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良的粗暴行径,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扔下了一颗炸弹。
他用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证明了一件事:
这些循环播放的“残影”,不仅仅是幻觉,更是这个“闭环鬼域”结构的一部分,是维持这个时间牢笼稳定的“承重墙”。
每打碎一个,这个牢笼的结构就松动一分。
“原来如此……”南良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兴奋。
“这些倒霉蛋的魂魄和执念,被逆命阁那帮杂碎当成了‘锚点’,用来固定这段扭曲的时空。”
“我们只要把这些锚点全都拔了,这鬼地方自然就塌了!”
他的话让我精神一振,绝望的黑暗中,仿佛透进了一丝光。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南良准备依法炮制,冲向下一个“残影之门”时,整条走廊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天花板上的灯管疯狂闪烁,发出“滋啦滋啦”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墙壁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有灰尘簌簌落下。
这个空间,在自我修复!
那个被南良轰开的大洞,边缘的碎石和墙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增生,试图重新愈合。
而那些刚刚减弱的噪音,音量再次开始攀升,变得比之前更尖锐和混乱。
更糟糕的是,那辆消失的手推车,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竟然同时从走廊的两头,一前一后,同时向我们驶来!
这个鬼域被激怒了,它正在调动更多的力量来镇压我们这两个“病毒”。
“妈的!还带自动修复和升级安保的?”南良啐了一口。
“祁砚,跟紧了!”
他不再犹豫,冲向另一扇闪烁着残影的门。
这一次,他更加干脆,甚至没有等残影完全浮现,凝聚着乌光的拳头就狠狠地砸了上去。
又是一声巨响,又一堵“墙”被他野蛮地拆毁。
走廊的震动更加剧烈了,我几乎站立不稳。
噪音的分贝已经突破了人耳能承受的极限,我的耳膜嗡嗡作响,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我知道,我们陷入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必须在鬼域完成修复,并且将我们彻底同化之前,摧毁足够多的“锚点”,打破这个闭环。
可“锚点”有多少?十个?二十个?还是上百个?
而南良每攻击一次,自身消耗也极大,他身上的气息明显变得紊乱起来。
这样下去,不等拆完,他自己就先垮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南良的方法太笨了,是在用命去填。
必须找到这个闭环的“核心”,那个最初的“因”!只要找到了源头,就能从根本上瓦解这里的一切。
“南良,停下!”我大吼道,“这样没用的!我们得找到它的‘开关’!”
“开关?”
南良一拳砸碎第三扇门,喘着粗气回头看我,他的一条袖子已经在爆炸中被撕碎,露出精壮的小臂.
“这他妈哪儿来的开关?你告诉我!”
“我来找!”
我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这条不断震颤,仿佛随时会崩塌的走廊。
“你帮我顶住!我需要时间!”
南良的动作一顿,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他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
“蠢货,”他骂道。
“我早警告过你,在这里用‘窥天’,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总比在这里被磨成疯子强!”我咆哮着回应他,“快没时间了!”
南良沉默了两秒,那两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看着从走廊两头逼近的手推车,又看了看我,最终,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三分钟!”
“老子最多帮你顶三分钟,三分钟后你要是还没搞定,老子就拖着你的尸体杀出去。”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从怀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黄纸符,迎着其中一辆手推车冲了过去。
他将符纸一张张拍在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上,那些符纸遇物即燃。
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符文锁链,暂时延缓了空间的修复速度,也像屏障一样,将手推车阻拦在外。
我知道,这是他用自己的力量,为我争取到的宝贵时间。
我立刻盘膝坐下,无视了耳边能将人逼疯的噪音,也无视了脚下剧烈的震动。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到眉心之中。
“窥天”!
我要看的,不是未来,不是可能性。
我要逆流而上,穿透这层层叠叠的“果”,去寻找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那个最根本的“因”!
我的灵觉,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破了现实的表象。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无穷无尽,混乱的画面所取代。
我看到了这条走廊的无数种状态:烈火焚烧、洪水淹没、被蛛网覆盖、回归于虚无……
这些都是“果”。
我强忍着大脑被撕裂的痛楚,继续向更深层,更源头的地方探去。
我的灵觉在时间的乱流中穿梭,无数人的绝望和痛苦像潮水一样拍打着我,试图将我吞噬。
“撑住!撑住……”我对自己说。
渐渐地,那些混乱的画面开始剥离,我仿佛进入了一条时光隧道。
看到了那个都市传说爱好者,是如何一步步被网上的诡异帖子吸引,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踏入了这个废弃的疗养院;
我看到了逆命阁的“蚀梦者”,是如何在这里布下仪式,将他拖入梦境,试图炼成“因果闭环”的“人柱”‘
但这些,依然不是最开始的“因”,这个“闭环鬼域”的形成,似乎比这更早。
我的灵觉继续上溯!
终于,我穿透了重重迷雾,看到一个模糊源初的画面。
那是一个雨夜,废弃的疗养院里,空无一人。
只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打破了这里的死寂。
高的那个,裹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袍,手里还拎着个酒壶;
矮的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紧张;
他们闯入了这里!
这个地方,本就处于一个现实与虚幻的薄弱夹层。
他们的到来,尤其是南良身上那股与此地格格不入,属于冥府的强横气息,以及我身上那不稳定的“窥天”之力,对这个脆弱的夹层造成了剧烈的干扰。
这个地方的“规则”,为了“修正”这个干扰,为了“排除”我们这两个不稳定的变量,启动了它的防御机制。
它将我们闯入的“这一刻”,以及所在的“这一段空间”,从正常的时间线上“剪切”了下来。
然后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完美且能自我循环的闭环。
它要把我们,永远地困在“闯入”的这一刻。
所以,才有了这条无尽的回廊。
所以,我们做的任何事,都会成为这个闭环的一部分。
所以……一个让我遍体生寒的结论,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导致这个“闭环鬼域”形成的“因”……就是我们自己!
是我们此刻的闯入行为,成为了导致这个回廊形成的“果”的一部分“因”。
干预,即是被困的原因。
这是一个无解的逻辑死结,一个完美的悖论陷阱。
我们为了逃离这个陷阱,而闯入这里;而闯入这里的行为本身,创造了这个陷阱。
当我意识到这个可怕真相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从因果律的底层,狠狠地反噬到我的身上。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正面击中,眼前所有的画面瞬间崩碎成亿万片光点。
一股滚烫的洪流从我的鼻腔、口腔,甚至耳朵和眼角,同时喷涌而出。
我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倒去,灵觉在瞬间被黑暗吞没。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听到了南良那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以及两辆手推车碾碎符文屏障后,那越来越近“吱呀,吱呀”的催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