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笼罩“曙光营地”的薄雾,将寒意稍稍驱散。谷地中央的篝火余烬尚存一丝温热,但营地里的气氛却比结霜的地面更加凝重。
雷恩站在他们搭建的简陋窝棚门口,看着莱西将最后几片薄如蝉翼的肉干仔细地分成三份。那点肉干,甚至不够一个成年男子一顿饱食。旁边存放食物的皮袋已经干瘪,倒提起来,也仅能抖出少许碎屑和几颗干瘪的浆果。
奥利弗蹲在小溪边,努力清洗着一些带着泥土的草根——这是莱西昨天教他辨认的、唯一还能在深秋找到的、勉强可食的块茎,味道苦涩,且难以提供足够热量。他瘦削的背影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咳嗽声不时响起,虽然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远未痊愈。
饥饿,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已经牢牢扼住了这个新生营地的咽喉。
“最多再撑五天。”莱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将分好的肉干递给雷恩和奥利弗,自己那份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这还是在减少活动,并且运气好能抓到点东西的情况下。”
雷恩默默接过那微不足道的食物,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他环顾这个他们付出了巨大努力才建立起来的“家”。窝棚可以遮风,溪流可以提供水源,陷阱可以预警,但这些都无法填饱咕咕作响的肚子。寒冬才刚刚露出獠牙,如果不能储备足够的食物,他们之前的挣扎和建设都将毫无意义。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雷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莱西,“狩猎和采集,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
莱西抬起眼,目光平静:“你想说什么?”
“王国的补给队。”雷恩吐出这几个字,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已久,从他们发现卡多佐袭击的现场时就已埋下种子。“他们沿着山外的道路定期运输粮食、衣物、武器……那是我们急需的东西。”
奥利弗闻言,惊恐地抬起头,手里的草根掉进了溪水里。“袭击……王国军队?这太危险了!我们只有三个人!”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细。湿地的经历和之前的囚禁,让他对任何与王国相关的事物都充满了恐惧。
莱西没有立刻反驳,她只是看着雷恩,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不再仅仅是躲藏和求生。我们主动将自身置于王国的对立面,从逃亡者,变成……叛军。一旦失手,不会有任何怜悯,只有绞刑架或者更糟的下场。”
“我们还有选择吗?”雷恩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躲在这里,等着饿死,冻死?或者像奥利弗一样,哪天被搜山的巡逻队像抓兔子一样逮住?石溪村的血仇未报,我们活下来,不是为了悄无声息地死在这片山谷里!”
他的声音在谷地中回荡,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决绝。
莱西沉默了片刻,她的视线从雷恩激动的脸庞,移到奥利弗苍白惊恐的面孔,最后落在那空空如也的食物皮袋上。理性告诉她,袭击补给队风险极高,他们缺乏经验,缺乏人手,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但生存的本能,以及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雷恩眼中那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影子重叠的火焰——让她动摇了。
“我们需要计划。”良久,莱西终于开口,她的语气依旧冷静,但话语的内容却让雷恩心中一振。“目标必须是小型、防御薄弱的后勤运输队,不能是战斗部队。时机、地点、撤退路线,必须万无一失。”
她转向奥利弗:“你留在营地,负责看守和接应。如果我们没能回来……”她顿了顿,“你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奥利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光,既有恐惧,也有被托付重任的决然。
内部的分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暂时达成了统一。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
雷恩知道,从这一刻起,“曙光营地”不再仅仅是一个藏身之所。它成了一个起点,一个他们从被动承受命运,转向主动挑战命运的起点。
前路危机四伏,但他们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