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可丽希亚、菲尔特三人在安抚了克莱尔后,离开了白落落村,回到了怀特山脚下的雪人谷,此刻围坐在一间废弃猎人小木屋的壁炉旁。
炉火噼啪作响,屋外,怀特冰川的寒风卷着从维苏威飘来的黑色火山灰,为天空蒙上了一层不详的丧纱。
长时间的沉默后,洛克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炉灰,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哪样?”可丽希亚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火焰,“像三只被蒙上眼睛推上磨盘的蠢驴?还是像……像屠村的英雄?”最后几个字,带着浓浓的自嘲。
“我们必须知道真相!”洛克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混合了痛苦与执拗的光,“所有真相!精灵王接连遇害?圣藤草王到底是谁杀的?真的像我们推测的一样是国王派人杀的吗?如果是,国王利用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那个绿色的幻影是谁?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我感觉我们像极了被设定好的程序,完完全全是在被推着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又要去哪呢?”可丽希亚说道。
“还是去找冰龙王。”洛克的声音坚定起来,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克莱尔的哥哥,特伦斯,他的执念被冰龙王封印着。黑轮说过,冰龙王的冻结魔法,可以冻结记忆与意识!冰龙王一定知道这个世界被遗忘的过去,知道精灵王体系的秘密,甚至知道……世界的本原!”
“你疯了,洛克!”菲尔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去找冰龙王?然后呢?像害死草王、火王、水王一样,把冰龙王也害死吗?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些骑士?他们穿着鸡牛部队的皮,下手却比鸡牛部队还狠!国王的眼线无处不在!我们去找冰龙王?!”
“那我们能做什么?!”洛克也站了起来,声音拔高,“躲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着下一个精灵王遇害,或者等着国王把我们这俩个棋子清理掉,把公主软禁起来吗?你应该看出来了王国里除了格里芬院长他们,其他人都没有站队可丽。”
“至少比主动去送死强!”菲尔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们是什么?三个连普通骑士都打不过的学院生!靠什么去对抗整个王国的暴力机关?靠迪莫?靠你那一腔热血吗,洛克?现实点!我们现在自身难保!”
“现实?”可丽希亚冷笑一声,加入了战团,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现实就是我敬爱的父王是个骗子,是个为了永生可以牺牲一切的帝皇!现实就是我们所珍视的王国,建立在掠夺和谎言之上!”
菲尔特涨红了脸,“我们也是被骗的!我们现在知道了,不就可以……”
“可以什么?”可丽希亚打断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以继续装傻?菲尔特,你父亲是商业大亨,你应该最清楚,当你知道你享受的每一分利润都沾着血时,你还能若无其事地数着洛克贝吗?我父王要这十八系精元,一定是为了什么?”
“证据呢?!”菲尔特反驳,他试图用逻辑压制情感,“全都是猜测!是,国王是到处派出了骑士团维稳,可我们知道恩佐他们也活动频繁。而恩佐本人最近的动向更是奇怪,天文台台长甘道夫说恩佐气息远离王国,新闻出版社社长莫里亚社长又说到处都有恩佐的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万一……万一是恩佐在策划更大的阴谋,嫁祸国王呢?”
“恩佐嫁祸国王?我们一路走过来,看过来,你会认为这些灾难都是恩佐造成的吗?我作为安德鲁的亲女儿都不信?你会信吗?”
菲尔特挠了挠头,他也不信,“我说话肯定是要考虑你的角度,现在这种情况,最难受的肯定是你。我怕你这么想。”
“没什么好欺骗自己的,关于父皇,我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多,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初那个卖丝瓜的,在安德鲁面前极力推荐我来做这个任务刷资历,现在看来无非是想借他人之手杀我罢了。”
“卖丝瓜的?麦斯威尔?”洛克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外号。
“嗯。”
“恩佐……麦斯威尔他当时为什么不如我们看完格里芬院长的记忆投影,为什么大家对雪莉之死讳莫如深?”
洛克不断喃喃道,“格里芬院长说,恩佐证实了神明的存在,甚至王国与神有接触。可为什么除了院长,从未有人公开说过?信息被什么力量封死了?恩佐出走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世界有着十八系精灵,其中十七系的精灵王都被王国记录在案,唯有光系精灵王毫无记载痕迹。”
“那些精灵与洛克信奉的‘三神’是真实存在的吗?真的是祂们创造了世界吗?如果是,他们创造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能同时存在魔法与科技?魔法与科技的真正关系是什么?还是说魔法和科技都只是一种世界底层规则的表象?”
……
“烦死了!”菲尔特抱着头,痛苦地蹲下,“疑问,到处都是疑问!”
木屋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炉火摇曳,映照着三张年轻而迷茫的脸。
良久,洛克缓缓坐下,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菲尔特,你说得对,我们力量渺小,前路危险。可丽,你也对,我们不能装作无事发生,良心会折磨我们一辈子。”
他看向两位伙伴:“我们争吵,是因为我们都害怕,都愤怒,都看不到出路。但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想知道真相。”
“去找冰龙王,风险巨大,可能正中敌人下怀。”洛克承认,“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回到王国,向国王忏悔,继续当他的‘乖孩子’和‘英雄’?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荒野里乱撞,直到被骑士团追上?”
可丽希亚擦去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我同意洛克。风险固然存在,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犯错,就什么都不做。父王的罪……我有责任去弥补,去阻止。”
菲尔特抬起头,脸上挣扎的神色未退。他看了看洛克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可丽希亚脸上决绝的责任感,最终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恢复了些许商人子弟的精明,“去找冰龙王可以,但我们不能一开始那样,傻乎乎地拿着通行证就往上冲,我们还是要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