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瑟又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是什么意思。
伊恩喝完酒，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就会有所防备，心生疑虑。我们不会试图消除这种疑虑，相反，我们会反其道而行之。”
伊恩与菲利普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说道：“像他们那样的人，一旦自己被怀疑，可受不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纳瑟微微歪了歪头，伊恩便把酒杯举到唇边，没有再做进一步解释。
“我至少应该给他一个简短的解释吧？”菲利普小心翼翼地问道。
纳瑟眼睛一亮，又看向伊恩。
伊恩给自己空了的酒杯添上酒，耸了耸肩：“只要简短就行。”
“当然。”菲利普迅速回应，然后看向纳瑟。
“有一个基本策略，叫做‘好骑士，坏侍从’战术。这次，我们要用它的一个变种。”
真是个忠实的信徒。
伊恩看着纳瑟专注地点头倾听，强忍住笑意，又抿了一口酒。
……
咚咚。
紧闭的窗户上传来了敲门声。伊恩原本正在冥想，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睛。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曾经属于纳瑟的魔法戒指，这枚戒指能增强精神韧性和冥想技能。纳瑟可能并不知道还有这种选择。
多亏了这枚戒指，已经达到四级冥想水平的伊恩，现在可以在任何姿势或情况下轻松地进入和退出冥想状态。
据说最高境界时，你甚至可以在移动中冥想……
伊恩这样想着，又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打开了窗户。
斯佩洛的脸出现在窗外。“我们快到了，先生。”
“真的吗？知道了。”
伊恩回应后，斯佩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马车前面。
从早上开始的行军一直持续到下午，一刻也没有停歇——这是一场没有休息的急行军。当然，没有人抱怨。能快点回家，谁还会不高兴呢？
就算有人抱怨，也传不到队伍末尾的马车里。
“我们似乎要比计划提前半天到达。”菲利普坐在忒萨娅对面，轻声说道。
他和梅芙都戴着兜帽，即使窗户关着也不摘下——菲利普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困意。伊恩向外望去，看着马车驶下蜿蜒的山坡。远处，灰色的云层下，深蓝色的海平面延伸开来。
“所以那股咸味不是我的错觉……”忒萨娅望着伊恩窗外，出神地望着大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海。
当然，伊恩的看法不同。
这个世界的大海看起来也很阴沉。
海面像冬天的海水一样深蓝，一点也不平静。再加上阴沉的天空，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场风暴。
但至少它不像游戏里那样死气沉沉、漆黑一片。而且也不只是大海与游戏不同。
“它真的好大……他们说它是西部帝国的中心，这话一点不假……”
伊恩没有理会菲利普的嘟囔，而是欣赏着海边的景色。一条宽阔的运河从海中延伸出来，环绕着整个城市，用城墙将其围住。因此，拉克利夫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人造岛屿。
城墙从运河的两端延伸出来，形成一个圆圈，直达大海。瞭望塔和灯塔不时拔地而起，引人注目，还有巨大的攻城武器。沿墙分布着几个敞开的海门，像缺了牙一样。
几艘帆船正从海门穿过。它们长长的船桨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有节奏地溅起水花。城内，几艘船已经停靠在海岸墙下的长码头。黑色的旗帜在桅杆上飘扬，每面旗帜上的徽章都各不相同。
应该是黑岛的船……
城市的中心，到处都是各种大小的建筑，正如他所听说的那样，仍然留有灾难的痕迹。许多房屋倒塌、半毁，或者正在拆除重建。
街道上，各处都升起淡淡的黑烟，可能是焚烧地下水道中怪物或诅咒的残骸。尽管整体看起来有些凄凉，但这座城市比游戏里完整、庞大得多。
不过，也不是一切都和那时不同。
伊恩的目光落在了城市边缘、面朝大海的那座大城堡上。在游戏中，那里是第三章的boss之一——瘟疫公爵的所在地。当然，与那时唯一相似的是，他将会与公爵战斗。与那时相比，这次公爵的实力会弱很多，而且通往那场战斗的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也将不复存在。
……毕竟上次吃了那么多苦头，这次能走捷径就走捷径。
