地惊呼一声，菲利普则点了点头。“你想让那个手下供出公爵的所作所为。这比我们空口无凭地讲要更有说服力。”
“没错。所以，我需要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你能做到吗？”
“当然，伊恩。只要你需要。”夏洛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帕尔默，微微露出了獠牙。
看来，无需担心她会因为同族关系而对他手下留情。
“但我想知道，公爵的追随者们是否会相信这份供词。他们可能会把一切都推到这家伙身上。”菲利普补充道，手抚下巴。
他变得愈发谨慎了。或者，只是对人类更加不信任了。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
伊恩心中暗笑，转向梅芙。“女士，能把公爵的头颅取来吗？我有一些证据，但实物证据越多越好。既然是你砍下了他的头，就由你去拿吧。”
“……好吧。我去拿。”梅芙眼神有些呆滞，转身离开。她的脚步有些踉跄。
这并不奇怪。她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终于完成了她漫长的复仇之旅。在现实真正击垮她之前，她或许需要好好睡一觉。
伊恩又转向夏洛特。“夏洛特，你能自己走吗？”
“能。”伊恩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封印盒，低头看着帕尔默。“那就把你的囚犯绑起来。这样便于运输。还有，喝点水。你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夏洛特照做了，弯下腰。
这时，忒萨娅迎上伊恩的目光，眨了眨眼。“怎么了？”
“瑞尔女士又把袍子弄丢了。”
“……又丢了？”
“找到它，给她披上。她需要遮掩一下。我们不知道守卫什么时候会来，得做好准备。”
“知道了。说真的，每次打架那袍子都会消失……”
忒萨娅抱怨着，转身开始寻找。她眼中的血管清晰可见地跳动着。伊恩则脱下自己的长袍，披在菲利普肩上，像斗篷一样。
菲利普笨拙地穿上，继续说道：“士兵们来了，你们会配合吗？如果我们抵抗，难免会有伤亡。”
“看情况吧。最好能配合。”
“是的。这让人莫名安心，真的。就算事情不顺利，也感觉你，我的领主大人，有计划。”
“嗯，我们确实有保障。”
“保障……？什么保障？”
“白金龙。”
“啊。”
“如果我们自己处理不了，就交给他。所以……”
伊恩耸了耸肩，补充道。“别担心了，背上这家伙吧。你负责运输。”
菲利普瞪大眼睛，低头看着帕尔默。“……我？”
“看起来像是净化者抓住了他，这样更可信。你审问他也就更有理由了。”
“我想这有道理，但是……”
这时，夏洛特已经把帕尔默像捆木头一样绑好，退后一步。菲利普仍然歪着头，满心疑惑，他蹲下身，将手臂滑到帕尔默的身体下方。
“就算这样，我怎么能独自扛起这个大块头……呢……？”
菲利普猛地站起身，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能行。我都没意识到我能行。”
“我要是不觉得你能行，就不会让你背了。”
你离超人已经不远了。
伊恩看着梅芙和忒萨娅回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忒萨娅拿着克拉伦的头，因为梅芙已经穿上了长袍。
“我们走吧。”
伊恩将封印盒放回背包，转身离开。守卫还没到，说明宅邸里发生的事还没传到外面。不过，他们自己前往内城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他们打开宅邸前门时，才意识到真相。
“……？”
眼前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菲利普跟在后面，拉低兜帽，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着，火把散落一地，在混乱中投下微弱的光芒。
“看来，不是他们没进来，而是他们进不来。”伊恩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那些听到动静冲进来的士兵们被虚空魔法困住了。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他们很可能陷入了疯狂，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没全死。大约一半只是昏迷了。”忒萨娅检查着士兵们的状况说道。
夏洛特盯着黑暗中闪烁的灯火，开口说道：“大门外聚集了更多士兵。我还看到了一些骑士。”
“他们肯定是意识到不该进来。他们可能不知道现在安全了。”菲利普说。
伊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开始移动。“让他们再等等。见证的人越多越好。”
菲利普跟在后面，很快注意到伊恩走的是一条侧路，而不是穿过正门。
