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愈发浓重，仿佛无需再掩饰其本性。然而，庄园已几乎抹去了近期那场悲剧的痕迹。新任管家和仆人们忙碌地穿梭其间。这份坚韧是帝国的一大优势；尽管一夜之间许多人丧生，但体制本身并未崩溃。
“艾纳斯伯爵和伊恩爵士到了，大人。”
当然，这份稳定部分归功于这位年迈而严厉的伯爵。尽管他在教育子女上有所欠缺，但他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领主。
当伊恩走进宴会厅时，他打量着伯爵的脸。伯爵仍在使用奥贝尔堕落根源所在的那间宴会厅。尽管地板上仍有污渍，但坐在高椅上的伯爵却一脸严肃，仿佛未曾察觉。他的眼神似乎更加明亮，或许是为了向众人展示他并未被削弱或击垮。
一位全副武装的年轻骑士站在他身后。他似乎是新任的保安队长。无论他是否是昨日战斗中的幸存者，他看向忒萨娅和伊恩时，眼中都充满了紧张。
“退下。”伯爵低沉的命令让骑士和管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门关上后，伯爵终于面无表情地看向忒萨娅。“你睡得好吗？你脸色总是苍白，所以很难从外表判断。”
这老家伙，真有胆量。
伊恩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尽管如此，伯爵仍以无礼为武器。
忒萨娅的声音冰冷如霜。“托你的福。你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小心点，人们说，蜡烛燃得太亮，很快就会熄灭。”
伯爵的眼睛抽动了一下，伊恩瞥了一眼忒萨娅的后脑勺。伯爵皱巴巴的嘴唇很快弯成了一个微笑。
他发出一声略带恼怒的笑声，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确实。但没办法。老人在这种时候得逼自己一把。”
“不过，你还是得小心。轻易丢掉来之不易的生命，那就太可惜了。”忒萨娅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伯爵点头表示同意。
伊恩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意识到，伯爵最初的评论是个拙劣的玩笑，而忒萨娅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在疏散居民的斗争中，他们的关系一定发生了变化，只是伊恩未曾察觉。危机和困境往往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伯爵很快恢复了典型的严肃表情，问道：“莎伦小姐怎么样了？”
“多亏了卢黛拉的恩典，她已经能下床了。她是个坚强的战士，所以无需担心。现在，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求见我们吗？”
“有几个原因……但首先。”伯爵笨拙地站起身来，专注地看着忒萨娅。
“我想表达我诚挚的感激。没有你的帮助，我不会活着，还会有更多人丧生。”伯爵深深鞠躬。
忒萨娅显然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才以镇定的语气回应。
“请别这样。现在我真的开始担心了。人们行为反常，从来都不是好兆头。”
“……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所以别往心里去。”伯爵清了清嗓子，坐了回去。
忒萨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哦，天哪。你甚至感到尴尬。我接受你的感谢，伯爵大人。当然，如果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感谢，那就更好了。我的一位密友常说……”
忒萨娅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伊恩一眼，然后转向伯爵。“感恩应该用金钱或礼物来表达，而不仅仅是言语。”
“那可是精灵的至理名言。但这是规矩。我没有很多珠宝或珍宝，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些。不过，我在想一个更符合西方传统的实际奖励。你觉得怎么样？”
“先说来听听。”
“我听说你打算很快离开。所以……”
伯爵靠在椅背上，头枕在椅背上，停顿片刻后说道：“我会打开仓库和军械库，为你提供任何可能有助于你旅程的物品。你觉得怎么样？你可以任选所需，尽管我不能给你所有东西。”
“……你今天真是让我惊喜连连。谢谢你的关心。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能给我们三匹马，那就太好了。”
“没问题。你直截了当的请求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伊恩以一种超然的兴趣听着他们的对话。当然，伯爵召唤他们来不仅仅是为了讨论这个。贵族们总是把重点留到最后。在交换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聊后，伯爵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伊恩。
“伊恩爵士。”
伊恩一言不发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伯爵一直以克制的表情看着忒萨娅，现在开口说道：“我也想向你表达我的感激。我听说你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德雷诺罗夫和韦斯特伍德家族不会忘记欠你的这份人情。”
“我欣然接受你的感谢。”尽管伊恩反应冷淡，但伯爵只是点了点头。
伊恩意识到伯爵表现得异常谨慎。他似乎觉得伊恩比忒萨娅更难接近。
伯爵缓缓开口：“在进入正题之前，有件事我想直接听你说。”
“说吧。”
“我听说仪式不仅仅限于这个地方。是真的吗？”
“很可能是真的。”
“德雷诺罗夫的堕落者只是更大阴谋的一部分，由其他人策划的。这也是真的吗？”
“很可能是真的。”
“而你离开是为了惩罚他们？”
伊恩微微皱眉，回应道：“直接说重点吧，伯爵。”
别再问些我不在乎的问题绕圈子了。
短暂的停顿后，伯爵低声说道：“为我们报仇。”
“……？”
“请杀死所有参与这个阴谋的人。把他们的头颅带给我。既然你本来就打算这么做，那应该不难。如果你这么做，我会以任何你希望的方式奖励你。”
原来这就是重点。
看着伯爵冷酷的眼神，伊恩心中暗自叹息。这老家伙还没有从昨天的事件中走出来；他只是在假装。
一系列任务窗口出现在伊恩眼前。
【复仇与赎罪】
当他阅读任务详情时，一只眼睛抽动了一下。这是一个关键任务。帮助伯爵复仇，或者帮助他寻求赎罪。
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那些引领仪式的堕落者会死。”伊恩关闭了任务窗口，再次迎上了伯爵的目光。
“但这不是为了你的复仇。我对收集堕落者的头颅没有兴趣，也不打算这么做。”
伯爵的眼睛瞬间睁大。
伊恩平静地迎上他暴风雨般的目光，继续说道：“别把你的罪恶感强加给我。”
“……”伯爵皱巴巴的眉头紧锁。
伊恩没有移开目光。冰冷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那我该怎么办？”伯爵的声音沙哑，他用手抹了把脸。
