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闻声如遭电击,周身骤紧,又如临大敌,猛地弹身而起!腰间寒光乍现,长剑已然出鞘,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猛兽,死死挡在云苏与妱澕之间。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牢牢锁定了妱澕,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中,迸射出刻骨的仇恨与凶戾。
慕容妱澕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呼吸微窒,好似自己已被洞穿。心中虽惊,但她强压下心悸,面上却不露分毫,脊背挺得笔直,毫不退避地迎上那噬人的目光,以示镇定,只暗暗咽了咽口水。空气如同凝固,剑拔弩张,生死只在呼吸之间,一触即发。
云苏的神色淡然,即将用动作打破了死寂。他并未起身,只带着平静伸长了手,让手指尖轻轻在奚数紧绷如铁的肩胛处点了点。
奚数身体微震,却仍未回头,声音紧绷如弦:“少主吩咐!”
云苏这才缓缓起身,一步踏前,在奚数惊愕的目光中,手掌已稳稳按在了那寒光凛冽的剑脊之上!一股沛然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内力透剑传来,硬生生将直指妱澕的剑尖压向下。
“奚数。”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收剑。”
奚数如闻惊雷,露出的半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与一头的雾水:“收……收剑?!”他奉命前来营救少主,少主之命,竟非让他放下,而是收起兵刃?且……是命令他对这个言语刻薄、充满威胁的女子收剑?少主居然对闯入私域者维护?
这与他预想中浴血杀出的场景截然不同!巨大的困惑与惊疑让他浑身僵硬,持剑的手竟一时忘了动作,只是怔愣地盯着云苏按在剑上的手,仿佛想从那上面看出答案。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瞳孔骤缩——
华月如练,悄然洒落在庭院中,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云苏端坐在案前,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抹沉稳与从容。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女娘既已到此,不妨入内一叙?”
虽不知妱澕此番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但他心中笃定,以她的聪慧通透,行事自有章法,必不会无端生事,与其猜度她深夜徘徊的目的,不若开门见山,总好过被未知的谜团困扰。
慕容妱澕站在门外,并未立刻应声,心中隐隐犯怵,目光冷冷投向如磐石般伫立、周身戾气未散的奚数,下颌朝其方向微抬,意思不言而喻。
奚数眼神如刀,几乎要将她刺穿,那叫一个满脸的不情愿。
云苏恍若未见奚数的面色神情,只含笑静待:“奚数。”他声音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外间守着,留意动静。”
奚数眉头紧锁,虽心中不甘,也只得抱拳领命,躬身退下,动作干脆利落,转身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妱澕一眼,方才无声退入廊下阴影。
慕容妱澕看一眼奚数真的离去,这才踏进门槛。
云苏唇角微扬,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烛光倒映他眸色深深:“妱女娘深夜踏月,所为何事?莫非就不惧这深宅重门,暗藏风波?”
慕容妱澕撇了撇嘴,反唇相讥:“风波?这可是我家,再说了,我看最大的风波便是眼下!云郎君,我倒要问问,此处究竟是慕容府,还是你的山寨别院?是我救了你安置在此,还是你反客为主,把我这主人当成了掳来的压寨夫人?竟让你的护卫在此‘保护’你我?岂非咄咄怪事!”
她顿了顿,迎着云苏饶有兴味的目光,续道:“我不过是夜半难眠,踱至院中,见一道黑影从月中跃出,如惊鸟掠空,直扑你这屋顶,搅得月影零乱,这才循迹而来,我还以为他是来寻人打架的呢,没想到是嫦娥仙子放出来的见一只‘灰兔子’,将月亮都遮住了。”
云苏低笑出声,烛火在他眼中跳跃:“妱女娘心思之奇,言辞之利,当真令云某……叹服。”压寨夫人?这石破天惊的比喻撞入心间,竟让他心底漾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涟漪,现在不过道是别有一番趣味而已。
“听闻寿医师为你医治时曾言。”慕容妱澕目光落在他衣袖遮掩的手臂处,带着几分探究,“你乃中了迷药,幸而非毒,年轻气盛且筋骨强健,身上的伤势定能迅速痊愈。” 话音未落,她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云苏的手腕,指尖轻巧地勾住了他宽袖的边缘,向上一撩!
一截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小臂暴露在烛光下,蕴含着内敛的力量,掌心与指腹覆着一层经年磨砺出的薄茧。
妱澕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紧实的肌肤,似在感受伤势的恢复,心中亦不免暗道:“一看臂膀就知道孔武有力。”其实她真是并无杂念。
然而,妱澕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苏猝不及防。在她触及肌肤的刹那,他身体骤然一僵!那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臂膀,直抵心尖。
他完全没料到这位郡主行事如此不拘常理,大脑竟空白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几乎是狼狈地猛地将手臂抽回,宽袖“唰”地垂下,掩住了方才的“风光”,余下耳根处一抹可疑的微热,眼神中亦闪过一丝慌乱与无措。
云苏强作镇定,收回的手臂藏在袖中微微发紧,面上却端得一本正经:“妱女娘此举,于礼不合。”心下却道:这慕容家的掌上明珠,贵为郡主,怎的如此,行事当真率性得令人心惊,全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礼。
慕容妱澕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何须如此紧张?我瞧着郎君似乎暂无去意,接应的仪仗没等来,倒先招来个夜行客,怕是还要添人。”她眸光流转,带着几分审视落在云苏身上,“虽未实际见识过,但观郎君行止气度,想必身手不凡,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