“但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条路通向……哦！”菲利普瞪大眼睛，想了起来。“马车！纳瑟！”
看来，他完全把纳瑟忘了。
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忘了呢？
伊恩默默地笑着，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尽管没有火把，但他能轻易看清关闭的马厩和周围的情况。
士兵们也横七竖八地躺在马厩周围。他们很可能是冲着纳瑟和马匹来的。散落在他们中间的是那些变身者的残缺尸体。
“……那只独耳肯定没死，对吧？”忒萨娅盯着安静的马厩，喃喃自语。
没人回答，因为大家似乎都在想同样的事。无论纳瑟作为前净化者有多厉害，面对几十个被虚空魔法迷惑、只拿着剑和盾牌的士兵，他也不可能轻松应对。
“……！”伊恩的眼睛在看到关闭的马厩门时，微微一颤。他打开门，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奇迹发生了。”
在大约十几名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尸体后面，两匹白马站在马厩的一个角落里。它们的马衣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让这一幕看起来几乎超现实。
“天哪，卢索拉……”
“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菲利普和忒萨娅惊叹着走进去。梅芙和夏洛特什么也没说，但她们的惊讶显而易见。就连马车也完好无损地停在附近。
伊恩在马厩里四处走动，很快走到对面墙边的一堆干草旁。纳瑟坐在那里，靠在墙上。
他浑身是泥、是土、是草，一团糟。
“至少你还活着。”伊恩说。
“……是啊。勉强活着。”纳瑟低声回应。
菲利普迅速转身，喊他的名字，伊恩则蹲在他面前。
“我以为你昏过去了。”
“我只是休息了一会儿。我太累了。”纳瑟抬起头，脸上满是污垢。
伊恩点了点头，检查他的状况。虽然有擦伤和血迹，但没有生命危险。纳瑟只是筋疲力尽了。
伊恩有些惊讶，但也感到佩服，微微一笑。
“你肯定经历了不少。”
“是啊，嗯……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可不容易。我还按你说的，尽量不杀他们。那些被妮拉或塞利姆踢到的人可能没救……但我也没办法。”
“妮拉和塞利姆？”
纳瑟朝马匹点了点头。“它们俩。”
“哦。它们有名字啊。”
“我一开始没把它们关在里面。所以更难对付了。到最后真的很危险。”
“看起来它们也开始战斗了。”
“那让我有机会喘口气。我对不杀士兵越来越没信心了。然后，突然，士兵们就发狂了，开始自相残杀。只持续了几分钟，他们就全倒下了。那时我就知道，里面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你做得很好。”
总结得很简洁。
伊恩轻声笑了笑，又说道：“真了不起。活下来是一回事，但保护好马匹是另一回事。”
“确实。干得好，独耳。你赢得了我的尊重。”忒萨娅补充道，她和梅芙、夏洛特正在检查倒下的士兵。
纳瑟环顾马厩，笑了笑。“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做到。我太久被魔法齿轮包围了，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应付。”
“你应该更有信心。他们很多人还活着。”梅芙连头都没抬，评论道。
伊恩点了点头，站起身。“等你能动了，就去马车里休息吧。在人们回来之前，看好马匹。”
“……好。”纳瑟轻声呻吟着站起身，手无力地垂着剑和盾。虽然他有些摇晃，但还是站稳了。他朝出口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伊恩等人。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看？”
伊恩耸了耸肩，边说边走出门。
“我们要去自首。”
……
从早上开始，城里的气氛就很奇怪。船只一艘接一艘地离开港口，所有官员和贵族都聚集在内城堡里，没有出来。市民们纷纷传言，说公爵出事了。
几个小时后公布的真相，比传言更加令人震惊。一名书记员在镇广场上公开宣布，克拉伦公爵是恶魔。宣布的内容很简短，但却让整个城市陷入了瘫痪。
“这不可能！肯定是有人陷害他。阁下绝不会做这种事。”
市民们甚至停止了修复工作，到处聚集，议论纷纷。今天，没有官员来控制他们。
“有很多目击者。上百名士兵在宅邸里差点丧命，三十多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最大的人群聚集在酒馆里。那些从内城堡来的人传播着消息。城里的每家酒馆都挤满了人，他们放下手头的事，来听新闻。