“我这副老弱病残的身体能做什么？我甚至无法亲自报仇。我将无法继续统治这片土地。我无法向中央当局隐瞒这件事。为了保护我唯一剩下的孩子，防止更多人丧生，我必须报告这件事。但那将是我和我家族遗产的终结。我会因为与堕落者勾结而被处死，或者因耻辱而被剥夺头衔。”
伯爵停顿了一下，声音哽咽，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我不寻求复仇，我能为那些死去的人做些什么？”
“嗯……”
你问我这个干嘛？
伊恩心中暗自叹息，但还是开口了：“至少，你可以为你儿子所做的事，以及你对你儿子所做的事赎罪。”
“……！”伯爵的眼睛再次睁大，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然后补充道：“但……我只擅长耕种和管理土地。”
“那就做那个。”
“……那似乎还不够。”
“那由你来决定。”
“哈……赎罪……赎罪……”伯爵叹息着，用皱巴巴、骨瘦如柴的手揉着太阳穴。
“我可以耕种到死，但那不是赎罪。那更像是逃避。相反，我应该致力于恢复被毁居民的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苦笑。“这真是太不幸了。我无法做到的那一天会来得更快，而不是我生命的终结。”
“……”那一刻，忒萨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伊恩一眼。她与他的目光短暂交汇后，伊恩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那么，当那一天到来时……”伊恩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看着伯爵说道。
“用我的名字。那可能会有所帮助。”
“……？”伯爵看着他。
伊恩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你大概知道我是谁，对吧？所以你才问我这些问题。”
“……”伯爵的嘴唇动了动，无言以对，然后谨慎地回答道。
“是的……我知道你不只是侍奉艾纳斯小姐的骑士。马维里克爵士也是一样。无论他们地位多高，圣骑士都不会侍奉一个精灵……我没问是因为我觉得你有理由保密。你愿意透露你的真实身份吗？”
忒萨娅一直微微笑着，现在她向伊恩倾身，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要不是因为这个任务……
伊恩从鼻子里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站起来表示敬意吧，伯爵。”忒萨娅走到一边，权威地说道。
伯爵在她的严厉目光下默默站立。
忒萨娅终于扬起下巴说道：“你面前的男人是审判女神的圣战士、北方的大战士、北方的屠龙者、大白金龙的唯一官方特使。他是北方公认的超人，伊恩·霍普爵士。”
“……”伯爵的薄唇微微张开，他盯着忒萨娅。显然，伊恩的真实身份远超他的预期。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微笑，看着伊恩。
“卢索拉在上……你就是那个名人。”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介绍的真实性。伊恩的事迹本身就很有说服力，而且一位年长的精灵的介绍也很有分量。此外，伯爵已经听到了关于北方的传言。
忒萨娅严厉地说道：“伯爵？”
伯爵如梦初醒，立刻俯身在地。“我向白金龙的特使致意……”
他的语气和举止都充满了极度的敬意。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在成为帝国伯爵之前，是卢索拉的虔诚信徒。白金龙是教会的传奇圣人，而伊恩作为他的特使，理应受到最高的尊敬。
伊恩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站起来吧，伯爵。没必要这么正式。”
“……我会的，伊恩……爵士。”伯爵恭敬地站起身来，但仍然低着头。
伊恩无视忒萨娅骄傲的目光，继续说道：“艾纳斯伯爵和马维里克爵士正在协助我。我相信你明白我们为什么没有透露身份。”
“……当然。我向光辉女神发誓，会保守你的秘密。”
真的发誓了？
伊恩心想，但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教会或王室的调查员来了，告诉他们我的话。说伯爵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尽了一切可能保护他的人民。而且他正在通过恢复德雷诺罗夫来赎他儿子的罪。”
“……我会的。”伯爵再次深深鞠躬。他的真诚显而易见，伊恩面前的任务完成窗口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让我做各种事情。在游戏中，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点击完成的任务……这真的是更好的结局吗？
即使不是，现在也无法回头了。伊恩关闭了确认窗口，看着伯爵。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原本有，但现在不重要了。我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爵士。”
伊恩点了点头，看了忒萨娅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伯爵的声音传来：“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伊恩转身面对那个瘦小、虚弱、阴郁的老人。“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
伯爵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深深鞠躬。
……我今天真是多嘴了。
伊恩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就离开了宴会厅。
……
“原来这就是这种感觉。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小猫一直想这么做了。”忒萨娅走出宅邸后，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她看着沉默的伊恩，又加了一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用我自己的嘴说出这个严密保守的秘密，感觉真自由。”
我想也是。
伊恩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说道：“告诉夏洛特关于物资的事情。军械库里可能没有什么非凡的东西，但帝国的装备应该还是有用的。她肯定会想亲自去看看，所以确保她不要过度劳累。我们离开前，她的伤口最好能完全愈合。”
“你真的很照顾小猫。别担心，我会确保她用那些遗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直接去教堂吗？”
“是的……”伊恩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
真希望我能休息几天。但这个该死的世界不允许这样的奢侈。
“那就把事情处理好，伊恩爵士。”忒萨娅表情庄重地说道，然后转向附楼。她向一个路过的仆人示意，让他们准备去宅邸的仓库和军械库。
等她真正成为长老后，她肯定会真的对下级颐指气使。
伊恩轻声笑了笑，走进了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