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看着分期付款的订单确认页面，感觉未来几个月的工资都已经被提前打上了“维修专用”的标签，呼吸都带着一股穷酸味。她瘫在唯一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是不是该去天桥底下贴个膜发展副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是她母亲，锲而不舍，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催婚永动机。
卜杏嵂认命地接起，有气无力：“妈……”
“杏嵂！你跟小赵联系了没有啊？！”母亲的声音尖锐又急切，“人家礼物都送了！你有点表示没有？主动发个信息会掉块肉啊？！”
“我……我家墙被水泡了，刚在弄这个……”卜杏嵂试图挣扎。
“又来了又来了！就知道拿这些破事当借口！墙泡了能比你终身大事重要？！我告诉你，我刚又跟你王阿姨通电话了，人家小赵妈妈那边口气有点松动了，说主要还是看年轻人自己相处！你赶紧的！别给我掉链子！现在！立刻！就给小赵发信息！约他周末再见一面！不然我明天就买票去你公司找你！”母亲使出了终极威胁。
卜杏嵂感到一阵窒息。去公司找她？以她母亲那种风格，绝对能干出在办公室大声宣讲“倒贴嫁妆”这种事！那她真的可以直接从“氚光圣女”升级为“灵境之耻”了！
“好好好……我发我发……”她几乎是屈辱地妥协了，只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她看着和小约翰先生（相亲版）空荡荡的聊天窗口，手指悬在半空，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说什么？
“你好，我妈让我约你再见一面？”—— 太蠢了。
“谢谢你的火龙果干，我家墙被水泡了所以没及时回复？”—— 像卖惨。
“聊聊合作？”—— 太功利。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比写“深渊红焰”的皮肤文案还难。
突然！
“叮咚！”
一条新邮件提醒弹出！发件人——赵姐！标题——【紧急！‘避雷针’试炼场海外版宣传文案，明早之前必须提交！】
卜杏嵂点开邮件，眼前一黑。
赵姐要求她针对海外市场（尤其是约翰叔叔和小约翰先生所在的地区），写一份既能体现“避雷针”核心精神（社死与反抗），又具有文化适应性、能引发共鸣的宣传文案！还要明早之前交！
工作！又是紧急工作！而且直接关联到刚刚的相亲（合作）对象！
一个荒诞的、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或者说劈焦）了卜杏嵂的大脑！
她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她为什么要纠结怎么跟小约翰发信息？
她为什么要区分工作和相亲？
既然命运把她往这条荒诞的路上推……
那她就走到底！
她手指飞快地动作起来！
第一步： 打开与小约翰的聊天窗口。
第二步：将赵姐的邮件要求截图。
第三步：打字发送：
卜杏嵂：赵先生，晚上好。冒昧打扰。这是我们公司新项目急需的海外版宣传文案需求（截图）。考虑到您对该市场的了解以及我们之前的交流，不知您是否方便提供一些文化层面的建议或反馈？时间非常紧急，报酬可按顾问费形式支付。万分感谢！
她把“相亲”直接包装成了“商务咨询”！用工作需求当联系借口！完美！
信息发出去，卜杏嵂的心脏砰砰狂跳，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几乎就在她消息发出的下一秒，聊天窗口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小约翰：哦？很有趣的项目。顾问费就不必了，我很乐意以朋友的身份提供一些看法。不过，文字交流可能效率较低，如果卜小姐不介意，或许可以现在进行一个简短的语音通话？
卜杏嵂：“！！！”
语音通话？！现在？！在她这片被水泡过的、一地狼藉的客厅里？！
她环顾四周，看着起泡的墙皮、地上的水痕、以及旁边那个还在默默测量湿度数据的江临……
这环境……也太不“商务”了吧？！
但她没有退路了！
卜杏嵂：好的！非常感谢！请稍等一分钟，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还在勘察现场的江临。
“江哥！”她语气急促，“江湖救急！帮我个忙！”
江临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等下我有个非常重要的国际语音会议！关于海外宣传文案的！就几分钟！”她语速飞快，“能不能……请你暂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比如……敲击键盘记录数据的声音？”
江临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然后缓缓地……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了。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默默调成了静音模式。
卜杏嵂简直要感动哭了！“谢谢江哥！”
她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杂物踢到一边，清理出一小块看起来稍微体面点的区域，然后深吸一口气，点下了语音通话的邀请。
通话连接中，她的心跳得像擂鼓。
“晚上好，卜小姐。”小约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笑意，背景音很安静，似乎在一个非常优雅的环境里。
“晚、晚上好，赵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帮忙！”卜杏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且镇定，尽管她正坐在潮湿的地板上。
“叫我John就好。那么，我们开始吧？关于这个‘避雷针’的概念，我觉得非常有趣，尤其是在跨文化语境下……”小约翰很快进入状态，侃侃而谈，提出了几个非常中肯且有创意的点子。
卜杏嵂一边飞快地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一边努力忽略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沉默的江临。
然而，就在通话进行到一半，小约翰正在分析某个文化差异点时——
“嘀嗒。”
一声清晰的水滴声，从卫生间方向传来。
卜杏嵂的身体瞬间僵住！
小约翰似乎也停顿了一下：“嗯？什么声音？”
“没、没什么！”卜杏嵂赶紧说，“可能……可能是楼上的声音！您继续！”
小约翰继续说了下去。
卜杏嵂刚松一口气——
“嘎吱——”
旁边，江临似乎为了更仔细地观察墙根，轻微地移动了一下脚步，踩到了一块有点松动的地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卜杏嵂惊恐地瞪向他！
江临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动作瞬间定格，像一个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连呼吸似乎都放轻了。
小约翰：“……卜小姐？你那边没事吧？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没事没事！是……是椅子！椅子有点旧了！”卜杏嵂感觉自己额头冒汗了，“John您刚才说的那个点非常棒！请继续！”
通话艰难地继续。
卜杏嵂度秒如年，一边要专注地听小约翰的专业意见，一边要警惕着这个破房子和旁边的“人形手办”再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音。
终于，在小约翰给出最后一个建议后，通话接近尾声。
“真是太感谢您了，John！您的建议对我帮助巨大！”卜杏嵂由衷地说道，准备结束这煎熬又收获颇丰的对话。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小约翰笑了笑，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不过，卜小姐，你的工作环境……听起来还挺特别的。很有……生活气息。”
卜杏嵂的脸瞬间爆红！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啊……哈哈……是、是啊……比较接地气……”她干笑着，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挺好的。”小约翰的声音里笑意更深，“那，下次见面再聊？或许可以换个更安静的地方？”
“好、好的！下次再见！谢谢您！再见！”卜杏嵂几乎是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她整个人虚脱般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沙发上（幸好是软的）。
活了！又活过了一关！而且居然真的拿到了有用的专业意见！
她看向旁边的江临。江临缓缓地重新打开电脑，面无表情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然后展示给她看：
语音通话数据采集完成。背景音分析：水滴声（1次），地板异响（1次）。对方语气分析：友善，略带调侃。有效信息获取率：78%。建议：下次进行重要通话前，优先处理室内基础设施故障。
卜杏嵂看着这行字，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
她坐在被水泡过的地板上，
旁边站着一个人形数据记录仪，
跟一个相亲（商务）对象打着国际长途，
讨论着一个关于“社死”的游戏文案。
这画面，真是荒诞他妈给荒诞开门——荒诞到家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至少，墙会修好的，洗衣机会换掉的，文案好像也有思路了。
至于下次见面？
再说吧。
她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趁着灵感还在，要把那份该死的海外版宣传文案肝出来。
今天的KPI，
看来是要在地板上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