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瘫倒在两匹马之间，他伸出双臂，将手搭在马脖子上。
“哈……怎么偏偏是现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匹马都死了……”
他站起身，朝不远处正在溪边饮水的最后一匹马走去。
“我至少得救下那一匹——”
“咚！”
他话还没说完，最后一匹马也像散了架似的倒下了。它最后打了个响鼻，把头埋进了水里。
“……”菲利普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那水不能喝？”伊恩咂了咂嘴，眼睛微微抽动了一下。
伊恩的目光刚移向一旁，菲利普就微笑着转过身来，“我们现在没马可骑了。”
伊恩用下巴指了指菲利普身后，说：“看看你后面，菲利普。”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早该预料到的。从明天起，我来背行囊………？！”菲利普嘟囔着转过身，一下子僵住了。那些倒下的马正慢慢地重新站起来。
菲利普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喃喃道：“它们明明……已经死了……”
那些马站稳后，立刻转身。
“呃，怎么回事……？”
马儿们开始朝溪边走去，菲利普赶紧跑过去，抓住缰绳把它们拉了回来，两匹马都没怎么反抗。
“嗒嗒嗒——”
很快，第三匹马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菲利普没顾得上检查马的情况，他转过身，看到第三匹马正朝溪边走来。
“这不对劲。”梅芙看着眼前的景象说道。
伊恩耸了耸肩，这时他看到夏洛特从溪对岸朝他们跑来。
“她肯定也察觉到什么了。”伊恩说。
夏洛特抱着一堆砍好的树枝跑了过来，没理会菲利普。忒萨娅娅跟在她身后，手持弓箭。
“这片森林里有怪物，伊恩。”夏洛特停了下来，把树枝一扔，喃喃道。
一团微弱的蓝光像灰尘一样升腾起来。那些树枝全都扭曲变形了。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伊恩往火里扔了把火，看着夏洛特。
“什么样的怪物？”
“我也说不准。它们飞来飞去，还发着光，看起来像虫子。我没去追它们，它们也没朝我飞过来。”
“我也看到了。还不止一只。有些在地上爬。看起来有点眼熟，就是会发光。”忒萨娅娅把一箭筒练习箭扔到篝火旁，补充道。
……看来这里什么玩意儿都有。
伊恩回想起游戏西部区域，他咧嘴一笑，环顾着森林。黑暗中，蓝光像鬼火一样闪烁。
忒萨娅娅继续说道：“而且，这片森林本身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跟这里不一样。很难形容……但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我也有同感。这条溪流可能就是分界线。”夏洛特附和道，她拍了拍手，发光的孢子在掌心飘散。她之所以没受影响，可能是因为她天生就有抵抗力，再加上卢黛拉的祝福。
“从明天起，我们得做好战斗准备了。”伊恩说。
伊恩和梅芙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拿出一个锅递给夏洛特。
“今天我们吃顿丰盛的。别直接喝溪水，好像被污染了。”
“知道了。”夏洛特转身时，伊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容器。他一边把干肉、火腿和面包一样样地拿出来，忒萨娅娅一边朝马车走去。
这时，一直在检查马匹的菲利普朝篝火走来。
“大人，不管怎么看，这些马都死了。”
“……？”伊恩撕着干肉、火腿和面包，皱起了眉头。
忒萨娅娅在马车里翻找了一阵，走到菲利普身边。
忒萨娅娅摸了摸站着的马，耸了耸肩。“真的。它们的心脏不跳了。而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是说它们变成亡灵了？”梅芙一边用油布擦拭肩甲一边问道。
“有可能。”忒萨娅娅说完，转身回到马车旁。
菲利普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拔出了剑。“可怜的东西……我送它们上路吧。”
“等等。”伊恩的声音传来。
菲利普停了下来，转过头。
“再等等。”伊恩说着，夏洛特回来了，把装满水的锅放到篝火上。
伊恩从脖子上的皮袋里掏出卢黛拉的祝福，放进水里。然后他把面前所有的食材都扔了进去，站起身。
“等水开了再喝。盒子里有罐岩盐。需要的话磨点进去。”他对夏洛特说完，朝马匹走去。
它们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神空洞。伊恩眯起眼睛，把手放在一匹马的头上。
“它们的心脏确实不跳了……”
但马的身体里还在发生着什么。温暖透过他的手掌传来，血液仍在血管里流淌。他能感觉到暗魔法的污染。正是这种魔法让它们动了起来。
