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凤柔和地问道:“咱们的孩子你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
华清安道:“等生下来再取也不迟,我要给咱孩子取一个叮当响的名字。”
田凤道:“你呀……,总是有理。”
华清安道:“妙嘴仙君,当然要有三寸不烂之舌,你想吃什麽?”
田凤道:“你用心做的我都爱吃。”
华清安道:“好,就为我老婆做一道松茸鹧鸪汤。”
田凤手放在肚子上道:“孩子呀,你有福气,你听到你爹要为我们做好吃的吗?”
华清安笑道:“老婆大人休息片刻,我这就去做。”
华清安来到屋外,看见归暮迟仍面对着厨房发呆,华清安道:“小鬼,你发什麽呆?”
归暮迟惋惜道:“厨房烧毁尽不得用。”
华清安道:“此事你就不用关了,我自有办法重建,你过来帮我将这两只鹧鸪拔毛洗净。”
归暮迟低头不语从华清安手中接过鹧鸪,他见过楚山河给鸡拔毛,先用热水烫一番,待得皮软之后拔毛即可,暮迟道:“厨房都烧光了,上哪儿去找工具?”
华清安道:“小鬼,凡事都要动脑子啊,你不动脑子想怎麽能想到方法?”
归暮迟心想道:“算了,我是说不过你们,懒得跟你们犯口舌,办法我自己想,给你做不好还做不烂嘛。”
华清安道:“这就对了,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想活命就要少说多做,你知道奴仆是什麽样子吗?”
归暮迟道:“我从来没给人家当过奴仆。”
华清安笑道:“有点儿意思,以后大爷们会好好叫你如何做一个奴仆。”随即又嘱托道:“用热水烫上一烫,然后再拔,我若看到上面有一根残毛,我就拔你一根头发。”
归暮迟道:“我知道。”
华清安道:“大爷回来就得用它煲汤,你动作麻利些。”
归暮迟道:“我知道。”
华清安吩咐完就向着谷外走去,刚走几步转过身来对归暮迟讲道:“小鬼,你千万别企图要跑,你要知道你跑不掉。”
归暮迟道:“我知道,我拔毛。”
华清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归暮迟心想道:“就算跑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跑。”看着眼前的两只鹧鸪心生感慨道:“难道我与这鹧鸪无两样?”
暮迟用石头搭好一个灶台,水壶蹲在灶台伤,水在壶中烧开,他讲两只鹧鸪放在盆中,一壶热水浇下,一股鹧鸪身上自带的野臭腥味散发出来随着热气冲上来,归暮迟捂住口鼻,继续浇着热水,归暮迟摇头道:“小小的鹧鸪努力活到现在原来就是为了成为人们的口中食,真是有意思,我以后会是什麽样子?枫姐姐总说我想得多,看来真是想太多了,师傅说的好,走一步算一步。”
他将鹧鸪在热水盆中滚了滚,然后捞起拔毛,因为太烫左手捯右手,右手倒左手,鹧鸪身上的毛一根一根被拔下丢在地上。两只鹧鸪被他处理干净,他仔仔细细地检查鹧鸪身上还没有剩余的残毛,一根残毛可是自己一根头发,拔完了毛将鹧鸪丢在水盆中洗净,他一边洗鹧鸪一边思索道:“我要不要逃跑?眼下四周都无人,我未必不能跑出去。不过他们既然不安排人看着我,难道真的不怕我会跑?”归暮迟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毛病心中犹犹豫豫,纠结不定,说实话他怕死,简直怕得要命,所以他还是没有跑。
华清安带着五、六个高形大汉向着谷中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华清安,华清安笑眯眯地来到归暮迟身边道:“小鬼,活儿做得不错,你很聪明。”
归暮迟没搭话,他不想说话,他也不想说,只听着华清安说,他从华清安的话中好像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幸好没有走,否则会有危险,虽然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危险,但是他相信如果就这样盲目地逃走似乎真的会有危险。
华清安对那几个人说道:“将烧烂的厨房收拾收拾,然后按照图纸重建,材料你们自己想办法。”
那几个人倒是很乐意听从华清安的安排,归暮迟心想道:“莫非他们也是受到胁迫做奴隶的人?”
