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将剑抵在原地，补充道：“解释？”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很好。”伊恩推开卢斯，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然后转向仍惊得张着嘴的菲利普。
“他现在由你负责。要是他危及你的性命，我会亲手杀了他。明白了吗？”
“……您听到了，父亲。时刻紧跟在我身后。”菲利普强装镇定，看向卢斯。
卢斯揉着脖子，拼命点头，脑袋都差点掉下来。
卢斯惊恐地瞥了伊恩一眼，又问道：“你们真的要去教堂吗？就你们两个人……”
突然，有东西砰地撞在门上，卢斯吓得跳起来，屏住了呼吸。伊恩立刻转身，菲利普则抓住卢斯的胳膊，微笑着说：
“别担心。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我们就行。”
菲利普领着卢斯往前走，依旧微笑着说：“我们边走边说。”
“等、等一下……”卢斯结结巴巴地说，这时伊恩猛地推开门，一只因撞击而踉跄的亡灵出现在眼前。
卢斯还没来得及对这恐怖的景象做出反应，伊恩的剑已毫不留情地将那怪物砍成碎片。这还没完，伊恩又从手中放出一颗火球，将倒地的亡灵烧成了灰烬。
卢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魔法……？”
“——那只是件神器。别管它了。我们走。”菲利普急忙打断，走进走廊。他很了解伊恩的脾气。要是这位神父犹豫、磨蹭或胡说八道，伊恩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
甚至可能会杀了他。毕竟，伊恩是白金龙的使者，以严格执行任务而闻名。只要理由充分，他甚至能砍下主教的脑袋。
幸运的是，卢斯开始自己走了。他似乎意识到，落在后面就意味着必死无疑。又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害怕伊恩。
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
“开始解释吧，卢斯神父。”他们边走，菲利普边说。卢斯紧张地四处张望，咽了口唾沫，然后急促地说起来。
“没、没有任何迹象。一切都很正常。在斯蒂芬主教的指导下，我协助埃洛伊神父准备圣餐。许多神父和修士都参与其中，因为韦斯特伍德勋爵计划晚上举办宴会。然后，突然间，外面天就黑了，一片寂静。一些神父和主教震惊地四处张望，接着——”
另一扇门砰地打开，一只浑身长满蘑菇的亡灵扑了出来，卢斯倒吸一口凉气。伊恩早有防备，迅速砍下那怪物的头。菲利普无视这场骚乱，低声对卢斯说：
“别停，神父。从现在起，你一停下来，我就揍你。”
“……？！”
“这总比被他杀了强。”菲利普在卢斯注视下，微微扬起戴着手套的拳头。
卢斯明白威胁之意，点了点头，急忙继续说道：“他们开始往外跑。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跟着跑了。不只是我，其他神父和修士也都在跑。有些人，像我一样，问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人看起来非常焦急……而且很震惊……”卢斯抽泣着，跟在走在前面的伊恩身后。
菲利普刚砍倒一只从旁边冒出来的亡灵，黑色的血溅在他脸上。
“继续说，神父。”菲利普催促道，声音在混乱中依然沉稳。
“那、那之后……”卢斯继续说道，眼里噙着泪水。能继续说话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否则，要是他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晕倒了。
……
“咕……呃……”
咔嚓！
一把利刃深深刺入一个正在呻吟、肢体残缺的亡灵脸上。伊恩的黑色长剑上散发出的淡紫色光芒，将覆盖在亡灵脸上的蘑菇染成了漆黑色。蠕动的菌类很快就停止了活动。
“呼……”伊恩吐出一口气，拔出剑。他周围躺着几具被砍得支离破碎、碾压致死的亡灵。他屏住呼吸，将它们全部解决了。
伊恩继续往前走，收回了注入黑色长剑“逆天之牙”的混沌能量。
嘶嘶……
剑刃上的紫色光芒渐渐褪去。这紫色光芒并非“逆天之牙”本身的技能。对这种生物使用那个技能会消耗太多能量。如果完全激活，他的混沌能量会迅速耗尽。幸运的是，向剑中注入一点混沌能量就能产生类似的效果，足以杀死这些亡灵。
黑色长剑在他手中轻轻嗡鸣，似乎还不满足。
一如既往地贪婪。
伊恩嘴角上扬，扫视着走廊的黑暗处。他确定方向的方法很简单：朝着虚空之力感觉最强的方向走。
“……紧接着，大门就关上了。我立刻跑到门边，但门打不开。之后，尖叫声开始在走廊里回荡。”
身后，那位胆小的神父的声音没有停下。和菲利普不同，伊恩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他并非不感兴趣；这个故事本身对他来说并不特别意外。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一点都没听。就算他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多亏如此，伊恩得知卢黛拉的雕像已被腐蚀，而且不管那些亵渎者意图如何，仪式都自发开始了。卢斯作证说，包括主教在内的嫌疑犯都跪在地上，汗流浃背地念着亵渎神明的祷文。
当然，伊恩了解到的还不止这些。
“那些靠近祭坛的人最先倒下。那时，我看到祭坛原址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物质。苔藓和蘑菇开始在周围生长，黑暗笼罩了一切。所有的灯都灭了，只剩下尖叫声在回荡。”
伊恩还确认，他砍杀的这些亡灵，是逃进教堂后发生异变的神父和镇民。
“我试着点燃火把，但奇怪的是，教堂的墙壁似乎变得更远了。等我终于跑到墙边时，尖叫声已经停了。我找到一个火把，用打火石点燃了它……地狱般的景象展现在我眼前。”
卢斯的声音已经毫无感情，仿佛完全沉浸在回忆中。
“所有人都死了。不，不是所有人。那些跪着的人还活着，颤抖着念着让人听不懂的祷文。”
“你还记得那些祷文中的任何词句吗？”
“大轮回……超脱……蜕变……我就记得这些了。实际上，我只记得一些零碎片段。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祭坛上的黑暗处。感觉只要看着那深渊，我的整个身体就会腐烂……但我却无法移开视线。”
卢斯干咽了一下，捂着胸口。他脖子上挂着一个装有圣物的袋子。
