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索拉……？
伊恩的感知在周围扫过，可眼前所见唯有闪烁的光芒。他的感知无法穿透那层光芒。不过，他很清楚，卢索拉对他并无敌意。她的目光与虚空中的那些存在，甚至与卡哈的目光都截然不同，温暖而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伊恩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什么？你是说，这并非出于你的本意？
没有回应。周围的光线愈发明亮，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一个使徒任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央。伊恩自然拒绝了这个任务。紧接着，一切便结束了。那道目光突然消失，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充斥着他视野的光芒也渐渐褪去。
“……！”
仿佛被重新拉回了现实。他所有的感官瞬间恢复。
伊恩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的全身冒出滚滚红雾。卡哈的神力之前被卢索拉的神性所中和，此刻再次在他体内蔓延开来。这股力量带着一股奇异的热度，仿佛充满了愤怒。
伊恩踉跄着站起身来，大口喘息着。周围现在只剩下闪烁的光芒。没有光柱，也没有结界。
“……”伊恩苦笑着将目光投向哥提尔。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的躯壳。然而，他身上的装备却完好无损，甚至还散发着残留的神力光芒，与焦黑的残骸形成了鲜明对比。
伊恩呆呆地望着哥提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等级提升了。尽管哥提尔是自爆而亡，但伊恩还是获得了击杀他的经验值，而且比他预期的还要多。
这样应该够了吧。
就在他满意地咂咂嘴时，一个声音传来。
“这不可能……哦，光明……”纳瑟原本瘫倒在地，此时却长叹一声，撑起身子。“这真是您的旨意吗……？请原谅您这位愚昧的仆人……”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他也看到了和我类似的东西吗？
伊恩低头看着纳瑟，心中暗自思量。
纳瑟的兜帽已经滑落，露出了他的面容。浅棕色的皮肤，近乎黑色的波浪卷发。他薄薄的嘴唇与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暗示着他可能是梵图瑞安人与帝国人的混血儿。
“主人……！主人！您没事吧？请回应我！”菲利普焦急的声音从废墟堆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哥提尔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弹坑，周围是被摧毁和倒塌的建筑物的残骸。这样的景象已经不足为奇。
伊恩向前走去，说道：“我没事。暂时。”
尽管伊恩走了过来，但纳瑟似乎毫无察觉，沉浸在自己的祈祷世界中。
他也疯了吗？
伊恩心中暗想，同时微微抬起了手。那股红色的神力依然萦绕不散。
“你真的没事吧？看起来很严重……嗯？”菲利普爬过废墟堆，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到了伊恩和正在祈祷的纳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菲利普问道。
“你怎么看？”伊恩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猛地挥手砍向纳瑟的脖颈。
纳瑟闷哼一声，头猛地向后仰去，瘫倒在地。他浅棕色的眼睛在眼皮下翻滚，目光涣散。
“不……不，主人……！”菲利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在别人祈祷的时候杀他……！那只有异教徒或野蛮人才会这么做……！”
“好吧，那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两者都是。再说……”伊恩对他的亵渎之言毫不在意，对走近的菲利普点了点头。
“我没杀他。”
大概吧。
菲利普弯下腰，检查了纳瑟的脖颈，松了一口气。“确实。谢天谢地。”
这真的是好事吗？
伊恩心中暗自嘀咕，同时瘫坐在地上。那股如火焰般闪烁的神力在他手中舞动，他拂去头上的灰尘。战斗的祝福仍未消散。显然，卡哈对这场战斗的结局并不满意。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们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不管怎样，我们赢了。