流在它们血管里的可能不只是血。不过，
“这些马也许还能拉马车。”伊恩说。
菲利普的眉毛慢慢地扬了起来。“你想把马车交给这些死而复生的马？”
“它们能动，不是吗？而且它们也没有发疯似的攻击我们。至少，现在还没有……把那个递给我。”伊恩说着，伸手去拿菲利普手里的缰绳。
菲利普咂了咂嘴，把有马鞍的那匹马的缰绳递给了他。伊恩立刻翻身上马。马没有反抗，也没有倒下。事实上，他一拉缰绳，马就往前走了。
伊恩又甩了几下缰绳，喃喃道：“看来它跑不快。”
这匹马似乎想穿过溪流，进入森林。但它还是乖乖地听从了伊恩的指挥。
伊恩看了看一脸不安的菲利普。“把它们拴在马车旁边。”
“……是，大人。”菲利普转过身，咂了咂嘴。
伊恩骑着马绕了个小圈，然后朝正在拴马的菲利普走去。
菲利普嘟囔着：“你觉得这样行吗？它们看起来就像怪物。”
“有什么关系？只要它们能拉马车就行。”伊恩说完，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菲利普，菲利普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想也是。”
“把它们拴紧点。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们说不定会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伊恩说完，朝散发着美味香气的圣汤走去。
“变成……”菲利普嘟囔着，一边拴马一边瞥了马一眼。
……
第二天，马的情况没什么变化。它们的眼神依然呆滞，皮毛也失去了光泽。不，还不止这些。它们不再进食，也不再睡觉。
“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突然攻击我们，所以我会密切监视它们。”菲利普把马拴在马车上，然后爬上了驾驶座。
“就这么办。”伊恩在马车顶上说道，他扔给菲利普一个皮制水壶。里面装的是经过卢黛拉祝福净化并彻底煮沸过的水。当然，没人会批评这种对圣物的非正统使用。
马车开始移动，伊恩回头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梅芙。
“骑得怎么样？”他问。
梅芙低头看了看那匹低着头慢悠悠地走着马，耸了耸肩。“还行。至少它还听话。”
一个骑着怪物马的圣骑士，真是活久见，伊恩心想，然后转过了头。
马车穿过溪流，进入了森林。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森林里长满了苔藓、霉菌和蘑菇。树木扭曲的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磷光闪闪的蓝绿色光芒在树林间闪烁。仔细看的话，会觉得眼前的景色仿佛在缓缓蠕动，就像活物一样。但伊恩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领域，这不仅仅是因为那如梦似幻的景色。
空气中弥漫着被污染的魔法，就像孢子一样，一种令人不安的不适感笼罩着他的全身。这是一种奇怪的不安，一种从根本上就感觉不对劲的感觉。这不仅仅是情绪的问题，伊恩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在扭曲，感知在错乱。这意味着他的探测能力受到了影响，说明他们已经进入了恶魔领域的直接影响范围，一个正常与现实都被扭曲的地方。
嗯，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他心想。
突然，他体内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共鸣。
怎么，你是说猎物就在附近？
伊恩一边想着，一边观察着混沌碎片，这时马车门开了。全副武装的夏洛特敏捷地爬上了车顶。
“怎么了？”伊恩问。
“我们不知道怪物什么时候会出现。”夏洛特把战斧放在身边说道。
“不管来什么，我都会解决。我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完全恢复。”她补充道。
“去吧。要是你负责清理杂兵，那也不错。”
“杂兵……？那是什么？”
“就是个说法。不过，这些杂兵可能没那么容易死。别太拼命了。”
“我知道。我会把它们砍成碎片的。”
大约三十分钟后，夏洛特的手摸到了战斧的柄上。
“我还以为它们都睡着了呢……看来不是。”她嘟囔着，蹲了下来，伊恩转过身，看到她正盯着的地方。他看到森林的阴影中有几个蓝色的身影。
“应该不是你昨天看到的那几只吧。”
“它们看起来不像虫子。更像是……我很久以前见过的东西。不过这些更恶心。”菲利普眯起眼睛说道。
“它们和那片有古树的被腐蚀的森林里的怪物很像。”梅芙补充道。
啊，那些虫草？
伊恩咧嘴一笑，点了点头。他们说得没错。这些怪物是巨魔，不是哥布林或狗头人。
