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巡逻车的测速雷达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个鲜红的数字：132km/h。这条路限速80。
“逮住他！”王攻全一打方向，警车呼啸着追上前面那辆明显超速的黑色SUV，示意其靠边停车。
SUV很配合地减速，停在了应急车道上。柯玥和王攻全下车，走上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商务休闲装的男人，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清澈，没有酒气。他连忙道歉：“对不起警察同志，超速了，我认罚。”
态度倒是很好。王攻全例行公事：“驾驶证行驶证。知道超了多少吗？超速50%以上了，很危险！”
男人一边递证件，一边苦笑解释道：“实在抱歉，我知道错了。主要是……哎，前面马上要经过‘黑风坳’那段路了，心里有点发毛，就想赶紧开过去……”
“黑风坳”三个字一出，王攻全准备开罚单的手顿了一下，连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柯玥，目光也微微一动。
黑风坳是这条路上出了名的“邪门”路段。连续几公里的长下坡接急弯，路边是深涧，一年到头雾气弥漫，而且因为早期设计缺陷，护栏强度不足，照明几乎为零。这些年，那里没少出恶性事故，尤其是夜间和大车，很多老司机提到那段路都心里打怵。
王攻全脸上的严厉神色缓和了些，甚至带着点同病相怜的理解，嘟囔了一句：“哦……黑风坳啊……也是，那个鬼地方，换我开，心里也毛，说不定也得踩油门赶紧过……”
男人像是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是啊警察同志！您也知道！那地方又黑又陡，弯还急，旁边就是悬崖，晚上一个人开过去，真是后背发凉！”
柯玥没有说话，她接过证件核查，信息无误，也没有其他违法记录。她看了一眼男人疲惫却谨慎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王攻全按照规定开具了罚单，递还给男人，语气好了很多：“罚单拿着，以后再急也不能超速这么多，太危险了。黑风坳那段，开慢点，集中精神，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谢谢警察同志，下次一定注意！”男人接过罚单，松了口气。
就在男人准备升起车窗离开时，柯玥突然上前一步，敲了敲他的车窗。
男人疑惑地再次降下车窗。
柯玥的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驾驶室和副驾上，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车上有防身的东西吗？”
男人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没有啊。就是普通上下班，带那些干嘛？”
柯玥沉默了两秒，转身走向警车。王攻全和司机都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她打开警车后备箱，从里面的一个应急装备箱里，拿出了一小罐警用制式的辣椒水喷雾，走回来，递向那个一脸错愕的司机。
“这个你拿着。”柯玥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黑风坳那段路不太平，以前出过几起夜间拦车抢劫的案子，虽然最近少了，但没完全绝。一个人开车，备着点，以防万一。”
司机彻底懵了，看着那罐小小的红色喷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警察同志……这不合适吧？我……”
“拿着。”柯玥的语气加重了一点，“不是给你惹事的，是让你关键时候能自保。过了黑风坳，觉得用不上，扔了也行。”
男人看着柯玥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清亮的眼睛，又想起黑风坳的传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里，语气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谢……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走吧。开慢点。”柯玥挥了挥手。
男人连连道谢，升上车窗，小心翼翼地启动车辆，这次将车速牢牢控制在了限速之内，缓缓汇入车道，朝着令人不安的黑风坳方向驶去。
王攻全看着远去的车尾灯，挠了挠头：“头儿，你这……合规吗？警用装备就这么给出去了？”
柯玥望着黑风坳方向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缓缓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罚了他超速的款，是执行规则。给他一瓶或许能保命的东西，是尽一份心。 那条路的问题，不是罚几个超速就能解决的。”
她想起局里那些关于黑风坳路段整改申请一次次被搁置的报告，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在卯林镇，有些危险，明明白白地摆在路上，却仿佛被所有人视而不见。
而她能做的，除了开罚单，似乎也只有用这种近乎“违规”的方式，给那些不得不穿越黑暗的独行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却可能是唯一的保障。
夜风吹过，带着远方黑风坳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雾气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