伊恩咂咂嘴，菲利普低头看着纳瑟，说道：“他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可能和我差不多大。真让人惊讶。我还以为教团的净化者通常都是年纪较大的人呢。”
“如果像他这样的人能活到最后，就会变成那样。”伊恩一边说，一边继续拂去身上的灰尘。
菲利普看着哥提尔焦黑的残骸，叹了口气。
“我无法理解女神的旨意。无论他多么遵循教义，与黑暗战斗，女神为何要赐予如此大的恩典给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也许恰恰相反。”
“什么……？”菲利普茫然地转过头。
伊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补充道：“如果不违背教义，她可能不得不赐予神力。”
“但那……那是本末倒置。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伊恩耸了耸肩，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幻象。“信不信由你。只是我的想法。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弄清楚。你是卢索拉的使徒，不是我。”
“嗯……那倒是。”菲利普说道。
伊恩伸手进入背包，取出一个封印盒，放在地上，又说道：“用绷带把肩膀和手臂包起来。烧焦的肉味太浓了。”
“哦，这个？”菲利普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他钢制护腕和腕甲之间的绗缝布料已经被烧焦变黑，这是之前挡住哥提尔的闪电攻击留下的痕迹。
“看起来没那么严重。毕竟，我是光辉女神的使徒，对吧？可能会留下疤痕，但会痊愈的。”
“好吧，那就脱下来，马上包扎起来。”
“是，主人。”菲利普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打开了封印盒。
伊恩接过他递来的皮制水壶，仰头喝了起来。他抬起头时，看到了天空。哥提尔释放的神力让这片区域受益匪浅。城市上空原本灰蒙蒙的云层已经变得洁白如洗，蓝天和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
就这样，连个任务都没有吗？
伊恩放下水壶，再次站起身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来。一定是他的同伴们来了。
“真的结束了吧？不会再爆炸了吧？我的眼睛好疼。”忒萨娅从废墟堆后探出头来，问道。
伊恩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她身后，梅芙爬了上来，出现在视野中。
“你的眼睛没事吧？”
“还好。虽然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至少我能看见了。”
伊恩对梅芙的回答点了点头，然后注意到夏洛特拖着双手大剑走了过来。那是军团指挥官的大剑。
原来它落在了这里。
夏洛特与伊恩对视一眼，说道：“刚才光芒四射。你没事吧？”
“如你所见。”
你看起来也没事。
夏洛特身上依然残留着微弱的红色神力。这就是她拿着大剑的原因。伊恩脑海中闪过在迷宫宅邸中的一幕。卡哈当时一定认出了夏洛特是个战士。
都说人类诸神不会赐福其他种族。但他却出奇地公正无私。也许是因为他是个野蛮人吧。
这时，菲利普匆忙包扎好手和手腕，突然站起身来。他双手紧握着崭新的绷带，跑向梅芙。伊恩也将目光转向了走来的梅芙。
梅芙脸上出现了新的划痕，横跨一侧脸颊，却意外地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她裸露的前臂上布满了刀伤和烧伤，帝国全板甲现在只剩下几块残片。
伊恩嘴角微微上扬。
“嗯……至少我们省了点钱。”
“省钱？”梅芙问道，同时菲利普开始为她包扎伤口。
“你的装备。”伊恩侧过头示意。“你有新装备可以替换了。而且比之前的要好得多。”
“……！”梅芙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
忒萨娅走在前面，哥提尔那穿着巨大而华丽、镶嵌着现已黯淡的魔法石的板甲的身体映入眼帘。
“不管怎样，掠夺教团净化者的财物……”
“别废话了。我们全都要。再说，这些是我的战利品，怎么分配由我决定。”
“……”
“我觉得你还是接受比较好。”菲利普正在用布擦拭梅芙的另一只手臂，他插话道。
他迎上梅芙的目光，平静地继续说道：“因为你要去边境，如果你穿着破破烂烂的装备四处游荡，即使你留在教堂，我也会每天担心的。”
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嘛。
伊恩笑着点了点头。
