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芙咕哝道：“是因为我们跑在前面……吗？”
忒萨娅还有些力气，蹦蹦跳跳地走到马车前，打开了车门。她回头喊道：“所有物资都安全！”
她笑着把头探出马车门，“有点臭，但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完好无损。”
“那装备呢？”伊恩问道。
“嗯，你真把它们照顾得很好，红发小子。没白费力气。”
“那就好……”梅芙点了点头。
伊恩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倒在马车旁的死马。物资完好无损是好事，但他们还是得舍弃这辆马车。
我能不能用混沌能量让它复活呢……？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能成功，也可能带来更多麻烦。最好避免做出可能被视为堕落的行为，尤其是在众神的注视之下。
至少只有卡哈注意到了我和混沌的融合……
伊恩确信其他神灵没有看到他变形后的样子。地下通常在众神的视线之外，而且恶魔领域尚未完全建立。
即使杀死了腐化之树，众神也很难立即看到恶魔领域内部的情况。此外，他还把卢黛拉的恩赐藏在了系统背包里。卡哈之所以能注意到，很可能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直接印记。
也许这就是卡哈给我神力的原因……为了不让其他神灵发现？
这个理论并非毫无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卡哈在多个方面都帮了他。
哼，在未经允许就在别人身上乱写乱画之后，你至少该这么做。
伊恩正暗自不满地嘀咕着，菲利普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手提箱，开口说道：“我们今晚得找个地方扎营。在哪里扎营呢？”
“去城里，”伊恩边说边示意菲利普把包递给他，“这里太开阔了。我可不想睡在一片尸体旁边。”
“明白了。”菲利普点了点头，把包递给了他。
伊恩开始往前走，其他人也各自拿着自己的那份物资跟在他身后。通往特森的道路出奇地空旷，没有任何尸体。所有的爪牙都聚集在修道院附近，使得这条路和城里都没有尸体。
“这看起来可不太妙。别人会以为这是我们干的。”忒萨娅走过敞开的城门时说道。
特森城一片死寂，宛如墓地。原本覆盖在城里的苔藓和霉菌如今已经变黑枯萎，让这座城市显得更加不祥。仿佛随时都会有怪物或幽灵从阴影中跳出来。
“那倒不会。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没人会靠近这个地方。”菲利普语气低沉地回答道。
伊恩走在前面，拐离了主路，走进了一栋单层建筑。屋顶部分坍塌，砖块从墙上掉落，这里和废墟差不多。不过，由于是单层建筑，就算进一步坍塌也不太可能造成严重伤害。里面的空气很浑浊，和他们刚离开的地下室差不多。破碎腐朽的家具散落在地板上。
“给我几分钟。”菲利普说着，跟着他们走进屋里，跪在屋子中央。他低声祈祷，很快，柔和的金色光芒便笼罩了他的全身。神圣的力量不仅从他的右手散发出来，而是从他的全身散发，在整个房间里投射出柔和的光芒。
咝——
黑暗的烟雾从各个地方升起并消散，空气很快就变得清新起来。
这就像阳光消毒一样吗？
伊恩轻轻笑了笑，放下背包。其他人看到情况有所改善，也开始把他们的物品摆放在地板上。他们可能是想清除物品上残留的毒素和孢子。伊恩也从系统背包中打开他的封印盒，拿出所有作为备用储存的装备。他把装备放在那里，让大家之后自行取用。
夏洛特张开双臂沐浴在神圣的力量中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很温暖，但我们还是得生个火。我去找些柴火来。”
“我和你一起去，小猫。”忒萨娅说道。
“为什么？”夏洛特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要是晕倒在外面怎么办？快走，别挡路。”忒萨娅边说边把夏洛特推出了屋子，显然，比起帮忙找柴火，她对探索这座鬼城更感兴趣。
“呼……”菲利普结束了祈祷，站起身来。
金色光芒萦绕在他身边，把整个房间照得很柔和。原本潮湿发霉的空气现在清新了许多。菲利普似乎对自己创造的景象感到片刻的着迷，然后转向其他人。
“两位领主先休息吧。你们看起来都非常疲惫。”
“你也需要休息。我们都一样。你先休息吧。”伊恩边说边打开背包。
梅芙摘下头盔，放在地板上，点头表示同意。“对，菲利普，你先休息。伊恩，你也是。我值第一班岗。”
真是温馨得让人受不了。
伊恩暗自笑了笑，但没有再争辩，铺开了毯子。他疲惫不堪，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也是如此。尽管他还保留着一些体力和魔力，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承受。他经历了太多——意识多次被绑架、与混沌能量搏斗、经历变身和复原，而且始终保持清醒。