归暮迟蹲在个不碍事的地方看着他们忙碌,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麽,但是静静地看着那几个人处理被烧破了相的厨房感觉很有意思,他们这些人看起来都很粗糙,干起活来却是细致入微,本来少年心性对人对事就充满好奇,所以他对他们这些人产生好奇一点也不为怪,不过他不敢跟他们说话,心中想:“我就当过去帮忙,他们还能说不行吗?”于是,他壮着胆子走上前道:“大叔,需要我帮忙吗?”他们一言不发,暮迟又说道:“我干活儿很麻利的。”还是一言不发,暮迟道:“奇怪,你们怎麽都不说话?是不是屋子里那个丑八怪还有他婆娘要挟你们?我其实也是被要挟来的,不如你们走的时候带上我如何?”
这些人好像都跟没听见似的,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不搭理暮迟,暮迟感觉有些无趣。华清安正忙着煲鹧鸪汤,自己则像一个多余的没事儿人一样发呆发愣。不久,汤的鲜香味送到鼻腔,归暮迟偷偷咽了口唾沫,光闻着就想,别说吃起来那味道一定好极了,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喝汤吃肉的美妙画面,可惜自己吃不到也喝不到。
他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两本书来,先是翻着《品肴》里面一共记载着七百八十二种菜品,冷菜、热菜、糕点、鲜汤,都是从简单做法一步一步过度到复杂做法的菜品,上面对食材的选择都很有考究,他翻了翻,有些食材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看起来实在头晕脑胀、不明所以。他又翻看了《艺问》这本书他能看懂,而且看得兴趣十分浓厚,煎、炒、烹、炸、炖、煮等各种烹调技艺就跟武学一样有趣,可是还是有些地方看不懂,可这也算是能给烦闷的他解闷儿。
华清安将煲好的汤端进主屋,暮迟蹲在地上抬起头用眼睛望向华清安走进屋子里,他头一次感觉对食物是如此渴望,手里捧着书直吞口水,不过他知道在眼下这种处境吃不到东西才会正常一些,暮迟心想道:“看来我与鲜美浓郁的汤,鲜嫩爽滑的肉,香喷喷的饭无缘了,真是可怜。”
一轮红日烧透山外的云,整个山谷蒙上一层橙红色的光辉的韵,朦胧迷幻,身处其中或是身处局外都会觉这层韵十分宁静,归暮迟身上带着这层韵,他觉得它们不好,他感觉它们有点儿故意嘲笑他,他来到木水桶旁舀了一瓢水喝下填一下肚子。
他看到华清安走进了那几个大汉然后他们嘀咕着说着什麽,接着他就看到那伙人堂而皇之地走进屋子里,他一口水没咽稳当,呛水了,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妙,心惊道:“怎麽回事,怎麽那些人也进了屋子,难不成他们是一伙儿的,我这猪脑子真是该死,怎麽就没事先想到,我算是把我自己给害了,真是笨死了。”
夜色渐浓,华清安让他睡到偏房,那些大汉也已经离开,他躺在简陋的床上,枕着自己的包袱,抱着自己的木剑想着心事,明天会是怎样他不知道,索性除了没饭吃以外一切平安无事,他莫名奇妙有了一丝惆怅,面对明天的到来产生一丝恐惧,多麽想这黑夜永远不要醒来,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去面对那些人。
小小年纪本该无忧无虑,结果却要面对这些应接不暇的痛苦实在有些难为人,他竟然也愁得睡不着觉,双手抓着脑壳不知所措。
这不仅让人感叹,如果一个人的人生中被失意侵占,他还有对希望追求的力量吗?
