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有无数条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丝线,从他灵魂心脏的位置,被强行抽了出来。
那些丝线比蛛丝还要纤细,在灰白色的空间里若隐若现,它们微微地搏动着,像一根根被切断后仍在抽搐的血管。
每一根丝线上,都附着着微不可见的光点,那是陈伯正在流逝的生命。
这些诡异的丝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陈伯的魂体包裹其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死亡信号的茧。
它们蜿蜒着,穿透了我家公寓的墙壁,延伸向窗外某个遥远得无法捉摸的未知方向。
我强忍着灵觉上的撕裂感,试图追溯这些丝线的源头。
我的“视线”顺着这些丝线飞速延伸,穿过雨幕,穿过街道,穿过无数的建筑。
最终,在视野的尽头,我看到了它们汇集的终点。
那是一个光点,一个异常明亮,闪烁着不祥的光点。
它不像太阳那样温暖,也不像星辰那样清冷。
它的光充满了侵略性和贪婪,散发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活力”。
就像一个由无数萤火虫尸体堆积而成的,正在腐烂发光的肿瘤。
陈伯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断地被那些丝线抽取,然后输送到那个诡异的光点之中。
就在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我的左手掌心,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从那种窥探状态中弹了出来。
我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南良一把扶住我,他的脸色很难看:“你看到了什么?”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的那块尸斑,此刻正微微发烫,颜色变得愈发青黑,边缘甚至透出了一丝诡异的血红色。
它像一个被喂饱的寄生虫,在我使用“窥天”能力后,变得更加“茁壮”了。
“我看到了……丝线。”
我忍着脑袋里针扎般的余痛,断断续续地把刚才看到的景象告诉了南良。
“无数的丝线,从陈伯的心脏里被抽出来,连着远处的一个……一个光点,那东西在吸他的命。”
南良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命线……”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有人直接在因果的层面上动了手脚,把陈伯的命线,强行嫁接到了别的东西上。”
“那是什么?”我追问那个光点。
“不知道!”南良摇了摇头。
“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一个法器,也可能是一个正在成形的怪物。”
“但不管是什么,这玩意儿都极其阴损歹毒,它不光是在偷命,更是在连根拔起地吞噬一个人‘存在’的本身。”
我感到一阵无力,我看到了问题所在,甚至看到了那股邪恶力量的汇集点,但我却不知道它在哪,更不知道该如何斩断那些无形的丝线。
我就像一个看着病人大出血的医生,能看到伤口,却找不到止血的工具。
“别想了。”南良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是没头苍蝇。”
“你先休息,你现在的状态,比那个老头好不了多少。”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但脑海里全是那幅诡异的画面,无数透明的丝线,和一个贪婪的光点。
我明白,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驱邪委托。
这是一场战争,而那个躲在遥远暗处,操控着这一切的敌人,已经通过陈伯,向我发出了最直接的战书。
我甚至能想象到,在那光点的背后,有一双怎样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我的下一步行动。
我握紧了滚烫的左手,告诫自己绝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南良那句“不管是什么,这玩意儿都极其阴损歹毒”在我脑子里盘旋不散,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我靠在沙发上,左手掌心的灼痛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腻,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看到的方向,你能找到吗?”我问南良,声音有些干涩。
他瞥了我一眼,从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袍里摸出他的宝贝酒壶,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你当我是导航地图?方向有个屁用,阳界这么大,我上哪儿给你一寸一寸地找那个发光的瘤子去?”
他嘴上这么说,人却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踱了两步,最后停在窗边,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他平日里那股子懒散劲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蓄势待发野兽般的沉静。
“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怀里又摸出一个东西,扔给我。
我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摊开手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黄铜罗盘,样式古朴,上面的刻度并非东南西北,而是一些我看不懂的篆文和符号。
指针也不是一根,而是三根长短不一的铜针,此刻正死气沉沉地搭在一起。
“这是什么?”
“寻龙盘,不过我拿它找的不是龙脉,是邪祟。”南良又灌了口酒。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把你的灵觉,顺着你记忆里那条‘命线’的轨迹,灌一点进去。”
“别太多,你现在这德性,小心把自己抽干了。”
我点点头,双手捧着罗盘,闭上眼睛。
脑海里,那幅清晰又恐怖的画面再次浮现:无数透明的丝线,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汇向天际尽头那个贪婪的光点。
我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是其中的一缕微光,顺着那条连接着陈伯,最清晰的丝线,向着源头追溯。
一股微弱清凉的气流从我指尖溢出,流入冰冷的罗盘,下一秒,我听到了“咔”的一声轻响。
睁开眼,罗盘上那三根原本死寂的铜针,最长的那一根竟然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指向了窗外某个确切的方向。
它的针尖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与我掌心尸斑同源的青黑色光。
“行了。”南良收回目光,一把从我手里拿过罗盘。
“地址我没有,但方向有了,剩下的,就得用腿了。”
说走就走,南良的行动力高得不像个懒癌晚期患者。
我被他从沙发上拎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吃饭的家伙,便被他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