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挂断母亲的电话，感觉那冰冷的忙音像是直接灌进了心里，让她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凉意。她看着满地狼藉和正在“科研勘察”的江临，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修墙、买洗衣机……这些冰冷的数字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预算线上，几乎能看到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母亲描绘的“康庄大道”她走不了，也不想走。现实就是，她得自己把这摊烂泥扶上墙。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母亲的斥责一起压下去，重新拿起手机，开始认真搜索维修师傅的联系方式和洗衣机价格。就在她对比到第三家，感觉血压随着报价一起飙升时——
“嗡——”
手机顶部弹出一条邮件提醒，发件人赫然是——财务部！
卜杏嵂的心猛地一跳！财务部？！这个时间点发邮件？难道是……“深渊红焰”皮肤的项目奖金提前预支了？！还是上次活动的加班费结算了？！天无绝人之路？！
她手指颤抖着，怀着巨大的期待点开了那封邮件！
【主题：关于公司“员工关怀与成本优化”试行计划的通知】
各位亲爱的同事：
为提升员工幸福感，同时更精准地进行资源分配，公司决定试行一项新计划。即日起，员工如遇个人生活突发困难（如：重大疾病、意外灾害、房屋紧急维修等），可提交申请，经审核评估后，公司可提供【预支薪资】或【发放特定品类实物补助】的支持。
详情请参阅附件《试行计划细则》。
——财务部 & 行政部
卜杏嵂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预支薪资！实物补助！房屋紧急维修！
这简直是量身定做！雪中送炭！公司终于干了回人事？！
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迫不及待地点开附件细则，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那些条款：
“……需提交正式申请，附相关证明（如维修报价单、事故照片等）……”
（有有有！照片现成的！报价单我马上要！）
“……由直属上级、部门负责人及财务部共同审核……”
（直属上级是……江临？部门负责人赵姐？）
“……实物补助品类可能包括但不限于：粮油副食、日用清洁、小型家电……”
（小型家电！洗衣机算小型家电吧？！）
“……最终解释权归公司所有……”
（不管了！先申请再说！）
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她几乎能想象到公司批给她一笔预支薪水，或者直接送来一台崭新的洗衣机！那得省下多少钱啊！
“江哥！江哥！”她激动地喊旁边的江临，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他眼前，“你看！公司的新政策！我可以申请补助！修墙！或者换洗衣机！”
江临的目光从墙皮移到手机屏幕上，快速浏览了一下邮件内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嗯。看到了。”他反应平淡，“效率很高。昨天刚发生‘爆炸关联事件’，今天就出台了针对性极强的‘员工关怀’计划。看来你的‘避雷针’体质在触发个人危机的同时，也显著提升了推动公司政策迭代的概率。”
卜杏嵂：“……”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但她顾不上吐槽了，急切地问：“那江哥，你是我直属上级，你会同意我的申请，对吧？这墙和洗衣机……”她指着惨烈的现场。
江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从数据层面，你的情况符合申请条件。我会基于事实批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需要仔细阅读《细则》最后一部分的补充说明。”
卜杏嵂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到附件最后。
只见那里用稍微小一号的字体写着：
【补充说明】：
为鼓励员工积极应对困难，培养 resilience（抗逆力），所有通过审核的【预支薪资】将在后续3个月内分期扣除。
所有发放的【实物补助】，其品类、品牌、型号将由公司统一指定（优先采购合作供应商或库存积压产品）。
接受补助即视为同意参与公司后续相关的【员工故事】宣传（如：企业文化内刊、公众号文章等），并授权公司使用相关影像及文字材料。
卜杏嵂脸上的兴奋一点点僵住，然后慢慢碎裂。
预支薪资……要分期扣回？那不等于还是花自己的钱，只是延期支付？压力一点没少啊！
实物补助……公司统一指定？万一给她发来个比现在这台还老旧的库存洗衣机怎么办？！或者合作品牌的瑕疵品？
最要命的是最后一条——要拿她的倒霉事去做企业宣传？！ 想象一下公司公众号标题：《感动灵境！坚强女孩卜杏嵂面对房屋漏水，在公司的关怀下重拾信心！》配图是她这面烂墙和一台印着巨大公司Logo的洗衣机？！
这哪里是“员工关怀”，这分明是“社死置换”计划！用她的隐私和尴尬，去置换一点微不足道的、延迟到来的、还可能质量存疑的“补助”！
希望再次破灭，而且是以一种更羞辱、更精打细算的方式。
卜杏嵂感觉自己像坐了一场过山车，刚从谷底被拉起来一点点，就又被狠狠踹了下去，还顺便在她脸上贴了个“可回收利用社死素材”的标签。
她缓缓放下手机，眼神空洞地看着那面湿漉漉的墙。
“怎么了？”江临看着她瞬间垮掉的表情，问道，“补助条件不符合预期？从投资回报率角度看，虽然存在‘社死’风险，但能缓解短期现金流压力……”
“不用了。”卜杏嵂打断他，声音疲惫得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我……我自己想办法吧。”
她宁愿啃三个月馒头，也不想自己的烂墙和破洗衣机出现在公司内刊上，成为“企业文化”的注脚。
江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手机上记录着：“选择拒绝。数据记录：在‘经济压力’与‘社死风险’的权衡中，用户本次选择了优先规避后者。‘避雷针’SSR的‘尊严’隐藏参数疑似高于预估。”
卜杏嵂已经懒得去理解他又在分析什么了。她默默地打开购物网站，找到了最便宜的那款迷你洗衣机，看了看价格，又看了看那面墙，咬了咬牙，点击了【分期付款】。
然后，她找了个看起来最便宜的墙面修复套餐，也选择了【分期付款】。
看着屏幕上生成的还款计划表，她感觉未来的几个月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今天，公司给了她一个希望，
又亲手把它变成了一场更精致的社死预演。
她的“无效存在”，
连被“关怀”的方式，
都如此地……具有性价比（对公司而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