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根本不是人造的产物,更像是一个疯子艺术家用噩梦和血肉捏造出来的怪物。
它的基座,是由无数根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骨头拼接而成。
有人类的腿骨,也有不知名动物的肋骨。
骨头之间用一种黑色类似树脂的物质粘合着,缝隙里还夹杂着干枯暗红色的肉丝。
基座之上,是一个由某种动物的头骨改造而成的凹槽,头骨的眼窝里塞着两颗灰白色,像是玻璃珠的眼球。
凹槽里,盛放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颗还在微微搏动的人类心脏!
那心脏呈暗紫色,表面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显得那么艰难而微弱。
而最令人作呕的,是祭坛的顶部。
一团乱麻般夹杂着各种颜色的头发,被强行塑造成一个鸟巢的形状。
头发里,混杂着发黄的指甲、脱落的牙齿,以及一些已经风干,分辨不出原貌的内脏碎片。
这个由骨、肉、毛发、内脏拼接而成的邪物,就是这个房间的中心。
它散发着浓郁的阴邪之气,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在邪龛前方,插着三支漆黑如墨的香。
香头明明没有点燃,却冒着袅袅的青烟。
但那烟并非向上飘散,而是违反了物理常识,如细小的瀑布般向下流淌,缓缓汇入邪龛底部的骨骸之中。
我的“窥天”之能,在看到这邪龛的瞬间,不受控制地被激发了。
我的视野瞬间被拉伸、扭曲。
我看到,从这栋公寓楼的四面八方,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无数条透明的丝线延伸而来,穿透墙壁,汇入这间屋子。
其中一条,我认得,它虚弱纤细,正是来自陈伯。
这些丝线,这些代表着他人气运与生命的“命线”,终点就是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邪龛。
它们像被蛛网捕获的飞虫,无力地缠绕在邪龛之上,丝线中蕴含的淡金色的光,正被邪龛一点一点地,贪婪吸入其中。
我甚至能看到,邪龛内部,那些被吸入的气运汇聚成一股浑浊的能量,最终流向了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
每吸收一丝气运,那颗心脏的搏动就似乎有力一分。
这个房间的温度,低得像是冰窖。
墙角、天花板,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奢华的真皮沙发,昂贵的波斯地毯,都在这股阴寒和腐臭中,透出一股坟墓般的气息。
“妈的,是个‘养命龛’。”
南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暴怒和厌恶。
“这畜生不光是偷命,他是在‘养’一个怪物!”
他指着那颗心脏:“看到了吗?他在用偷来的命,喂养这颗‘转生心’。”
“等这颗心脏彻底活过来,他就能舍弃自己原本的肉身。”
“把自己的魂魄嫁接到这颗由百家命蕴养出来的心脏里,获得新生,这他妈比夺舍还恶毒!”
我听得浑身发冷,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完全就是一种对生命最根本的亵渎。
那个窃运者,他不仅仅是想活得更好,还想成为一个全新的,由他人生命堆砌而成的“神”!
“那个人呢?”我环顾四周,这巨大的公寓里空无一人。
“应该不在。”南良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邪龛。
“这种邪术需要时间,看样子还没到最后一步,他可能只是定期回来‘上供’。”
我的目光落回到那条连接着陈伯的丝线上,它已经细得像一根蛛丝,光芒黯淡,随时都可能断裂。
我能感觉到,陈伯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等那个幕后黑手回来。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那枚被我用朱砂和自身鲜血祭炼过的铜钱。
这是我作为赎梦者最常用的法器,它能斩断噩梦的根源,也能安抚亡魂的怨念。
现在,我要用它来斩断这罪恶的链接。
“南良,我要切断它!”我握紧铜钱,掌心的温度让它变得温热。
南良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他没有阻止,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小心点,直接触碰因果,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不对劲,立刻收手!”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手上。
那股甜腻的腐臭味仿佛有了实体,化作无数黏腻的触手,想要钻进我的身体,阻挠我的行动。
我不再犹豫,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铜钱,狠狠地砸向了那条连接着陈伯,几乎看不见的命线!
铜钱脱手而出,在阴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弱的红光。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标也不是那个由血肉白骨构成的邪龛实体,而是我视野中,那条无形的,连接着陈伯生命的丝线。
就在铜钱触碰到丝线的一瞬间,我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瞬间崩塌、粉碎,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崩塌。
奢华的公寓、令人作呕的邪龛、面色凝重的南良,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亿万片飞散的碎片,然后归于一片极致的黑暗。
我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感官被剥夺,灵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从躯壳里拽了出来,然后狠狠地向下方一个无尽的深渊抛去。
失重感,永无止境的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一片粘稠的沼泽里。
冰冷黏腻的液体包裹住我,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和腐烂的气息,拼命地往我的口鼻里钻。
我惊恐地睁开眼,眼前没有公寓,没有南良,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漆黑如墨的泥沼。
我正半个身子陷在其中,黑色的泥浆如同活物,正一点点地将我吞噬。
这是哪里?梦境?幻觉?
我试图挣扎,但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当我低头看去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我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沼泽里,伸出来的不是淤泥,也不是水草。
是手,无数只手!
它们从漆黑的泥沼中挣扎着伸出来,密密麻麻,在我眼前构成了一片绝望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