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点了点头。
“所以，在马跑掉之前去把它们牵回来。那两匹马都挺壮实的，小心点。把马车也带回来。”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菲利普转身跑开了，他那兴奋的样子从他远去的身影中就能看出来。
他之前还犹豫不决，现在却好像完全没想过那些了。
伊恩暗自笑了笑，然后转向正在检查哥提尔装备的忒萨娅。那具尸体已经化为乌有，没留下一点痕迹。伊恩示意了一下，忒萨娅立刻走了过来。
“怎么了？”
“我要你去城里搜一下。”
“……找什么？”忒萨娅问道，犹豫之情溢于言表。
她肯定觉得这是个麻烦的任务，但伊恩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那把断剑。应该就在附近什么地方。”
那把审判断剑现在已经几乎完全磨损了。它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再用几次审判之击，而且其中一次已经用在了这场战斗中。更何况，它还是被全力击碎的，就算再尝试使用一次，恐怕也会碎成碎片。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知道了，我会找到的。”
“还有那个死人身上穿的那件长袍。也在城里某个地方。”
“……伊恩，你知道现在周围是什么情况吧？”
“所以我才找你啊。你眼神好，直觉也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没法自己去找。”
忒萨娅不情愿的表情渐渐变成了骄傲。很快，她脸上露出了和忒萨娅·艾纳斯相似的笑容，说道：
“只有我能搞定这事儿，是吧？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帮你一把。”
这姑娘完全像是变成了那个人。
伊恩笑着看着忒萨娅走开，然后转向梅芙。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感觉我们像是个佣兵团之类的。”
“还好我们不是一群强盗。”伊恩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梅芙跟着他走过夏洛特身边，继续说道：“这让人担心。如果教团里有人在针对你，就算找出是谁，可能也不足以阻止他们。”
“一定会有办法的。”
而且，看起来杀了他们也不会惹怒女神。
伊恩又耸了耸肩，然后走到哥提尔的遗骸旁，补充道：
“别担心。就算我们和大圣堂起冲突，我也不会把你们或菲利普牵扯进来。”
“就算那样，我也会站在你这边，伊恩。”
“……？”伊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梅芙。
她那疲惫的绿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就算大圣堂给你扣上异教徒或堕落者的帽子，就算所有教团都成了我们的敌人，我也会为你而战。我相信菲利普也会的。”
伊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你可真会说话，让人都不好意思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担心你可能会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就算你遇到了麻烦，也会像你刚才那样想。”梅芙迅速移开了视线，声音越来越小。
伊恩觉得她的耳朵好像有点红。
“我会记住的。如果真有那种情况，我一定会先找你的。”伊恩默默地笑着，伸手捡起了旁边哥提尔的那把双手剑。
这把剑剑身笔直，呈白色，厚度适中，仍然锋利无比，连一个缺口都没有。它甚至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这把净化者的秘银钢剑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卓越双手剑。
“难怪它这么坚固。是用秘银做的。”
“秘银……？是那种传说中的金属吗？”梅芙正用手擦着脸，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可以理解；秘银是这世上最稀有的金属之一。它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比钢铁还要坚硬，而且更轻。它还能比其他任何金属更好地吸收神圣能量，因此得名“圣金属”。虽然很难锻造，更难找到，但许多著名的武器都是用陨铁和秘银混合制成的。
伊恩检查了一下剑身，然后握住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
“这把剑很适合你。”他把剑递给了梅芙。
她本能地接了过来，惊讶地眨了眨眼。
“给我……？可我已经收到了一把细剑和一套盔甲。你为什么不要这把……？”
“我有别的东西想要。”伊恩瞥了一眼旁边盾牌旁的另一把剑。
从剑鞘、护手和剑柄来看，那也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所以，拿着这把吧。”
“可这是一把这么珍贵的剑……”梅芙小声说着，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她双手捧着它，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白色、闪闪发光的剑刃上，仿佛它是一颗无价之宝。
“那么……”伊恩笑着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哥提尔的全套板甲，又看了看夏洛特正在从纳瑟身上拆下来的盔甲。
“你选哪套盔甲？”
梅芙看了看那两套盔甲，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我能先试试吗……？”
你还真害羞，真有趣。
伊恩放声大笑。
“想试多久就试多久。”
……
嗒嗒嗒——
随着微弱的马蹄声，纳瑟恢复了意识。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他内心深处一直感受到的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
纳瑟闭着眼睛，凝视着那片空虚的黑暗，微微皱眉，嘴里泛起一股苦味。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清晰，他感到脖子一阵僵硬。他的脖子和肩膀酸痛不已，仿佛落枕了。当他试图触摸脖子时，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的双臂被紧紧地绑在背后，交叉着，动弹不得。他的双腿也被同样地束缚着，膝盖和脚踝紧紧地绑在一起。他的手臂一动，双腿就感到更加被束缚。
“嗯……”他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布。那块布就是苦味的来源。纳瑟脑海中闪过他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女神那耀眼的光芒、顿悟、失落、忏悔的祈祷，然后是黑暗。
