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沿着布满坍塌墙壁残骸的走廊狂奔。
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法术回路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持续从外界汲取魔力。
感觉末日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并非错觉。走廊像麦芽糖一样被拉长、扭曲，那些间歇性坍塌的墙壁亦是如此。
——……教团压榨百姓，王室只醉心于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和皇帝的功绩。所有反对者都被送到了黑墙之外。
远处凝聚的混沌能量很可能与此有关。流经法术回路的魔力也正朝着那个方向输送。最终，公爵或许会以全新的形态重生。
这意味着一个恶魔领域正在形成。一旦公爵睁开双眼，领域便宣告完成。此后，即便是神明的力量也无法触及其中。直到公爵获得的虚空印记的力量完全耗尽。
若能在公爵完全蜕变为恶魔之前，将印记重新与虚空相连，便能建立永久领域。这个过程本应在公爵完全变身前完成，但伊恩的突然出现却逆转了顺序。
——……王室和教团都不相信帝国军团和前皇太子仍存活于黑墙之外。他们这样宣称，只是为了维持对诸侯和属国的统治。帝国从根本上已经腐朽。
即便如此，公爵的声音依旧滔滔不绝。这并不奇怪，他此刻想必正沉浸在巨大的解脱与兴奋之中。伊恩虽然也在听着，以防万一，但大部分内容都是他不愿听的废话。
“……！”就在这时，伊恩突然眯起眼睛，滑行停下，梅芙也猛地停住，一脸困惑。
轰隆！
几米开外，夏洛特撞破墙壁冲了进来，她的后背将墙壁撞得粉碎。她的脸上满是鲜血，一道狰狞的伤口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巴，显然是帕尔默在掐住她脖子时留下的。
轰隆隆——
伊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仅仅是因为夏洛特处于劣势。
帕尔默将夏洛特推过自己面前时，灰色的雾气像残影一样环绕在他身体周围。他高举的左拳似乎随时准备出击，就连尾巴尖端也摆出了同样的架势。
这是一种伊恩从未见过的残酷而野蛮的混沌力量。帕尔默的眼睛被染成了灰色，没有丝毫理智，只有纯粹的疯狂。
“——！”
帕尔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夏洛特推向对面的墙壁。墙壁轰然倒塌，他们消失在了墙后。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不难想象夏洛特被狠狠砸在地板上的情景。
……要是丢下她不管，她会死的。
伊恩正要追上去，却犹豫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自己的左臂，那里正灼热难耐，仿佛被烙铁烫伤一般。红色的神圣之力开始在伊恩的手臂上蔓延，热量迅速蔓延至肩膀。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混蛋？
“嗬……”
“呃……啊……”
伊恩咬牙切齿时，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从走廊深处爬了出来。它们是变异的食尸鬼，仿佛两三个被扭曲地融合在了一起。不仅有被异化的宅邸仆人和女仆，还有一些早已干瘪、不知被异化了多久的尸体。
这些很可能是通过印记仪式获得控制权的副产品，或者是事先秘密准备好的使魔。不过，这并不重要。
来得正是时候。
重要的是，这些生物速度极快。使魔们以惊人的速度爬行，不仅在地板上，还在天花板上倒挂着爬行。
嗒嗒——
就在这时，梅芙从伊恩身边挤了过去。她察觉到伊恩有些不对劲，立刻采取了行动。
“我来对付它们。你去找夏洛特。”
说完，她便飞奔而去，身后留下一道红色的轨迹。伊恩没有回应。事实上，他已经疼得无法回应，因为热量已经蔓延到了喉咙。
“哦——哦！”
去他妈的卡哈。
伊恩在心中咒骂着，同时发出一声神圣的咆哮，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疼痛和热量迅速消退。神圣之力不再涌动。
咔嚓！咔嚓！
伊恩看到梅芙像人形坦克一样砍杀着使魔，他喘了口气。很快，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继续前进。穿过倒塌的墙壁，他看到了帕尔默那被灰烬覆盖的背影。
一看到被帕尔默压在身下的夏洛特，伊恩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夏洛特的手抓住了帕尔默挥下的拳头，手上沾满了鲜红的神圣之力。她颤抖的手正缓缓将帕尔默的手臂推回去。