暮迟迷迷糊糊地感觉就到了天明,眼角还挂着昨夜流下的泪水的泪痕,他害怕今天会发生让自己感到无助和惶恐的事情,他心想道:“索性干脆就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好了,只要他们看不到我,我就在他们眼前没出现过。”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断传来,他发现原来已经有人开始在忙着做工了,他不起身也能猜到会是何人在做事,躺在床上脑子在想着另外的事情,心想道:“华清安、田凤,这二人武功高强,为何还做劫道的生意,他们难道真的穷的需要劫道吗?”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他们的把柄一样,但是思考的还是不够清晰,暮迟已经不是昨日的他。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归暮迟的思路被打断,华清安走进来道:“小子,你难道不知道当人家家奴要比主子起得早,睡得晚吗?你要眼中有活,而非游手好闲,你要知道我们家里不养闲人,除非你鞭子还没吃够。”
归暮迟看着这个不起眼的背影实在想不通自己竟然会被他手拿把捏,要是自己的武功有枫姐姐的一半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番田地,他简单洗漱一下,走出屋门,他开始打扫主屋,洒扫房间,一丝不苟。
田凤看着归暮迟道:“小鬼,活儿干得有模有样。”
归暮迟丝毫不回答她,田凤道:“你不说话?”
归暮迟想了想觉得还是说话的好,于是道:“我在家做惯了的。”
田凤开心地笑道:“你倒生得很勤快。”
归暮迟道:“师傅教得好,徒弟学得快。”
田凤笑了起来,道:“小鬼,看不出来,你挺会讲话。”
归暮迟此时觉得这田凤这个女人也并不是很恶毒,于是道:“只要师傅肯教的,我都会好好地学。”
田凤轻声问道:“你师傅都教你什麽技艺?”
归暮迟道:“识字读书。”
田凤道:“我看你有一柄木剑,你师傅教你武功吗?”
归暮迟道:“剑是师傅给的,但是武功他可不会,他就是一个老酒鬼,就知道喝酒。”
田凤笑道:“喝酒好啊,喝酒解千愁。”
暮迟不知道为何这个田凤总是在笑,这有什麽好笑的,他当然不知道人的心情高兴时自然就会笑,而且是会心的笑。
归暮迟回道:“我就不喜欢喝酒,酒太辣。”
田凤道:“你小小年纪怎知大人心中情愁。”
归暮迟道:“我还需要做什麽?”
田凤轻松地说道:“去把昨夜的碗刷干净。”
暮迟很无奈,心想道:“没想到我也成了个杂役。”
将碗统统收拾起来,然后端到屋外将碗都刷净,他肚子很饿,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可是他们只让他干活儿却不给他饭吃,他嘀咕道:“只想马儿跑得快,却不给马儿多吃草。哼,你们是折磨不死我的,有气我就一定能逃出你们的魔爪,到时候告到官府,将你们这群恶人都抓起来。”
他心中怨气不小,可止不住肚子一直吃饭,暮迟现在学乖了,先让自己吃上饭再说,他终于明白书上说坚韧的忍耐的真正意思,他学着顺从,只要把饭吃到嘴里咽到肚里去才是人活着该有的样子,他不想死,他心中还有追求。过去,他从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是昨日之暮迟已非今日之暮迟。所以他想通了从自由到被囚禁,没有人不是痛苦的,要麽在囚禁中疯掉,要麽在囚禁中灭亡,要麽在囚禁中活下去,就这麽简单。
华清安做好晨饭,一锅粥,还有几道精致的菜肴,很香,暮迟又开始吞咽口水,他看着饭食两眼发直,华清安见状笑道:“想吃?”
暮迟点头跟捣蒜一样,华清安道:“没有我们照顾你,你哪能吃的上热粥?拿着碗盛碗粥到一边吃去,吃完了记着干活。”
暮迟心想道:“你们要是不打劫我,囚禁我,何止热粥,我会缺饭吃吗?”
菜没有他的份,他只能捧着一碗热粥蹲到一边去喝,粥的味道很淡说实在的单单去喝一碗粥并不怎麽会好喝,甜粥、咸粥的味道或许要比淡粥更有味道,可在暮迟眼里这碗粥的味道已经是人间的美味,很甜,果然只有唯一才是甜的,也怪不得独一无二可以比拟天珍,这碗粥他几乎是吞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