“密封盒里有食物。你们自便。安排好守夜顺序。轮到我时叫醒我。”伊恩边说边钻进毯子里。
“知道了，伊恩。菲利普？过来躺在伊恩旁边。”梅芙说道。
“我真的没事。领主大人，您先休息吧。我去告诉夏洛特和忒萨娅——”
照这样下去，他们得争论一整晚……
伊恩在他们争论结束前就睡着了，陷入了深度睡眠。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
接着，梦开始了。他成为了旋转的混沌能量的一部分，与漂浮在紫色雾气中的灵魂交织在一起。他们被拉进刻在世界表面的裂缝中，穿过裂缝，流入虚空，最终进入一个黑暗而巨大的深渊巨口之中。
……！伊恩猛地睁开眼睛。他的额头满是冷汗。一种奇怪的恐惧和不适感萦绕在他心头。
那是什么……？
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是残留的感觉。噩梦的记忆已经模糊，他甚至想不起一丝片段。伊恩的目光越过坍塌的屋顶望向天空。曾经泛红的天空已经变回了灰蒙蒙的阴天。紫色雾气的痕迹就像有毒的雾气一样难以捉摸。
应该是快日出了。
伊恩根据云层的颜色估算着时间，坐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梅芙低沉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其他人躺在渐弱的篝火旁睡着了，而她却独自坐在另一边。看来菲利普最终还是赢得了他们之前的争论。梅芙又说道：“再睡会儿吧。你是最后一班岗，所以我一两个小时后……不，两小时后再叫醒你。”
“我已经醒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岗我来值。”伊恩边说边站了起来。
梅芙摇了摇头。“我已经睡够了。”
伊恩在篝火对面坐下。梅芙递给他一瓶酒。看来守夜的人轮流喝了这瓶酒，因为酒已经喝掉一大半了。
要是喝完这瓶，我们就还剩两瓶了……
伊恩想着，把酒瓶凑到嘴边。他抿了一口酒，眼睛扫视着梅芙。她的装备显然已经到了使用寿命的尽头，无法再修复或维护了。他们得在拉克利夫给她买新装备。尽管他怀疑他们买不起一套完整的板甲，但他无法想象她会穿别的装备。
他正想着这些，梅芙又开口了：“说起来，昨天我想说的话还没好好说呢。事情太忙乱了，我给忘了。”
“你想说什么？”伊恩问道，把酒瓶递回给她。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篝火旁杂乱地放在脏布上的肉干和黑麦面包上。
“谢谢你，伊恩。多亏了你，我又完成了一次复仇。”
伊恩轻轻笑了笑，拿起一块肉干。“我觉得是我抢了你的复仇。那些祭司的灵魂和腐化之树相连。”
“但最后，不知怎么的，他们的灵魂分离了，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这样我就能亲手杀死他们了。”梅芙解释道。
“是这样吗……？”伊恩回想着腐化之树的根被切断后的情景。那生物用尽了所有剩余的混沌能量来抵挡他并再生根须。它甚至还拼尽全力想要再生。为了获取能量，它把爪牙的灵魂分离出来也并不奇怪。由于灵魂和身体之间有着固有的吸引力，灵魂很可能就在那时回到了身体里。
“和虚空生物战斗感觉怎么样？”梅芙问道。
伊恩耸了耸肩。“很恶心。”
“……就这些？”
“还很强大。”
梅芙被他补充的话逗笑了，举起酒瓶喝了一口。她的眼睛映着火光，温柔地看着他。
“没错。其他的印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败了那个生物，关闭了恶魔领域。你的事迹将被载入史册，作为西部的净化者，驱除腐朽和瘟疫。”
我可不想要这些外号。
“我还没阻止西部所有的仪式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伊恩耸了耸肩，又咬了一口肉干。“克拉伦公爵还在外面呢。”
“……是的，没错。”梅芙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喝了一口酒，把酒瓶递回给伊恩。她低声说道：“也许我一直以来寻找的根源就是他。”
“有可能。他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群人中的一员。”
“圆桌议会……”梅芙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对圆桌议会知之甚少，主要是因为伊恩一直对它们守口如瓶。她只知道他们试图推翻现有的法律，建立新的秩序，而且议会由几个有影响力的人组成。这次也不例外。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目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让他现身的方法。”伊恩说道，他拿起一块硬面包，用水润了润嘴唇。“如果，正如你所说，他设法阻止了仪式，那么他的势力会更强大。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杀了他，我们不仅会在西部被通缉，还会在帝国被通缉。到时候，就连白金龙也救不了我们。”
