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贝尔，或者说腐朽之根，就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它全身朝向伊恩的嘴巴大张开来。这庞大的身躯瞬间颤抖了一下。
“咕哇啊！”
好几股漆黑的污泥同时喷涌而出。
就算是在爬行，它也没闲着。
伊恩皱起眉头，向旁边扑去。事实上，他刚刚才意识到这东西居然能移动。他在游戏里遇到的腐朽之根可是像长在地上的肿瘤一样，扎根在原地动弹不得。
“哗啦——”
地板和墙壁上厚厚的污泥蒸发开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浓烟。
这味道快把我熏死了。
也许就算被这污泥淋个透湿，他也能活下来，但他可不想去验证。伊恩迅速扭动身体避开。
“呃……啊！”
一把锈迹斑斑的长矛擦过他的脸。有个不死族悄悄摸到了他身后，用长矛刺向他。
差点得了破伤风，真他妈的。
伊恩迅速转身，一刀砍向那不死族，在砍断的上半身落地前，又扔出一颗火球。
那些被雾旋风击退后重新集结的不死族，已经围了上来。
腐朽之根又朝着门爬去。这么庞大的身躯，想要穿过那扇门看起来很困难，但这似乎难不倒它。
混乱已经开始了，我可不能让那东西碰到地面。
伊恩一边躲避着不看也能挡开的长矛，一边紧盯着腐朽之根。就算是在游戏里，要杀这东西也很麻烦。它生命值高，对物理攻击还有抗性。
要是靠近它，它就会释放腐朽之雾，要是离得远，它就会像刚才那样喷吐污泥，尤其是在施放技能的时候。现在看来，它对魔法的感知也很敏锐。
而且，它身边一直围着那些不死族护卫。现在围上来的这些，大概就是为了保护它而复活的。
至少它是朝着门的方向去，而不是窗户或者墙壁。不然的话，它肯定会撞破墙壁冲进花园，在宅邸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腐朽痕迹。
也许它还残留着一些人类时的本性。不管怎样，在游戏里杀它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专注力。长施法时间的法术不实用，得一边躲避它和不死族的攻击，一边用低级法术轰炸它，直到它的弱点暴露出来。
“呼，轰！”
伊恩伸出手，一颗火球射出，在怪物背上爆炸，溅起小小的涟漪。它背上凹陷的地方短暂地冒了几个泡，随后又恢复了原样。和游戏里一样的反应。
真是离谱，真他妈的离谱。
伊恩咂咂嘴，砍下一个不死族的脑袋。奥贝尔变身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任务名称闪了一下。
[失败的后果。]
这显然是个陷阱。这后果指的肯定不只是那怪物。用魔法轰炸它只会让自己后悔。而且，他现在的魔力储备和在游戏里对付它时没什么区别。
更糟糕的是，现在在现实中，他的魔力恢复速度慢多了。所以，更有效率的做法是，只消耗刚好能暴露出它弱点的魔力，然后用物理攻击结束战斗。
“呃……唔……！”
成群的不死族让情况变得棘手起来。他们从门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不只是士兵，还有各个年龄段的男女，看起来像是仆人和助手。看来宅邸里的人几乎都变成了这些怪物。
伊恩不停地挥舞着剑，躲避着不死族原始的攻击和污泥。效果微乎其微。就算被砍断，那些残肢断臂还是会继续扭动、攻击。要杀死这些怪物，光靠物理攻击可不够。他最多只能把它们砍到无法动弹。即便如此，它们也可能会随着时间恢复，或者重新接回去。
既然如此，干脆用混沌之力算了——
伊恩一边用剑与不死族周旋，一边思索着，眉头微微皱起。
“唰——”
“……！”
一团朦胧的神圣之力屏障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挡不住那些锈迹斑斑的长矛，但能灼烧并击退碰到它的不死族。
“咔嚓！”
菲利普举着他的帝国圆盾，撞向不死族。
“抱歉我来晚了，大人！”
“你倒是知道啊。”
尽管伊恩责备了他，但菲利普的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他似乎意识到伊恩的话更像是玩笑，而非责难。的确，菲利普来得比伊恩预想的要快。伊恩瞥了一眼正朝着门爬去的腐朽之根。
“别挡它们吐出来的东西，躲开就行。”
“是，大人……！”
“你能开出一条路吗？”
“当然……我能——”
菲利普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盾牌往前一推。神圣之力屏障爆炸开来，碎片散落在不死族中间。那些被震得摇晃、燃烧的不死族踉跄起来，菲利普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圣光芒，全力向它们冲去。
“哐当！”
菲利普在不死族中间翻滚着，那些不死族像保龄球瓶一样纷纷倒下。
伊恩心想自己能不能做到，但立刻向前冲去。距离足够他跳过去了。
伊恩踩着几个倒下的不死族，用尽全力一跃。他高举黑色长剑，腐朽之根背上的嘴巴大张开来。伊恩早有预料，召唤出一个魔法力场。
“咻！”
旋转屏障在前方炸开，将污泥弹向周围的墙壁。当然，它挡不住所有的污泥。剩下的污泥击中了魔法护盾，发出耀眼的蓝光。伊恩的速度急剧下降。但这已经足够了。
“唰！”
他的黑色长剑深深刺入腐朽之根的背部，将其中一个张开的嘴巴劈成两半。那些已经喷完污泥的嘴巴萎缩起来，好像准备下一轮攻击。
“吼！”
但长剑中涌动的炽热魔法爆炸得更快。这是精准爆炸。火焰灼烧着血肉，在天花板上炸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向外蔓延。
然而，伊恩眼中那诡异的红色魔法光芒并未减弱。伊恩紧握剑柄，向腐朽之根伸出左手，慢慢握紧拳头。
“轰隆——”
几乎在同一时刻，原本向四面八方肆虐的火焰汇聚起来，仿佛时间倒流。当伊恩完全握紧拳头时，火焰如瀑布般倾泻在腐朽之根上。这是火焰回击的效果，是他最近学到的高级法术之一。
在使用前一个法术后，伊恩只能用很少的魔力施展这个技能。由于技能等级低，它并没有增加多少破坏力，但对魔力储备极低的伊恩来说，尤其有用。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咻——”