所以，你觉得那场战斗更有趣，是吗？那我算什么？你这个混蛋。
尽管心中这样想着，伊恩还是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
“我没事……！伊恩……！”夏洛特在被帕尔默压制的拳头下，发出了闷闷的喊声，紧接着又急忙说道，“我能对付他！所以你去……！”
你是让我别插手，对吧？
伊恩强忍着笑意，耸了耸肩，再次奔跑起来。她获得了战斗祝福，不会轻易被击败。尽管感觉自己像个增益机器人，这种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你真的很了不起，屠龙者。既是法师，又是那位野蛮之神的伟大战士……但这都是徒劳。光明时代已经结束。你知道吗，这正是圆桌议会成立的原因之一？参议员们都希望新时代的到来，每个人都描绘着自己心中的乌托邦……
我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他是怎么看到我的？他是蝙蝠吗？
伊恩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狂奔。
不久，被砍碎和压扁的尸体残骸铺成了一条路。
即便是在这场屠杀之中，梅芙的攻势也几乎没有减缓。她不断挥舞的剑比以往更加鲜红，象征着她复仇的决心。
梅芙那鲜红的身影，不仅仅是因为沾满了使魔的鲜血。
——……我早就知道圆桌的平衡终会打破。大家可能都知道。这就是向导也利用你来控制我的原因。其实，就算没有你，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混沌与黑暗的时代已经来临……而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代的开启……
梅芙的剑没有停下，突然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伊恩来到了她身边，而是因为再也没有敌人阻挡她的去路。她孤身一人，斩杀了二十多个使魔。
走廊的尽头再次出现在眼前。
“先生！”
天花板上的法术回路闪烁起来，仿佛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嗖——
伊恩大喊一声，梅芙迅速停下，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就像伊恩一样。他们身上的斗篷展开，各自生成了三层金色的力场护盾。
轰轰轰。
一道紫色的冲击波席卷走廊，将使魔的残骸炸得粉碎。然而，只有一层金色的六边形护盾被打破。伊恩只是稍微有些耳聋。梅芙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从身后传来的咆哮和轰鸣声判断，夏洛特和帕尔默似乎没有被冲击波卷走。
这东西还真厉害。
伊恩不禁对上方飘扬的斗篷感到赞叹。这件斗篷上镌刻的铂金祝福是一种咒文，可以同时创造出三层护盾。可以像现在这样叠加，也可以扩展范围。
当然，它们的性能远超普通力场护盾。虽然在使用护盾时斗篷不能移动，且使用次数有限，但使用次数会自动恢复。
很明显，咒文会自行吸收和精炼魔力。无法将其放入背包进行充能，就是证明。
可惜它没有耐久恢复选项，而且太过显眼。
咔嚓一声，又一层护盾破碎了，但冲击波已经明显减弱。
——神明的影响力将继续减弱。你所期盼的黎明也不会到来，因为我会阻止它。在我创造的世界里，没有饥饿，没有痛苦，甚至没有死亡……
也没有自由意志，你这个蠢货。
伊恩心中暗笑，看向梅芙。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身体越来越红，神圣之力像血液一样在她周围轻轻旋转。伊恩以前见过这种现象，就在进入恶魔领域之前。
“慢慢跟上我。”伊恩收回护盾，向前冲去。他的目光越过走廊，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距离似乎异常遥远，可能是由于空间扭曲造成的——那里很可能是领域的中心。
高度也变了吗？
尽管心中这样想着，伊恩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前跃去。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走廊。
呼——
他在奔跑时施展的风刃助了他一臂之力。
伊恩高举长剑过头，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由于集中力和直觉的提升，一切都在他眼中缓缓而清晰地展现。
宅邸的中心已经坍塌，仿佛被什么东西挖空了一般。空间之大，足以容纳一座城堡的内部。四层走廊的横截面显露出来，下面是被毁建筑的残骸堆积如山。
……难怪感官会受到干扰。