梅芙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可是……把所有战利品都给我，我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又没说全给你。”
“……哦，对。”
“我的意思是，你拿那套板甲。其他的我们平分。当然，我要先拿我需要的。”
“真的吗？我也能挑一件我想要的吗？”忒萨娅兴奋地抬起头来，她正在检查哥提尔的尸体。
伊恩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
“你最后一个挑，忒萨娅。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做得最少，对吧？我不介意。只要我能得到一些东西就行。”
“擦擦鼻子。”
忒萨娅用胳膊擦了擦鼻子，然后踢了踢哥提尔的脑袋，把他的骨灰踢散了。她看都没再看一眼，就开始踢他的板甲，试图把它从残骸上分离出来。
“你为什么一直留着这家伙？”夏洛特一边用绷带包扎她撕裂的手，一边问道。她盯着昏迷不醒的纳瑟。
伊恩伸手帮她把绷带系紧，回答道：“我们需要找出幕后主使。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的审讯技巧可能派得上用场。”
“我不介意，但是……”伊恩系好绷带，迎上夏洛特的目光。“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毕竟，他也是个使徒。”
“既然他想要你的命，那他就和堕落者没什么两样。别担心。”
“好吧，既然你说可以。”伊恩点了点头，把纳瑟翻了个身，让他仰面躺着。
他的长袍散开，露出了下面精致的板甲。看起来和哥提尔的不一样，魔法石镶嵌在不同的位置。内置的附魔回路似乎也不同。
确实如此。单从长袍就能看出他们的统一性。我不该抱怨没有任务。毕竟，这可是个大收获。
伊恩微笑着看着纳瑟长袍内衬上的咒文。
“把他的东西都扒下来。他现在穿的，都是我们的了。”
“乐意至极。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夏洛特看着伊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伊恩没有让她失望，点了点头。“你得用你的专长。考虑到他得到了女神的赐福，我们在束缚他时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夏洛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像猫看到老鼠一样的獠牙。
“就算神明的化身来了，也无法挣脱我的束缚。”
“你束缚他的时候，顺便看守一下。他一醒过来，我们就开始审讯。”
“没问题。”夏洛特坐在纳瑟旁边。
与此同时，菲利普已经帮梅芙包扎好伤口，他咂了咂嘴。
“我同意剥夺他的武器和束缚他，但我没想到你会允许夏洛特用她的审讯方法。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纳瑟。
“毕竟，他已经投降了，没有对我们举起武器。”
“你是在为他辩护吗？因为他是个圣骑士？”夏洛特冷哼一声，开始解开纳瑟的长袍。
菲利普迅速移开视线，摇了摇头。“不是……虽然我可能看起来是这样。”
“好吧，我们会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但不要怜悯他。反正他也死定了。”
“嗯……我们不能等和他谈谈之后再做决定吗？你觉得呢，主人？”
菲利普转向伊恩，然后停了下来，轻声说道：“你打算杀了他，是吗？”
伊恩耸了耸肩，看着菲利普和梅芙，说道：“我可能会改变主意。但很可能，我会杀了他。我不需要解释为什么。我怎么决定是我的事，我不会接受反对意见。不过，我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处理。”
“真是仁慈啊……”夏洛特用一种难以分辨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道。
菲利普咂了咂舌，点了点头，而梅芙则面无表情，只是简单地表示了认可。虽然她也不太乐意，但她很理解伊恩的立场。
伊恩平静地继续说道：“抛开这个不谈，你们也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我们要拆解备用板甲，分享零件。”
菲利普瞪大了眼睛看着伊恩。“你不打算自己用吗？”
“我觉得穿全身板甲太闷了。而且，看起来这家伙还有一个盾牌。你先拿那个吧。”
“主人……！哦不，请原谅我，卢索拉。我会好好利用它的。”菲利普欣喜若狂，连忙祈祷。然而，他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更适合当雇佣兵，伊恩心中暗笑，然后补充道：“祈祷完就去城门。这些家伙是骑马来的。”
“……！”菲利普眼睛一亮，喊道：“我们可以坐马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