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在,或许就能打乱他们的诡计,那些人未必敢动手,也未必能得手,若我能早些察觉不对,阿爷和阿兄就能更快找到阿姊了…我…都怪我…呜哇…”慕容妱玥说着,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慕容妱澕心尖一软,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将哭得颤抖的妱玥紧紧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阿姊这不是没事吗?阿姊好好回来了,我们俩都平安无事,是最好不过了。”这动作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又似乎演练过千百遍。
怀中这温软颤抖的小小身躯,竟让她恍惚间忆起许多年前情景。彼时父母新丧,弟弟駋玮年幼扑入自己怀中时那般相似,将满心惊恐与无助埋在她尚显单薄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心中暗自思量,不知是这副身躯深处残留的记忆作祟,还是眼前情景太过熟悉触动了心弦。妱澕觉得,或许兼而有之。
念及此,慕容妱澕心中不禁对这具身体的原主生出几分敬意喟叹。
这样一个看似清冷疏离、不爱与人亲近的女子,实则心性至纯至善,即便遭此大难被人残害,弥留之际,心中所念竟非仇恨怨怼,只愿后来者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能替她护住慕容氏一门,尤其是父亲这一支仅剩的血脉、自己的亲弟弟——駋玮。
这份临终托付,足见慕容家待那位真正的慕容妱澕之厚,即便性情软弱,亦是比不过她深藏心底的至善。
待妱玥哭声渐歇,妱澕却笑梨花带雨的她,此时比起小花猫,更像化了妆的鼻涕虫。”
瞧着妱玥被自己调侃成鼻涕虫和小花猫,竟还傻傻地破涕为笑,那带着泪珠的笑容,傻气又温暖,妱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翌日清晨,东方欲晓。
慕容妱澕于妆奁前略施粉黛,轻点朱唇,显容光潋滟,换上一身清雅的浅碧色水纹绫罗裙,外罩素纱帷帽,垂下的轻纱半掩娇容,更添几分朦胧雅致。
昨夜便她邀了云苏同行,出行前遣人告知云苏于府门等候,而后款步而出。
此意一出,妱玥与駋玮自是满腹委屈,嘟囔着阿姊出门竟不带上自家弟妹,现今正在府门缠着。
慕容妱澕只温言安抚:“阿姊之事尚未公开,亦未有定论,此番出行,人多反而不便,你们且安心在家。”理由单简,让弟妹听闻,虽一时心有不甘,却也无言以对,只得作罢。
至府门,云苏拱手作揖:“慕容女娘。”
慕容妱澕莞尔,抬手示意免礼:“云郎君莫要如此见外,府中两位慕容女娘,这称呼易生混淆,不然我与妹妹同立,倒不知郎君唤的是谁了,若不介意,无人时,唤我妱澕即可。”
云苏环顾四周,微微颔首,压低声音:“妱女娘,你我前番皆遭险事未久,此刻这般出行,是否……过于招摇了?”
慕容妱澕轻抬一素手,轻纱微动,露出半张美妙容颜,一手指了指自己发髻旁垂下的轻纱:“云郎君此言差矣,帷帽在此,寻常人也难窥真容,行事也算低调。”她眸光微转,带着一丝狡黠,“况且云郎君那日不是说,些许麻烦已不足为惧了么?我探望郎君时,你不也说自己本就武艺精进,如今好了,十人近身亦难伤分毫,你看,我此番连个侍从都未带。”
云苏微愕:“妱女娘之意,此行或有波折?莫不是要带我去与人争斗?仅你我二人?”
慕容妱澕轻掩朱唇,娇笑一声:“非也,云郎君莫慌,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只是人多车马盛,反倒引人侧目,暗处若有窥伺,敌友难辨,徒增烦扰。”她看向云苏,意有所指。
云苏思索片刻,觉得若浩浩荡荡带一群人出行,确实更招摇,那场面不好想象,便点头称:“女娘所言极是。”
慕容妱澕轻移莲步,与云苏并肩而行,轻声道:“云郎君久居我慕容府,终究多有不便,想来你自是有要事在身,若整日与府家丁跟随,行事未免掣肘,我今日与你一同出行,所去之处,皆由郎君定夺,于我慕容府而言,既可掩人耳目,也全了礼数。”
云苏听闻,心中忧虑顿消,且深以为然。他本就愁于在慕容府行事多有拘束,贸然行动又恐对主人家不敬,妱澕此举,无疑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虽不知她此举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深意,但当下这般体贴周到,着实让他心生感激。
云苏郑重一揖:“郡主思虑周全,体恤入微,云苏感激不尽。”
慕容妱澕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扬:“郎君不必如此多礼,举手之劳罢了,云郎君想去何处,今日但凭吩咐。”
云苏目光坚定,正色道:“姑娘此番相助,云苏铭记于心,待事了之后,在下定当备下厚礼,以表谢意!”
慕容妱澕唇角微扬:“云郎君客气了,重谢倒不必,本郡主俸禄优渥,衣食无忧,不差这点钱财。”她话锋一转,眸中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不过,若是将来的某一日,想请云郎君伸以援手,不知郎君可愿应承?”
云苏神色一凛,抱拳道:“女娘但说无妨,只要不违道义,不悖良知,云苏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他心中暗忖:不知这位郡主所求何事?若她光明正大提出不妥之事,自己便寻个由头推脱;若私底下相求的话……反正有些不便明言之事,私下同议就是。
慕容妱澕驻足于朱雀长街,广袖轻拂间忽而侧首发问:“云郎君轻身之术造诣如何?”
云苏剑眉微挑:“略通一二。”
慕容妱澕眸光流转,帷帽垂纱随微风轻晃追问:“逾丈高墙,可如履平地?”
云苏答得干脆简洁:“可。”
“妙哉。”不待云苏多问,慕容妱澕已莞尔截断话头,“此事自有妙用,不过还是容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