“是圣洁的力量唤醒了我。那时我才意识到，我能安然无恙，全靠女神的恩泽。但我知道这不会持续太久。紧接着，尸体开始动了起来……它们重生为全新的生物。”
卢斯看着伊恩刚刚砍杀的倒地亡灵，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讲述这些时，他的脸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逃走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扔掉了火把，也不记得怎么爬上的楼梯。我只记得，我一直跑过黑暗的走廊，周围全是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躲进那个壁橱里了。我躲在那里，直到……你们两个找到我。”
现在，他又在重走这条路了。
伊恩想到这里，转过一个弯。
现在，周围都长满了苔藓和蘑菇。拦路的亡灵数量减少了，所以伊恩花在走路上的时间比挥剑的时间多。
“你能更详细地描述一下你在祭坛上看到的东西吗？”菲利普问道。
卢斯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地说：“我记不太清了。那是一个蠕动的黑色……蛋。对，感觉像个蛋。我就记得这些了。”
“我明白了……”菲利普点点头，沉默下来。接着，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你们俩知道吗？”卢斯终于开口问道，他这才想到这个问题。
菲利普平静地回答：“那些堕落者准备举行一个诅咒这片土地的仪式。神父们是核心人物，韦斯特伍德勋爵和他们是一伙的。”
“韦、韦斯特伍德勋爵……？这怎么可能……”卢斯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韦斯特伍德勋爵一直很虔诚啊……”
“主教不也是这样吗？其他神父呢？”
“……”
“我们在伯爵面前揭露了韦斯特伍德勋爵的真面目。那时，他的堕落形态显现出来，城市陷入了黑暗。”
“哦，卢索拉……所以，你们俩就是那位年长精灵的骑士，就是杀了巴蛇的那两位。”
“那是他，不是我。这位是……伊万爵士。”
“……”卢斯呆呆地看着伊恩。
伊恩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而是迅速砍下一个靠近的亡灵的头，然后用火球将其烧成灰烬。那颗着火的头颅发出窒息般的声音，烧成了灰。
卢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菲利普补充道：“仪式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你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韦斯特伍德勋爵和城里的人安全吗？”
“有些人安全。但如果我们不处理掉这黑暗的源头，还会有更多伤亡。”
“……”卢斯无言以对。
对于这位习惯了西部和平的年轻修士来说，这简直是一场无法理解的噩梦。
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菲利普补充道：“我们会处理掉这黑暗。你必须活下来，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教会。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悲剧的证人。”
“……他们会相信我的证词吗？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会相信你的。”
菲利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如果你能活到最后，我会解释为什么我这么肯定。”
“你什么意思？”
“你们俩，安静。”伊恩打断道。
菲利普和卢斯都转向他，只见他朝前方点了点头。
“我们到楼梯了。”
“……？！”
菲利普和卢斯同时转头向前看。正如他所说，前面的黑暗向下延伸。那无疑是通往一楼的楼梯，但感觉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展现在他们面前。
伊恩转头看向卢斯，问道：“教堂就在正下方吗？”
“……是的，大概吧。请小心。到现在，可能已经有……”
“你们不要下来。”伊恩打断他，看向菲利普，“待在楼梯顶部。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下来。保护好神父，守住你的位置。”
“……明白。要是我一段时间没听到动静，我就下去找你。”
伊恩点点头，卢斯犹豫了一下，最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一个人去吗？”
“那样更方便。”
伊恩将剑垂在身侧，开始走下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楼梯。“在这儿等着。我们会确保你能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世人。”
伊恩踏上楼梯，背对着目瞪口呆的卢斯。即使在黑暗中，他的脚步也悄无声息，这可能是因为楼梯上覆盖着苔藓。
我的魔力充足……混沌能量也不缺……
伊恩一边冷静地评估着自己的状况，一边继续往下走，没有停下。很快，楼梯的尽头出现在眼前，周围渐渐亮了起来。教堂的景象展现在他眼前。本该尸横遍野的地方，却不见一具尸体。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颜色的苔藓和蘑菇肆意生长。
在中央，神父们跪拜的身影清晰可见。每个人都背脊隆起，高高举起他们那瘦骨嶙峋的双手。他们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但虚空之力却清晰可感。
“……”但伊恩看的不是他们。
他紧紧盯着祭坛上那个巨大的肿块。离近了看，它更像是一个蛹，而不是蛋。里面，混沌能量在涌动，仿佛正在准备蜕变。
重要的是，这个过程还没有完成。
所以，在那之前……
想到这里，伊恩冲了上去。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祭坛，变成了紫色，握紧黑色长剑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嘶嘶——
沿着护手蔓延的雾气燃烧起来，将剑身染成紫色，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