然而，激活了魔法感知的伊恩首先注意到了下方停滞的虚空魔力。从所有走廊延伸而来的法术回路在残骸下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何图案。
图案中心的魔力向上涌动，如同血管一般闪烁着。实际上，残骸的中心像一座奖杯一样凸起，看起来像是一个非常亵渎神明的祭坛。
很可能就是这样，因为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物体像一颗蛋一样躺在上面。紫色蛋的表面蠕动着纤维状的纹理，让人想起伊恩与混沌融合时的皮肤。
砰——
随着虚空的碎片发出嘶鸣，伊恩看到了正在里面重生的身影。紫色的魔力清晰地勾勒出神经和血管的轮廓。
虽然与人类相似，但也有明显的区别。头部两侧的角状突起和从肩膀上伸出的细长部分尤为明显。
不过，他看起来比我在游戏中看到的样子要好。
然而，它还没有完全长成。神经和血管的末端像水蛭一样蠕动着，下面的法术回路开始闪烁，仿佛即将释放魔力。
咻！
很明显，它即将再次释放冲击波，但伊恩没有退缩。相反，风似乎推动着他向前。
伊恩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红色，他紧紧盯着迅速逼近的紫色蛋。净化者的纯银钢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
咔嚓！
剑刃刺入蛋的表面，感觉像是切开了坚韧的皮革。伊恩几乎同时完成了咒语。白色的剑刃迅速变得通红。
轰！
火焰从剑刃上喷涌而出，是一种异常鲜艳的深红色。火焰不仅吞噬了蛋的表面，还在剑刃刺入的地方沸腾起来。
伊恩将一只脚踩在剑刃表面，向后跃去。
滋滋作响——
就在他即将撞上残骸时，两层护盾在他背后展开，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表面。伊恩仰面落地，头部着地，他微微皱了皱眉。
然而，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击飞。护盾表面微微弯曲，分散了冲击力。
尽管由于巨大的魔力消耗而感到有些头晕，伊恩还是观察着蛋的表面。深红色的火焰在蛋的顶部燃烧，形成了一个王冠状。
即便掺杂了混沌之力，考虑到它消耗的巨大魔力，这火焰也出乎意料地平淡。
当然，它的火力并不平淡。这是最猛烈的地狱火，在力量耗尽之前不会熄灭。
嗯，也许这样更好。
红色魔法在范围越广时越难有效使用。像地狱火雨或火焰洗礼这样的高级咒语虽然强大，但很少实用。
并不是说我可以避免学习它们。
想着，伊恩向火焰伸出了左手。
呼——
原本向上升腾的地狱火像熔岩一样流淌，包裹了整个蛋。他使用了火焰反击。祭坛现在被无法熄灭的深红色火焰吞噬，开始融化。
蛋的内部也在沸腾。这足以将里面的公爵烤熟。
——红色魔法……？
就在蛋内的魔力闪烁熄灭时，公爵的声音回荡起来。
轰——
蛋爆炸成碎片，紫色的光芒四处飞溅。里面凝聚的魔力像雾一样扩散开来，燃烧的蛋碎片像烟花一样迸发出来。
噼啪作响——
当伊恩面前又展开一层护盾时，它挡住了冲击波和火花。地狱火没有散开，而是紧紧附着在扩散的魔力上。火焰反击的影响似乎在逆转冲击波。火花像暴雨一样从缝隙中倾泻而下。
轰隆。
在空气中闪烁的火云中，一个身影在浓雾中变得清晰起来。
克拉伦以恶魔的形态重生，站在半融化的残骸上。他的体型与人类时相差不大。然而，他现在从太阳穴两侧长出了羊角般的突起，身体覆盖着一层紫色的、像外骨骼一样的甲壳。长长的翼骨从背部两侧伸出，露出了手指状的关节。
本应包裹翅膀的膜还没有形成。他的皮肤太薄，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很明显，他是在一种不完美的状态下觉醒的。然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低头看着伊恩。他的水平瞳孔闪烁着。
——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在火焰暴雨中，他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声音仍然在整个宅邸中回荡。
——你不仅是一名法师，还掌握了各种魔法。我甚至能感觉到你体内的混沌之力。神明们知道这件事吗？不……你不需要回答。
克拉伦笑了，露出了锯齿状的牙齿。
——我会抓住你，亲自找出答案。
“典型的法师，总是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着迷……”伊恩喃喃自语道。
支撑着他背部的护盾消散了。他落在下面的残骸上，继续说道。
“他们的视野变得狭窄。”
——那很正常…………？！
克拉伦的目光突然向上射去。他终于感觉到了被地狱火的热量和魔力所掩盖的存在。一条比火云还要鲜艳的红色轨迹，填满了他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