就在这时，马车拐了个弯。忒萨娅迅速打开对面的窗户，伊恩则靠在椅背上，头枕在椅背上。离进城还有一段时间。
……
霉味和烧焦的气味混合着海和盐的味道扑面而来。离城市越近，忒萨娅就越皱鼻子，但不知何时，她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她的嗅觉可能已经麻木了。
嗒嗒——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车驶上了通往城市的桥。
是斯佩洛爵士走了过来。
“我必须向您道歉。我将先行前往内城城堡，向公爵大人禀报情况，确保贵宾们能立即进入。”
“知道了。”
真有礼貌。
伊恩心里想着，回应道。斯佩洛根本想象不到，他引导的这些人，是来杀公爵的。当然，伊恩根本不在乎。真相总会大白，信不信由他。
“贵宾们将与士兵们同行。中尉将代替我带领队伍。”
斯佩洛点了点头，然后骑马向前。马车稍微慢了一下，然后又加快了速度。
“让开！都让开！”
中尉的喊声在队伍前面持续响起，马车进入了城市。伊恩透过半开的窗户，欣赏着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们。市民们纷纷让到一旁，对马车毫无兴趣，继续他们的交谈和任务。
他们曾经相当富有，现在看起来却像难民。不过，他们的表情和行动并不显得特别沮丧或疲惫。官员们也是如此，他们大声喊叫，专注于城市的重建工作。
就像德雷诺罗夫的居民一样，这些人似乎下定决心要适应环境，继续生活。也许这是西方人的一个特点，与北方或边境地区的人相比，他们有着不同的坚韧。
好吧，看来失去领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游戏里那样，变成了领主的追随者。
伊恩冷漠地想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市民中混杂着各种盔甲的人，他们看起来更像强盗，而不是士兵。
“……黑岛的人。”
“是的。他们是一群该遭天谴的家伙。”菲利普轻声回答。
伊恩转头看向他，菲利普在兜帽下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这让我想起了过去。”
“过去？”
“我是在说我在阿格尔兰南部边境的时候。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菲利普补充道，伊恩终于点了点头。“对……你跟我提过那些海盗混蛋。他们是黑岛的人吗？”
“那是一群由被那里驱逐的罪犯和附近的海盗组成的团伙。官方上是这么说的。”
菲利普咂了咂嘴，说道：“他们说黑岛不承认那些海盗，而且会严厉惩罚海盗。但据我观察，那完全是个谎言。很明显，黑岛在支持他们。”
“你怎么这么确定？”忒萨娅几乎一动不动地问道，她的脸保持着高贵而冷漠的表情，眼睛望着窗外。
“他们总是装备精良。他们有源源不断的增援。那些生活在分散岛屿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富有呢？”
菲利普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自从进城以来，大家都特别小心，确保自己的言行不会出差错。
“他们利用帝国的补贴来扩张势力。这些钱本来是用来在黑海猎杀怪物和开辟通往大陆另一边的新路线的。但是，开辟新路线方面，不是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吗？”
“我没想到你这么了解黑岛。”伊恩短促地笑了一声。
菲利普咂了咂嘴，回答道：“我偷听到边境的士兵们在谈论。他们都对那些登陆的海盗怀有深深的怨恨。据我所知，黑岛之外还有几个岛屿，上面住着野蛮人。他们说黑岛从那里招募人员，把他们变成海盗。这可能是为了扩大影响力。那也是他们入侵边境的原因。”
菲利普轻蔑地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黑岛的士兵。“他们甚至可能派海盗去执行危险任务，比如探索新路线。只要他们确保内海的安全，帝国就不会过多干涉。”
所以，这个所谓的国家本质上就是一个抢劫的前哨基地。
伊恩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管怎样，这个理论并不完全荒谬。虽然他在游戏中从未去过黑岛，但黑岛的人天生就有强盗心态。游戏中甚至有突发事件，如果你登上他们的船寻求运输，他们一开船就会变成强盗。
所以，那基本上就是一个海盗聚集的小镇……
伊恩把刚才听到的故事铭记在心。就像南部一样，伊恩对黑岛也一无所知。
那不是一个为了推进故事而必须去的地方。既然现在这是现实，他可能会在任何时候因为任何原因意外地去那里。他甚至可能在杀了公爵之后马上就去那里。而且，他不知道的事情比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有机会的时候，记住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是必要的。
