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听了伊恩的回答，菲利普闭上了眼睛。
“哦，卢索拉……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那儿？要是染上什么病怎么办？”
“我不会染病的。你有圣物，所以也不会。”
“等等……你特意带上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部分原因吧。”
“要是我们俩都生病了呢？”
他们面对妖魔鬼怪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但一想到传染病，却吓得瑟瑟发抖。
伊恩觉得，无论一个人多么迟钝，其本性终究不会消失，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菲利普。
“那将是最确凿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还能是什么？”
那就是，这场疾病蔓延并非寻常的瘟疫。
伊恩心里这么想着，但并未说出口，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菲利普眉头紧锁，喊道：“大人，您还没把话说完呢——”
“跟我来便是。我们亲眼看看就明白了。”伊恩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菲利普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帕捂住口鼻，跟了上去。
正如奥贝尔所说，城墙后面有几间小屋，离农奴的住所稍远。虽然屋外点着火把，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
伊恩挨家挨户地查看屋内的情况。
前几间房子空无一人。之后，有一两间屋内躺着病人。他们大多躺在临时搭建的床上或地上。卫生条件差，这并不出人意料。
菲利普像强盗一样半遮着脸，好奇地看着伊恩，但什么也没说。他大概觉得一说话就会染上疾病。
伊恩懒得告诉他，一块布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这让菲利普安静了下来。
“……？”伊恩打开一间更靠里的房门，眉头紧锁。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菲利普差点作呕。但伊恩担心的却是别的原因。他眼中闪烁着微光，用魔法探测术扫视房间。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直觉也更加灵敏。
“果然……”伊恩轻声说道。
微弱的受污染的魔法痕迹越来越清晰。这是黑暗魔法或诅咒的迹象。
伊恩示意菲利普进屋，然后走近两个并排躺着的病人。他们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伊恩把一个侧躺的病人拉平躺好。
“呃……”
病人的反应是出于本能，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伊恩表情严肃地检查他的病情。
病人的皮肤像树皮一样剥落，边缘发黑。裂缝间长出了脓疱，半睁着的眼睛也变得浑浊发白。
……和游戏里的一模一样。
伊恩脑海中闪过游戏里拉克利夫的景象。
拉克利夫是一座腐败与瘟疫横行的城市，传播腐朽和疾病的爪牙肆意横行。
当时，不仅是拉克利夫，整个西部都被复活的亡灵和怪物占领，土地本身也在腐烂。就连附近的海洋也受到了影响。
那里唯一有智力的生物，就是那些用生命换取强大力量和不朽之躯的堕落者，他们变成了恐怖的怪物。
伊恩当时勉强才打败了拉克利夫的领主，离开了西部。因为当时整个地区都变成了死亡之地，只要走进去，生命值就会不断下降。
当时，我并没有足够的抗毒和抗病能力来抵御。
看来，当时那场混乱的源头并不是他杀死的那个领主。
“哦，卢索拉……”菲利普绝望地喃喃自语，目光无法从病人身上移开。
直到伊恩做了个手势，他才回过神来，关上了门。
伊恩补充道：“过来，用你的圣力。”
菲利普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表情凝重地走过来，把手放在病人的身上。一缕微光从他的掌心散发出来，笼罩在病人身上。
“呃……呃呃……”病人立刻痛苦地呻吟起来。剥落的皮肤下，血管凸起，脓疱蠕动，仿佛要爆裂开来。
“……！”菲利普瞪大了眼睛。
虽然圣力确实有助于治疗，但很少会产生如此明显的变化。
这看起来不像是治疗疾病，更像是净化诅咒。或者，病人正因圣力而死。
“这到底……”菲利普小声嘀咕着，看向伊恩，希望得到解释。
伊恩耸了耸肩。“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所以这真的是……”菲利普眼神呆滞，扫视着呻吟着的病人的身体。
圣力集中的地方，正滋滋作响，灼烧着皮肤。这表明病人的病情已经无药可救。
“……！”伊恩的目光转向门口。
菲利普握紧拳头，熄灭了光芒。伊恩和菲利普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悄悄躲到阴影里，远离窗户。
“呃……呃……”屋内只剩下病人的呻吟声，而脚步声正逐渐靠近。
菲利普悄悄拔出匕首，伊恩则握紧了陨铁匕首的刀柄。
“哦……哦，我的天哪……！”
“那是什么巨型怪物？！”
“西伍德大人万岁！”
欢呼声、口哨声和呐喊声从城墙外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迅速退去。
来得真及时。
伊恩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现在没必要去追那个脚步声了。
即使那人与堕落者有关，除非是关键人物，否则现在对付他们弊大于利。
的确，他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在收集到所有必要信息之前，最好还是别让那个人知道他们正在被调查。
无论如何，在完成任务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伊恩转身离开病人，朝下一间屋子走去。
菲利普默默地为病人低声祈祷后，也跟了上去。
