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一夜没合眼的林天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神情呆滞地刷着网页。
昨晚轰动了整个H市的视频，经过网络技术部马不停蹄连夜的整改，被黑客入侵发了视频的几大网站全被关停待处罚，小一些的网站则被直接从网络上彻底抹杀了痕迹。这一波操作下去，网络上基本已经看不到相关视频的页面了。
那些已经被传播下载出去的，局里的公关部门也早已第一时间发了声明，责令广大网友自觉删除，否则等网络技术部的警员一经发现，将要面临的就是重罚甚至拘禁。
而就“林天暖暴力执法”的事情，即将会在今天早上九点，与视频的新闻一并澄清。
关于沈月心和林天阳之间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也已经不能藏着掖着了。只有将舆论导向到同情怜悯沈月心和林天暖的这一边，才能让这件事消停。
要做到舆论同情，到时发布会上就必须说到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而且或多或少还会提到林家秘而不宣的往事。
这些事事关林家，上级已经提前跟林磬知会过了会在会上说到林家的隐私。
林磬气得想骂人。可惜对方是比林天暖还要高级的领导，除了憋着气不发，他也只能认了。至于发布会他来不来，也全由他自己决定。
林磬觉得丢人，想必是不会去的。
林天暖也不打算出席。
昨晚被省级派下来的相关部门叫去问了一整个晚上的话，也录了口供，那些背后的故事也平铺直述交代了个大概。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要让他念稿说出那些一直揪着他心脏的事情，他自认自己内心还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
省级领导也体恤林天暖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态度温和而同情地表达了让林天暖放假一段时间的指令。
林天暖什么也不想说了，也不想去看别人怜悯的眼神，神情木然地点头答应了。
正发呆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只响了一声，林天暖就急切地接了起来:“找到了吗？”
手机另一端才说完，林天暖眼里期盼的光彩又瞬间黯淡了。
“好，我知道了。”
他神情倦怠失望地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
顿了顿，只见他忽然双手捂住了脸，掌心里一股温热缓缓顺着指缝漫延而下。
这一刻，没人看得见的，是林天暖的脆弱。
撑了这许多年，他已经撑不住了，也想开了，不再勉强自己忍着了。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等时间到了，开庭宣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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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二十分，龙平到了局里。
他才刚进局长办公室的门，正好看到林天暖在收拾东西，就连桌面上的和沈月心的俩人合照，也都被他一并收进了一个纸箱里。
龙平心口一跳一跳的，赶忙走上前去。一夜未眠追击逃犯的他两眼充.血通红，哑着嗓子问:“天暖，你这是……我听说上头是让你休息几天，你是打算干脆不再来上班了吗？”
林天暖手上一滞，顿了两秒，才又继续收拾，边抬头微微笑了笑。
“我累了，真的。干脆趁着放假顺便辞职好了，省得以后还要交接……走之前还能见到你，正好我想说谢谢你的话。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拿我当兄弟，暗地里帮了我那么多，谢谢。”
说话间，林天暖已经收拾完桌面和柜子里的东西。他把箱子合上，将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取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平整。
最后，他把口袋里的证件拿了出来，把已经发了邮件之后又打印出来的一份辞职报告，也都一并放在桌面中间叠好的制服上面。
他的手上有一刻是依依不舍的。
在摩挲了几下制服之后，林天暖把手挪开，同时别开脸，将一只手扶在办公桌角边，指尖不经意地在桌面上划拉了几下，又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道别的话。
“龙队，你知道的，我一直就志不在此，能走这么远，不得不说除了硬拼，还有运气也一直不错。回头看我走过的路，幸好有你们这一班兄弟陪着，我才没那么寂寞，也不觉得遗憾了。说起来，我本来就不适合这个职位，站得越高反而越身不由己。我这人吧你也知道的，最大的缺点我自己清楚，那就是感情用事，成不了大器。这职位还真的不适合我，也是时候腾出来，把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选了。”
龙平低头沉默了好一会。他知道林天暖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他要拦是拦不住的，可他还想再劝劝。
“那，这就要走了？你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了吗？你们家……林氏这次打击应该不小，你现在去，就是收拾烂摊子，没那么容易。还是说，你打算什么都不管……去找嫂子？可是人海茫茫，你上哪里找？兄弟们地毯式搜索了一夜都找不到的人，凭你一个人更不可能找得到。你还在位的话，可以调动一下警力找一下人。可你就这么辞职了，往后要找人，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
林天暖摇了摇头，轻抬起一直放在裤袋里的另一只手到龙平跟前。
“我家那边我还没想好去还是不去，就算我现在去林氏，也未必能带去什么好影响。先看看吧……找人的事情，跟辞职是两回事，我想得很明白，你可能不能理解……这么说吧，在我这个职位，高是高，有时候贪图职务便利，却也从另一方面限制了我的行动。在其位谋其政，却约束太多，容易公私不分，也累得你这么多年陪我瞎跑……大概意思是这样吧。你也别劝了。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就好。”
林天暖将放在桌角的手也收了回来，双手在龙平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之后便把桌面上整理好的纸箱抬了起来，两手颠了颠。
工作这么多年，他能带走的东西，也就这一只箱子。
林天暖忽然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忍不住又笑了笑。倒不是心酸的笑，而是释然的云淡风轻的笑。
纠结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事情，在林天阳的落网而差不多宣告落幕了结。
放不下的执念，也是时候到了该坦然面对的时候了。又或许，这会是另一个执念的开始，反反复复纠纠缠缠。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龙队挠了挠头，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劝又劝不住，纠结了半天，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和林天暖握了握。
“那，祝你顺利吧。”
“嗯。那我走了。有空找我喝酒聊聊天？”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