三只长满蓝霉的巨魔。每只巨魔的头上都长着一个宽边的橙色蘑菇，蘑菇是从它们的眼窝里长出来的。尽管它们离马车很近，但它们既没有吼叫，也没有冲锋。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我有种预感，这会很无聊。”夏洛特嘟囔着，从车顶上跳了下来。马车晃动了一下，她飞快地冲向那些长满霉斑的巨魔，紧紧地握着战斧。
巨魔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唰！”
夏洛特的战斧从最前面那只巨魔的头上劈到胸口。它的头裂开了，但没有血喷出来。相反，一股蓝色的、像黏液一样的液体流了出来。夏洛特把巨魔推开，拔出战斧，又用力砍了一斧。巨魔被劈成两半，倒了下去，同时释放出一阵发光的孢子。
夏洛特甩掉战斧上的液体，立刻冲向另一只巨魔。
伊恩继续观察着被砍倒的巨魔的身体。即使被劈成了两半，它还在抽搐。蓝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滴落，在红褐色的地面上蔓延开来，落地时还冒着泡。
伊恩嘟囔着：“这看起来不像长霉的巨魔。倒更像是霉菌变成了巨魔的样子。”
“不管它是什么，它肯定让我没胃口了。”忒萨娅娅靠在车窗上，看着夏洛特战斗。
夏洛特已经砍下了第二只巨魔的头，正在砍它的四肢。尽管它的两个同伴都死了，但最后一只巨魔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或意识。它站在那里，直到夏洛特的战斧砍进了它的头骨。
伊恩的脑袋突然转了过去。
“那些看起来像夏洛特昨天看到的生物。”伊恩说。
发着蓝光的虫子在树枝间飞来飞去。它们是长着长长的蜻蜓翅膀的大型蜈蚣。它们张大的嘴巴好像在嗅着空气，身上覆盖着的小蘑菇闪闪发光。它们飞过的地方，蓝色的粉末散落一地。
“猫，小心后面！”忒萨娅娅喊道。
夏洛特正把最后一只巨魔砍成碎片，她迅速转过头。她用胳膊背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液体，然后跳向那两只飞来的虫子。
“咔嚓！”
其中一只长霉的虫子被她的战斧砍倒。夏洛特骑在挣扎的虫子身上，用战斧反复砍它，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击。
这完全是多余的防备。
“……？！”另一只虫子从她身边飞过，落在了巨魔的断肢上，把头扎进了露出来的肉里。夏洛特一脸惊讶，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忒萨娅娅歪着头嘟囔道：“一般来说，没有温顺的怪物，对吧？”
“据我所知，是的。它们通常都有黑暗的本能。但是……”梅芙看着她的马，补充道，“我们在这里已经看到不少例外了。”
她似乎也很困惑。这时，夏洛特砍下了那只正在吃巨魔的虫子的头，把它和身体分开了。被砍下的头飞了出去，一边飞一边滴着液体。
夏洛特没有去追它。相反，她踢了踢剩下的头，然后转身回到马车旁，脸色很难看。她似乎对这场战斗不太满意，这场战斗几乎算不上战斗。
她跳回车顶，皱着眉头嘟囔道：“这太荒谬了。也许它们昨天不是没看到我。”
她开始咳嗽，大声地清嗓子。伊恩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解释道：“是那种粉末。它刺激了我的喉咙。”
“……马上到驾驶座上去。”伊恩命令道。
“……？”夏洛特一脸困惑，但还是照做了，她坐到菲利普旁边。
伊恩用下巴指了指她。“菲利普，给她点神圣之力。把她完全罩住。”
“是，大人。”菲利普伸出右手，一道微弱的光笼罩了夏洛特。
她闭上眼睛，好像在晒太阳，嘟囔道：“多亏了卢黛拉的祝福，我没事。”
“只是以防万一。要是不走运，你可能会变成这里的怪物。”伊恩回答道。
“变成……它们那样？”菲利普做了个鬼脸。
梅芙和忒萨娅娅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伊恩。
伊恩咂了咂嘴，解释道：“我觉得它们不攻击我们，是因为它们觉得我们马上就要成为这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了。”
“所以，它们在等我们变成像它们一样的生物？”菲利普皱着眉头问道。
“只是猜测。在这里，似乎连呼吸都可能被感染，就像那些巨魔或马一样。”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停止呼吸了。”菲利普嘟囔着，做了个鬼脸。
夏洛特点了点头。“确实。这些生物既不死也不活。我从来没见过会飞的蜈蚣，但是……”
“也许它们是在这里出生或变异的，就像这里的所有东西一样。”梅芙补充道，她环顾四周。
“……不管怎样，那意味着这片森林里的怪物可能不会一直攻击我们。”菲利普说。
“看看吧。有些可能会来攻击我们，想感染我们，所以别放松警惕。”伊恩回答道，他躺在马车顶上。
“有怪物拉马车，我怎么敢放松警惕？”菲利普嘟囔着，收回神圣之力，紧紧地握住了缰绳。
那些已经长霉的马，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