伊恩没有进屋，只是查看了接下来几间屋内的情况。所有屋内的情况都和之前那间差不多。
“……”伊恩在剩下四间屋子中的一间前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他走近一个躺在里面的病人，跪在病人身旁，检查他的病情。
病人完全秃了头，瘦弱的身体发黑，身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疱，似乎在有节奏地跳动。
伊恩能更清楚地感觉到脓疱中受污染的魔法。这种魔法似乎通过吸收病人的生命力而变得更强。
就在这时，一个任务窗口出现在伊恩面前。
【瘟疫之源。】
伊恩读着任务描述，摘下右手的手套。
菲利普轻声嘀咕道：“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一定都有家人。要是他们的亲人知道他们成了这个样子……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伊恩把手伸到病人上方，摘下中指上的黑戒指，回答道：“他们可能以为自己被送到了泰森。最初的症状和麻风病很像。”
“这样啊……”
菲利普叹了口气，伊恩的黑戒指从他中指上滑落，变成了一条蛇。
这是沼泽之怨。这条蛇曾经抗拒过伊恩，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
在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和各种形式的圣力洗礼后，它已经变成了几乎完全受伊恩意志控制的傀儡。
吞噬你能吞噬的东西。
仿佛听懂了伊恩的心思，这条蛇顺着他的手指滑下，爬到病人身上。沼泽之怨咬住一个脓疱，扭动着身体。
“……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菲利普突然问道。
伊恩头也不回地回答：“知道什么？”
“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我就知道你会问。
伊恩干笑一声，回答道：“只是直觉。”
“……能说得再详细点吗？”
“只是怀疑而已。西伍德大人提到，这场疾病出现得比往常早。如你所知，泰森有个堕落者，而西部正被黑暗笼罩。我就过来看看。”
“所以你的直觉是对的。”
“没错。”
“天哪……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提醒西伍德大人或伯爵了。你不信任他们。尽管你看到了这里的繁荣景象，但你并没有放松警惕。果然不出所料，大人……”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别想太多了。”伊恩哼了一声，伸出手。
沼泽之怨松开脓疱，像弹簧一样弹回伊恩的手上。它的身体鼓胀起来，仿佛吞下了一颗鹌鹑蛋。当这条蛇挣扎着缠住伊恩的手指时，伊恩站了起来，转过身。
“你现在要去哪儿？”
“为他们祈祷吧。这里只有你一个卢索拉的信徒。”伊恩说着走了出去。
菲利普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拿掉了遮住脸的布。
他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祈祷完毕后，菲利普低头看着病人，站起身来。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他声音低沉地说道，然后走出了屋子。
他看见伊恩站在那里，凝视着黑暗。菲利普也转身望去——是阴暗的城墙。
“你在看什么？”
“……要是你祈祷完了，我们就回去吧。”伊恩说道。
伊恩转身离开，又补充道：“鸡蛇怪大概已经到了。在外面待太久会引人怀疑的。”
城里的大街上，居民们熙熙攘攘。
镇上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城外发生的事情，个个都兴高采烈。他们正大声谈论着关于那只六条腿的巨型蜥蜴的各种夸张故事。
人们谈论的焦点——鸡蛇怪，正躺在伯爵的宅邸中央。士兵、仆人和女佣们正忙着围观这头巨兽的尸体。
“哦，伊万先生！你终于来了！你去哪儿了？”奥贝尔正和士兵们有说有笑，一看到伊恩就迎了上来。
看到伊恩面无表情，他又咧嘴一笑，补充道：“我去客房找你，发现你不在，就下来等了。我们正喝酒聊天，聊那只野兽呢。你也来喝一杯吧？”
伊恩一直静静地观察着，最后看到鸡蛇怪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们这么快就把这庞然大物弄过来了。”
“这里的人都习惯搬运重物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奥贝尔举起一个木制的大杯子，指向鸡蛇怪。杯子里晃动的液体无疑是啤酒。
“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整只买下来。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再把它放在这里几个小时，让大家看看，然后再开始解剖。连我父亲都来看了。”
“只要价格合适，我没意见。”
“五枚金币怎么样？当然是帝国金币。”
伊恩听到这个报价，不禁短暂地笑了一声。“就算加上运输费，这个价格也太低了。”
“啊，被你识破了。哈哈哈。我就是喜欢讨价还价。”
奥贝尔哈哈大笑，然后说：“八枚金币怎么样？”
伊恩猜他准备出到十枚金币。
伊恩没有继续讨价还价，而是耸了耸肩，说：“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这个价格。”
“什么条件？”
“解剖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个精华珠。把它交给我们。我们大人有用。”
“嗯……我听说这种生物的精华珠能卖个好价钱……”
奥贝尔摸了摸下巴，然后耸了耸肩。“好吧。光是皮、血、角和牙齿就值八枚金币了。”
他向伊恩伸出手，又补充道：“我以光辉女神的名义发誓，如果我们找到精华珠，就归你们。我们成交吧？”
“好。”
至于这个誓言有没有分量，伊恩心里想着，同时握住了奥贝尔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