那些张开的嘴巴再也喷不出污泥了。还没等它们喷出来，就像一幅溶解在酸中的壁画一样，滋滋作响，融化消失了。
我怎么现在才学这个？不愧是被视为必备的火系法术。
想到这里，伊恩一脚踢向正在崩塌的腐朽之根背部，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流淌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脚踝。他随意地耸耸肩，扑灭了制服上的火焰，重新握紧了发烫的黑色长剑。幸好宅邸是用砖砌的。如果是木质的，现在整个地方早就变成一片火海了。
“轰隆——”
……也许也不会？
地板颤抖起来，伊恩不再多想，冲向正在瓦解的腐朽之根。不管怎样，这都是必须要做的。虽然它现在正在融化，但等火焰熄灭，它很快就会恢复原状。
伊恩的感官变得敏锐，他瞪着那怪物。他的第六感和敏锐的视力，轻易就在颤抖的血肉中找到了那个几乎暴露出来的核心。
那核心里很可能充满了诅咒，用来玷污这片土地。一把融合了一丝混沌与风之力的剑，精准地劈开了那个半露的核心。
“咔嚓——”
随着骨头碎裂的感觉传来，核心碎成了碎片。里面漆黑的物质像幽灵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
“呃……唔……”
抵抗火焰的血肉融化开来，滋滋作响，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黏液。
“……”伊恩平稳落地，透过刺鼻的烟雾，低头看着正在融化的怪物。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只是在心里想，不管你有多生气，都不该与玷污者同流合污。就连这个小小的念头，也很快消失了。
“大……大人……！大人！”菲利普的喊声传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
伊恩看到菲利普在不死族中间挣扎，勉强撑起一道黯淡的光之屏障，立刻朝他冲去。腐朽之根死了，并不意味着不死族也死了。只有等那个让天空变暗的源头消失了，它们才会真正死去。
就算没有，也别无选择。
伯爵自己能应付。伊恩迅速砍倒几个不死族，开辟出一片空间。菲利普几乎趴在地上，用盾牌猛击。
不死族吐出的污泥浸透了盾牌，流到了他的下半身。这大概就是他挣扎的原因。不过，那道光之屏障似乎中和了大部分诅咒。
“我让你小心点。”伊恩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菲利普，开辟出一条路。
他们朝着之前他们那群人逃出去的那扇窗户旁边的另一扇窗户跑去。不死族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正门涌进来。没必要和他们正面交锋，尤其是他们根本不提供经验值。
“跑。”
“什么？从这儿？”
“我们只在二楼。”
“就是啊。”
这家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菲利普咂咂嘴，笨拙地跳了出去，伊恩皱起眉头。伊恩踢开一个冲过来的不死族，跟着跳出了窗户。
“砰——”
菲利普盾牌先着地，在地上滚得哐当作响，伊恩则优雅地落地，站稳了身子。
宅邸外的花园相对安静。很明显，所有的不死族都被吸引到宅邸里面去了。看不到尸体，看来其他人已经跳到了附近附属建筑的屋顶上。
当然，这只是个小细节。更引人注目的是，乌云密布，好像马上就要下暴雨了，花园里的植物明显都枯萎了。伊恩大步向前走去。
菲利普匆匆跟在他身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说：“他们真的通过什么仪式打开了一个恶魔领域吗？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尽管黑暗正在逼近……”
“他们肯定早就准备好了。你刚才没听到之前的对话吗？”
“我大概听到了一半。你知道的，我当时很震惊。”
伊恩看到菲利普的眼神，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那个年轻的领主大概只是想在这片土地上种下腐朽的诅咒。但他可能没想到，与一位上古之神缔结契约，不是他能控制的。要么，就是他坚信自己能掌控。”
“……或者，他可能被其他玷污者骗了。”
“不管怎样，他可能都没预料到黑暗会蔓延开来。意外出现的瘟疫就是这么开始的。然后他得出了一个非常符合玷污者风格的结论：用瘟疫受害者当祭品。所以，别同情他。不管是不是被骗了，他都一样。”
“我……我才不会呢。绝对不会。”菲利普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是啊，你不会。
伊恩笑了笑，接着说：
“总之，我的猜测有点偏差。我还以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故意传播瘟疫，好增加祭品的数量呢。”
“……你早就怀疑他们在用活人当祭品了？”
“围墙周围经常有挖掘的痕迹。不过，很业余。”
“那你从围墙上观察到的那些……？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忒萨娅已经说过了。要是我插嘴，结果说错了，那多尴尬。”
“……？！”伊恩无视菲利普震惊的表情，走进了西伍德领主宅邸和附属建筑所在的外部庄园。
地上躺着几具被肢解的不死族尸体。从烧焦的边缘来看，很明显是谁干的。血迹随处可见。城市上空飘来的烟雾模糊了地平线。
伊恩继续往前走，菲利普接着说：“所以，这真的是某种邪恶仪式的后果。西伍德领主和乔拉发现他们的身份暴露后，立刻就进行了仪式。”
“大概是吧。他们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什么意思？”
伊恩没有回答，想起了那个任务。就算杀了奥贝尔，任务也没有完成。这证实了，无论是失败还是后果，指的都不只是奥贝尔的计划。
果然如此。如果敌人的实力与奖励不匹配，那总是很可疑。
伊恩暗自笑了笑，推开了半开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