“净化者砍下了他的头，把头带了出来。我亲眼看到了。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讲故事的人形形色色：仆人、马夫、守墓人，甚至还有不当班的士兵，他们分享着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事情。
“我不敢相信。阁下是恶魔？”
“别否认了。帕尔默，他的仆人，已经招供了一切。这都是真的。”
“那个兽人骑士？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兽人的话？那家伙可能在陷害阁下。”
“还有一本公爵亲手写的日记，是净化者提交的证据之一。里面的内容和帕尔默的证词一致。公爵是城市混乱的罪魁祸首，你还要为他辩护吗？”
“什……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是的，我是直接从管理员那里听到的。”
“我的天……”
关于克拉伦公爵的真相并不是唯一在传播的事情。揭露真相的人的故事也在流传。
“他们说，和净化者一起来的人中，有一位是北方的屠龙者。”
“北方那个著名的超人？他现在在这里？”
“是的。他帮助了净化者。多亏了他，我们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消灭恶魔。”
“太不可思议了。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他们进城了。那个著名的屠龙者就在那辆马车里。”
“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别人。我不是唯一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
“不，如果这是谎言，他们肯定会编个更可信的。我应该去感谢他。”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只是感到惊讶。
“我想看看克拉伦的尸体。我妻子在这场悲剧中丧生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个混蛋。而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我也是。该死。愿他永远在地狱里燃烧，那个肮脏的败类。”
对公爵的愤怒和谴责随之而来。许多人要求彻底揭露真相。城里没有贵族和官员的踪影，这种情绪愈发高涨。
“真正的麻烦可能现在才开始。”有些人在进行实际的交谈，主要是那些穿越内海的商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错。爱德华·克拉伦只是个普通人吗？他是个在中央地区也有影响力的贵族。现在他被揭露是恶魔，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卢索拉啊……会有一场大屠杀。陛下肯定会大发雷霆。”
“是的。中央地区会陷入混乱。与此同时，这里会保持现状。”
“肯定不会。这里是西部地区的中心。现在最重要的位置空出来了，他们可能会派一个有影响力、有合法性的人来平息混乱。”
“那可能同样有问题。你觉得新领主的第一项任务会是什么？”
“他们会调查并惩罚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确实……今天早上，群岛的船只早早地就离开了。我的天……他们会不会也牵涉其中？”
“谁知道呢？感觉不对劲。如果群岛合作，我们可能还算幸运，但如果……
“……我们需要做好立即离开的准备。如果海路被封锁，我们就都完了。”
“我同意。这场混乱不会在一天内平息。看看周围吧。没人给出明确的解释，他们都忙着自保。他们可能在想办法救自己。”
确实如此。
城里的贵族和官员，还有那些一夜之间失去领主的骑士们，都在拼命寻找生存之道。考虑到净化者已经介入，消息肯定会传到王室和教团。后果难以预料。
然而，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等混乱平息后，许多涉事之人要么会死，要么会被奴役，要么会被送到黑墙之外。
这些结果都不是人们想要的。自然而然地，城里贵族和官员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屠龙者身上。与净化者不同，他似乎是个可以讲道理的人。
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大白金龙的使者。如果他能为他们证明清白，他们生存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然而，只有少数人见过他。屠龙者伊恩·霍普在中午前完成了调查，回到住处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