嗒嗒——
他们的马车现在已经深入城市。道路是一个缓坡，透过马车，他可以看到海岸后面的城墙。他们之前看到的内城城堡已经不远了。
嗒嗒——
马蹄声从前面越来越近。
是斯佩洛吗？
伊恩想着，但很快就意识到不是。即使他们接近马车，马也没有丝毫减速。
嗒嗒——
一个穿着相当豪华的深冰系制服的中年男子擦过马车。他看了一眼马车，与伊恩对视了一眼。
“……”伊恩清楚地注意到，那人的眼睛在他们的目光相遇时抽搐了一下。他的面容清晰地印在了伊恩的脑海里。他看起来病恹恹的，脾气暴躁，是典型的施法者的样子。
很快，马车慢了下来，另一阵马蹄声接近。这次是个熟人：斯佩洛。
“有什么问题吗？”伊恩看到马车停下，斯佩洛的表情，便问道。
斯佩洛靠近马车，张开了嘴：“那个……公爵大人现在在府邸，不在城堡。他因为疲惫正在休息。因此，负责处理事务的马蒂亚斯勋爵急忙赶到公爵的住所去传达消息。”
啊，原来是个施法者。
伊恩微微扬起一侧的嘴唇，说道：“所以呢？”
“很抱歉，但您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吗？对不起。有些程序要走……我也无能为力……”
“你不是让我们和士兵们一起在这里等吧？”
“哦，不。士兵们会回去执行任务。当然，我会留在这里。”
“好吧，那没问题。”伊恩耸了耸肩，接受了，这似乎让斯佩洛吃了一惊，他睁大了眼睛，好像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接受。
“只要把马车引到路边，确保没有人靠近就行。”
“好的，我会的。谢谢您的慷慨。”斯佩洛迅速回应。
慷慨，是吗？
伊恩强忍住笑。他这样想着，斯佩洛把马车引到了路边。马车停在一个小半圆里，自然地改变了方向。
透过窗户，伊恩可以看到士兵队伍穿过内城城堡的大门，还有那座高耸的城堡。他看到斯佩洛走开后，关上了窗户。
“我有预感，果然没错。”
忒萨娅关上了窗户，几乎与此同时，菲利普摘下了兜帽，说道：“确实。看来要等一会儿了。”
他们已经预料到公爵会让他们等。毕竟，教会的圣使带着臭名昭著的净化者来了。虽然公爵不能不见伊恩，但他可能需要时间来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事关重大，他必须更加谨慎。
“如果有人靠近，就告诉我们，小猫。”忒萨娅轻声说道，同时稍微打开了驾驶座附近的小窗户。
伊恩开始整理身上松松垮垮挂着的装备。其他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忒萨娅系上了一条装饰着精灵细剑和飞刀的皮带，梅芙和菲利普则脱下长袍，检查他们的盔甲。
“我没想到还有一个单独的府邸。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会来这里，还是召见我们？”梅芙一边把双手剑斜挎在背上，一边低声说道。
菲利普立刻收紧了前臂上的盔甲，回应道：“他们很可能会召见我们去府邸。这里人太多了。他要考虑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他不太可能把那个带有虚空印记的怪物留在城堡里。”
“看来我们终于要下山了……”伊恩轻声说道。
菲利普正把钢盾背在背上，他看向伊恩。
伊恩耸了耸肩：“我只是说同意。”
“如果他们召见我们去府邸，那就意味着如果事情不妙，他们可能会杀了我们……”梅芙冷冷地低声说道，她的眼睛锐利得好像战斗即将开始，同时她再次把长袍披在肩上。
忒萨娅扭着腰，前后晃了晃身体，补充道：“好吧，这里有很多令人不快的魔法残留。只要事情不要太吵，就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公爵应该不会走那么远。杀了我们会很麻烦，事后不好处理。”
伊恩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
“但正因为如此，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会确保干净利落。”
“你是说让我不要放松警惕，对吧？没必要担心那个了——”忒萨娅迅速闭上了嘴。
夏洛特敲了敲驾驶座附近的小窗户。
他们比预期的早到了……
伊恩正想着，梅芙和菲利普已经整理好了长袍，把兜帽拉到了头上。
嗒嗒——
很快，马蹄声在马车附近停了下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窗户打开后，斯佩洛那张熟悉的脸出现了。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伊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注意到了站在斯佩洛后面的骑手。
那是一个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