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轻叹一声,觉得是该将自遭遇刺杀至这几日在慕容府之事,大致述说它一遍,即便未详述所有细节,但关键之处,不可遗漏,这样才能有足够的信息找出幕后真凶。
他面色凝重,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自那日与你辞别,我依令尊安排登船赴京,行囊舟楫皆由贵府打点,岂料……”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船夫原拟在饭食中下药,因堡中护卫皆自备干粮饮水而受阻,贼人一计不成,转而在饮用水中下迷药,然护卫中机警者众,多有自带水囊者,歹人见计难成,竟点燃混了毒物的檀香,更备有迷香粉伺机抛洒……”
原来,那日邬常枫与父亲告别后,先行至京都筹备一切,欲迎云苏入京。受云堡主之托,他提前告知其父,而后邬父亲自安排云苏的行囊与船只。没想到,船行途中,竟生变故,手段之隐秘狠辣,令人发指。
结果可想而知,饶是云苏随行的云家堡护卫精锐,猝不及防下,亦有数人着了道,可恰有几个高手未能幸免,其中便包括云苏。几名顶尖好手内力受制,战力大损。
对方正常武力之人有不俗者本就不少,更兼水上水下暗藏诸多伏兵,如何抵挡得住对方蓄谋已久、占尽水陆之利的人海围攻?以寡敌众,云苏等人自是陷入绝境,场面惨烈异常。
余下之事,便与妱澕所见相差无几。
邬常枫瞳孔骤然一缩,满脸惊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阿爷?!你的意思…你是说他…可他已回了云家堡,云苏,你……你为何要告知我这等残酷之事?”
早前听闻父亲已安然返回云家堡,邬常枫还挺欣慰,现在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看着云苏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痛苦、愧疚、挣扎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不禁踉跄半步。
阿爷与兄弟,于他而言皆是至亲,如今却陷入这般境地。
“哼,跑得倒是够快,没什么,不过是想让你知晓罢了。”云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怎么,你要告知令尊,让他逃窜?呵,常枫,你未免太过天真,糊涂啊!若真是令尊的手笔,我外王父岂能善罢甘休?你且看看,令尊此刻安在?你阖家上下,可曾少了一根头发?真笨!”神色冷淡话语中带着几分亲昵的讥讽。
邬常枫闻此,喉头哽咽,声音嘶哑:“无论如何,是我阿爷不周详,我…我代阿爷…向云苏兄赔罪!”他猛地撩起袍角便要屈膝。
话音未落,只觉一股沛然力道自小腿外侧传来,云是苏眼疾手快,一脚轻顶,脚尖如铁铸般抵住他膝弯,硬生生将他下跪之势阻住,迫得他重新站直。
云苏收回脚,目光沉静却一脸不悦:“男儿膝下有黄金,我非君父官长,更非你邬家先祖,何须行此大礼?”
邬常枫急切地上前半步,伸手欲抓云苏衣袖:“云苏!我邬常枫对天立誓,此事我定……”
云苏侧身避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已了,多说无益,你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这可不是我们的正事儿。”
邬常枫看着云苏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阵慌乱,忙转过身去默立,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片刻后再转回时,脸上已努力挤出一丝惯常的、带着点促狭意味的笑容,指肚在扇骨上轻轻一推,“唰”一声扇面展开,泼墨仕女图重现眼前。
他眼中精光一闪,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戏谑凑近道:“如此说来,慕容家于你有再造之恩,那位二小姐更是你的……嗯?救命恩人?云苏,莫不是…你二人早已…芳心暗许?”邬常枫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苏。
云苏闻言,眼神一凛,身形一动,伸手便抓。右手如电,并指如剑,直点邬常枫持扇的手腕要穴!
邬常枫“嘿”了一声,反应亦是极快,一个后撤步躲开。
云苏似早料到他会如此,前进一步,虚晃一招;邬常枫退无可退,手腕一沉,忙以扇柄相挡,斜斜向上格去。
云苏手腕一转,化虚为实,指尖将触未触之际陡然变招,手掌上升,化点为拂,劲力暗运,最后一推,一股柔劲拂过扇面,那精钢为骨的扇子竟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猛地向上翻起。就这样,邬常枫手中扇子变换角度与位置,合扇之力“啪”,不轻不重地正敲在他自己的脑门上。
邬常枫“哎哟”一声,吃痛地抬手捂着瞬间泛起一点微红的额头,哭笑不得地看着云苏直呼:“下手可真重!”
邬常枫揉着额头,摇着折扇,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笑意,故意夸张地叹气:“唉!你说你呀云大郎君,素来是心如磐石,信个七尺男儿都难如登天,遑论深闺弱质?如今倒好,竟对一位小娘子深信不疑了?何苦只对我端着这副冷面孔?啧啧,莫不是存心戏弄贤弟我么?”
他深知云苏念母,最是忌讳拿女子清誉说笑,虽心有愧疚,也忍不住要调侃这位自幼相交的好兄弟,仗着对方不会真下狠手,依旧嬉皮笑脸,谁让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落于下风呢。
云苏斜睨他一眼,语气凉凉:“是啊,我也时常自省,当年定是年少无知,识人不明,方与你这般深交。”目光扫过对方刻意抚平的衣襟,又补了一句,“况且,堂堂男儿,整日介招蜂引蝶,成何体统?”
“你!”邬常枫一噎,随即“唰”地折扇一收,轻敲掌心,故作潇洒,“我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何错之有?”
云苏目光如剑,似要穿透邬常枫,没好气道:“两个大男人,要这般风姿作甚?看着便想动手,对了,你怎的今日非要鬼鬼祟祟的亲自溜潜入人家府邸,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