过了多久？
咚——
地板短暂地震动了一下。
纳瑟睁开了眼睛。他正躺在一块木地板上，现在看得很清楚了。他是在一辆马车里，躺在座位之间的地板上。一双穿着钢靴、脚踝处装饰着爪状尖刺的长腿出现在他上方。当他慢慢转过头向上看时，他的眼睛睁大了。
“……”一双竖着的橙色瞳孔正盯着他。
“我还以为你会挣扎得更厉害呢。你很快就认清形势了。真无聊。”一个清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纳瑟扭过头去看。忒萨娅正懒洋洋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手托着下巴，微笑着。
“你好啊，纳瑟。睡得好吗？你昏迷了那么久，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
“那是我们族类在活捉猎物时用的结。”夏洛特的声音传来。
她看着纳瑟的眼睛，冷笑了一声。“你越挣扎，它就绑得越紧。希望你喜欢。”
纳瑟的目光变得平静了一些，尽管他无法完全掩饰住一丝恐惧。夏洛特满意地伸出手，用她锋利的指甲摸了摸他的下巴。
“要知道：我并不害怕被光辉女神抛弃。我侍奉她，但她从未拥抱过我。”
她低声说着，微笑着。
“所以，请你，我希望你能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废话，直接说重点。我想让你体验一下我们不仅会打结，还会劝说。”
“……”纳瑟眨了眨眼作为回应。
夏洛特轻轻地挠了挠他的下巴，然后收回了手。忒萨娅伸手解开了他嘴里的塞口物。纳瑟吐出了那块看起来像是用来清洁装备的布团。他吐在地上，然后虚弱地把头靠在后面，微笑着。
“……就算不这样，我也会乖乖合作的。”
“乖乖的，见鬼去吧。你和那个闪亮家伙是一伙的，”忒萨娅反驳道。
纳瑟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你的说话方式变了很多啊，我的女士。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是的。而且，我并不是真正的忒萨娅·艾纳斯。”
“……你不是？”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忒萨娅。我还是个精灵长老，所以请尊重我。”
纳瑟本能地知道，这些人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如果他们打算放他走，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他这些真相了。尽管如此，他也只能苦笑一声。
“这可真……麻烦。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艾纳斯家族写了一封信。”
“一封信……？”忒萨娅皱起了眉头，一脸困惑，就在这时，夏洛特伸出手，捏住了纳瑟的脸颊。
她左手放在匕首柄上，补充道：“解释清楚。一切。”
“……我们以为那位女士在保护伊恩爵士。所以，我们联系了艾纳斯家族，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长老会在西部，并请求提供关于她的信息。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毫无意义。”
“那并非毫无意义。”
这个回答来自外面。车门打开了，伊恩从车顶滑了进来。
“多亏了你，艾纳斯家族会派精灵来西部巡逻，抓捕未经允许就使用他们名字的精灵，”伊恩说着，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您好，伊恩爵士。”纳瑟尽可能地微笑着，而忒萨娅则看着伊恩。
“那我岂不是又要逃亡了？”
“嗯，不管怎样，你还是个长老。这取决于你怎么处理。只要别把我累垮就行。”
伊恩把他那把带鞘的剑放在了对面的座位上。
“他们会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艾纳斯胸针的。”
“那我可能还得再割几个精灵的喉咙。”
“那只有你留在我身边才行。”
夏洛特对伊恩的话笑了笑。“我们等他们来见面好吗？”
“那是个好主意。我也很好奇精灵们会怎么对我。”
忒萨娅补充道，纳瑟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那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想。不过现在……”伊恩看着夏洛特。
她急切地用左手拔出了匕首，把长刃抵在了纳瑟的耳朵上。伊恩微笑着看着纳瑟僵住的目光。
“我们还是先聊聊吧。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纳瑟。”
纳瑟的目光干涩地吞咽了一下，然后转向了抵在他耳朵上的刀刃。那把白色的刀刃笔直而锋利地延伸着。通过夏洛特的握持，刀柄上的金色装饰隐约可见。
“那把匕首看起来……很熟悉。”
“这是一把好刀。我很好奇它有多锋利。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试试看。”夏洛特低声说道。
纳瑟把目光转回了伊恩。“你不必这么做的，伊恩爵士。你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打。”
“那你就应该阻止他，而不是站在旁边看着。你知道吗，站在旁边也是一种罪过？”
忒萨娅调侃道，纳瑟迅速回应：
“正如你所经历的，我的前辈是个非常固执的人。我也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是传说中那么伟大的英雄。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像我的其他前辈。”
“你说的其他前辈，是指你的净化小队，还是你还有其他同伙？”
“后者……我想是吧。”纳瑟立刻回答了伊恩的问题，伊恩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我们就从那里开始吧。”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回答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是……”
纳瑟向下看了一眼，又向旁边瞥了一眼。
“你能不能至少把抵在我脸上的刀拿开，或者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至少拿开其中一个。”
夏洛特冷笑一声，左手稍微动了一下。刀刃划破了纳瑟的耳朵，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别想。你每说一句废话，刀就会往下移一点。如果我在你眼里看到神圣能量，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如果是那样……那就更没必要这样了。”
纳瑟苦笑着看着伊恩。
“我已经不再是女神的使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