白金龙阿基斯没有合理的理由不能干涉世俗事务。它可能也无法证明伊恩的清白。而且，就算它能证明，它也可能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就会证实是它在追捕议会。
梅芙又喝了一口酒，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如果他真的是在暗中支持腐败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消灭他。我会承担骂名。你不用担心会被牵连。”
“我们不能让那种事发生。”伊恩反驳道，从她手中接过酒瓶，嗤之以鼻。
你为什么要说你会承担骂名？
“这也是我的请求。”
“……”
“我会找到方法，在不被帝国通缉的情况下杀了他。在那之前，请等待。我很乐意让你亲手砍下他的头。”
“……好吧。我会这么做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倒是出奇地顺从。
伊恩暗自笑了笑，继续说道：“总之，现在讨论这个可能毫无意义。他可能不是议会成员，也可能不是你复仇之路的终点。”
“就算不是，我也能再消灭一个腐败的家伙。”
“看来我们还得一起旅行一段时间。”
“……再说吧。”梅芙的回答让伊恩挑了挑眉，他又喝了一口酒。
梅芙把目光转向篝火，终于开口了：“离开拉克利夫后，我有个忙……不，有个请求，伊恩。”
“请求……？”伊恩的嘴角微微上扬，又拿起一块面包。“你是说菲利普吧？”
“……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测。怎么了，你想让我护送他？”
“差不多吧。带他去主教堂。你能做到吗？”
“我现在不能承诺什么。不能保证我的任务会在拉克利夫结束。”
“……如果我们假设我们中的一个先达成目标呢？”梅芙问道。
伊恩边嚼面包边耸了耸肩。“那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好像忘了，我接受请求的一个条件是当事人的同意。所以，你怎么看？”
伊恩转过身去。“菲利普。”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菲利普睡眼惺忪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梅芙瞪大了眼睛，伊恩继续说道：“你没打呼噜。”
“……我平时打呼噜吗？”
“大多数时候。”
事实上，伊恩听到了梅芙说话时菲利普轻轻的呼气声，但这个解释似乎更合理。
“那我下次得假装打呼噜了。”菲利普尴尬地说道，他起身看向梅芙。“但真的有必要问伊恩大人吗？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说了，我不打算去。”梅芙犹豫了一下说道。
菲利普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我打算回边境，菲利普。”
“边境……？”
伊恩也盯着梅芙，回想起他们进入特森之前那场未完成的对话。
“为什么回边境？现在那里肯定一片混乱。”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梅芙平静地回答道。
菲利普看起来很震惊。“这不是我需要知道的事？如果我不问你，谁来执行你的计划——”
“雏鸟长大后就得离开鸟巢，”梅芙打断了他，看着菲利普。“你也是一样，菲利普。你不再是侍从了。你是骑士。你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展翅高飞。”
“可是……领主大人……我更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实际上，和这里的所有人在一起。我不在乎什么骑士身份或头衔……”
“永远不要忘记，你是奉神的旨意行事的圣骑士。你现在有自己的职责和责任。你不能忽视它们。”
现在气氛变得有些伤感了。
伊恩继续吃着饭，听着他们这场似乎没完没了的对话。
“这只是个可能性，但是……”伊恩吃完饭后，用饮料漱了漱口，终于又开口了。“他可能不需要去首都。”
“什么？”梅芙皱起了眉头，菲利普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计划吗？”
伊恩歪了歪头。“你忘了我的客户是谁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