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江临的回复几乎秒到
江临:。
(停顿三秒)
江临:你居然没提议把鱼子酱涂在防潮垫上增加奢侈品属性。
江临:慈善周边?计算显示该方案亏损概率87.4%,但能提升John好感度2.3个点并降低你母亲下次催婚时提及「那罐金子」的频率。
江临:行吧,总比长毛后被赵姐拿去当「灵感培养皿」强。
江临:另外,房东刚给小区物业发了霉菌检测申报表——你那封「绝望倾诉」成功激活了他的危机管理程序。
江临:现在整栋楼都知道304住着个用霉墙谈判的狠人了。
江临:需要我帮你筛选法律援助机构吗?毕竟你连租房合同里的陷阱条款都没看出来。
江临:(分享链接:《如何识别房东的话术套路:从「温馨小屋」到「生化危机」只差一个漏水点》)
江临:以及,行军床的承重极限是150公斤,建议别在上面跳庆祝舞蹈。
卜杏嵂还没来得及为江临的精准补刀翻个白眼,手机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一样疯狂震动起来。不是微信,是电话——赵姐的专属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的瞬间,赵姐高亢饱满、仿佛永远浸泡在十杯意式浓缩里的声音穿透耳膜:
“小卜啊!你那个《反差设定提取心得》我看了!写得非常好!非常具有——冲击力!”赵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尤其是你把‘天价鱼子酱’和‘行军床防潮垫’并列的那段!这种极致的物质奢华与极致的生存窘迫之间的对撞!妙啊!”
卜杏嵂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我立刻有了一个绝妙的灵感!”赵姐语气铿锵,仿佛在宣布下一个改变行业格局的伟大创想,“我们下一个限时氪金活动,主题就定为——‘赛博格调·荒野求生’!”
“……”卜杏嵂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听好了!核心玩法就是:玩家通过抽卡,获取不同等级的‘格调道具’,比如‘虚拟米其林三星餐点’、‘数字典藏版红酒’、‘AR虚拟海景别墅view’!但同时!他们必须完成相应的‘荒野挑战’,比如‘在服务器波动时坚持登录十分钟’、‘连续三天打卡签到’、‘组队刷完一个超高难度副本’!成功,就能完美‘享用’格调大餐,并获得限定称号和头像框!失败?”赵姐顿了一下,声音压低,营造出戏剧性的效果,“失败就只能获得‘发霉的面包’、‘漏风的帐篷’、‘冰冷的罐头’这类生存物资!并且伴随‘饥饿’、‘寒冷’debuff二十四小时!”
“我们要让玩家在极致的欲 望和极致的艰难中反复横跳!体验那种——啊——冰火 两重天的快 感!”赵姐陶醉在自己的创意里,“而这,就是你心得里提到的,‘从生活中提取的极致反差’!”
卜杏嵂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看着地上冰冷的行军床,又看了看桌上那罐金贵的鱼子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的悲惨生活,居然成了赵姐眼中的灵感缪斯?!
“哦对了!”赵姐仿佛才想起什么,“说到鱼子酱!我们这个活动,正好需要一个引爆全场的终极奖励!你那罐真的,不就现成的吗?拿来当实物抽奖头奖!话题度绝对爆表!‘游戏策划倾家荡产购入天价鱼子酱回馈玩家’!多好的营销点!”
“不行!”卜杏嵂几乎是尖叫着拒绝,声音都变了调,“那、那罐我已经有安排了!是……是慈善周边!对!慈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慈善?”赵姐的语气瞬间降温八度,“小卜啊,公司的KPI是慈善吗?玩家的氪金热情是慈善吗?你的年终奖是慈善吗?”
灵魂三问,句句诛心。
“可是……”
“没有可是!要么鱼子酱充公当活动头奖,要么——”赵姐拉长了声音,“你就给我在活动上线前,想出另一个能媲美‘真实鱼子酱’热度、并且零成本的爆点来!明天早会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卜杏嵂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刚刚从房东那里赢得的短暂喘息,瞬间被新的、更荒谬的工作压力碾得粉碎。
零成本?媲美天价鱼子酱的热度?她上哪儿去找?!
她绝望地看向江临的聊天框,手指颤抖着敲字倾诉这飞来横祸。
字还没打完,江临的消息就先弹了出来:
监测到心率骤升及压力激素水平异常。事件触发源推测为赵姐。
最新玩家论坛热词关联:#霉墙##社畜祈福# #玄学#
建议:或许可以考虑将你的居住环境打包成‘逆境 buff 抽奖池’?标题可设为《转发这面霉墙,下周需求不改稿》。
或者,向赵姐提议终极奖励改为‘卜杏嵂同款行军床三日体验权’?附赠‘防潮垫的祝福’状态:全属性-5%,但免疫一次夜间紧急加班。
卜杏嵂:“……” 她差点把手机捏碎。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房东反悔了?物业来检测霉菌?还是——
卜杏嵂提心吊胆地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张熟悉又让她头皮发麻的脸出现在门外,正不耐烦地抬手准备继续按铃。
她的母亲大人!搞突然袭击!
卜杏嵂倒抽一口冷气,瞬间魂飞魄散!她猛地回头,视线飞速扫过整个房间:地上的行军床!乱糟糟的防潮垫!打开的“赛博求生包”!桌上那罐显眼的鱼子酱!还有那面——无法忽视的、巨大的、正在蓬勃生长的霉墙!
完了!全完了!这简直是社死案发现场全景展示!
“杏嵂!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王阿姨看见你早上亮灯了!”母亲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门板。
躲不过了!
卜杏嵂手忙脚乱,试图用被子把行军床盖起来,却发现只是欲盖弥彰。她绝望地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打开了门。
母亲提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给你炖了锅鸡汤,补补……哎哟这什么味儿?!”她话没说完就皱紧了眉头,敏锐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房间,瞬间定格在那面霉墙上,瞳孔地震。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你墙上长了一片大森林出来吗?!这能住人?!怪不得你脸色这么差!”
她的目光又从霉墙猛地转向地上的行军床和简陋的铺盖,声音开始发抖:“你…你床呢?你就睡这地上?!这跟桥洞底下有什么区别?!”
最后,她的视线牢牢锁定了桌上那罐金灿灿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鱼子酱,仿佛看到了什么终极悖论。
看看墙上的霉,看看地上的铺盖,再看看那罐金子般的鱼子酱。
母亲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从愤怒到困惑,从困惑到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绝望。她指着那罐鱼子酱,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质问:
“卜杏嵂!你告诉妈!你是不是……是不是加入了什么非法的……传销组织?!还是信了什么邪教?!啊?!睡地铺!墙发霉!你买这玩意儿供着?!你脑子是不是被工作搞坏了?!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保温桶被重重地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小茶几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仿佛终极审判的槌音。
卜杏嵂僵在原地,面对着母亲滔天的怒火和质疑,脑子里一片空白。工作上的致命需求,生活上的巨大压力,家庭里的狂风暴雨,在这一刻,完美地汇聚、爆炸。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有那面霉墙,在她身后,无声地、蓬勃地、继续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