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西玥,如果你接受这个你思暮了三年的男人,会怎样?
我配不上他,我将于心不安地守着一个耻辱不堪的秘密过一辈子。
如果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又会怎样?
我不想,也不愿这个男人为了所谓的责任或者悔恨,和我过一辈子。
如果… …你和他一起去讨个真相呢?看看你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我害怕,害怕支撑我走过三年的信仰因为那一个百分比,轰然崩塌。
晏洋没有等来西玥义正言辞的反驳,取而代之,身后一片寂静,像是自己随意的玩笑言中了一般。他无奈自嘲地笑了笑,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占尽上风的优越感。他犹豫片刻,收起那个相框,落下一句:“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晏洋,照片可以给你,但… …”
“我知道。”
也明白为什么。
晏洋轻摇了头,随意拨弄了凌乱的黑发,垂眸举手之间带出一丝冰凉的吐息,他掩饰得很好。他挥了挥手,似要道别下楼,却又在再见二字呼之欲出时,转过了身。一双漆黑的眸子捡起了落在沙发中的女人,温柔道:“不过,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嗯?”
“治好你的眼睛。”
西玥的眼睛见光落泪,起因于泪管堵塞,慢慢演变成结膜炎,直至结膜受损反复感染,伤口难以愈合。西玥不是不想治,只是一次次就医预约总会因大大小小、不期而遇的事而泡汤,慢慢地,她也懒得约了,谁叫她是单亲妈妈呢。
德国医生预约周期很长,但是仅仅一周后,晏洋就拖着西玥来到了顶尖的眼科专家门诊室外,他霸道地命令西玥不许辜负他一番苦心,必须完成所有的疗程。
西玥心口一暖,却用轻佻的口气问道:“这么难约的医生,你怎么办到的?”
“这你别管,等下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晏洋侧了颜,眉头紧蹙,心想着过去一周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不知托了多少层人脉关系,几经周折才钻到了空子,约到了这位医生。他没有告诉西玥,是不想她过意不去。
“海尔曼小姐。” 这时护理师从诊室出来,拿着笔纸做最后的预约确认。
“在。” 西玥迎了上去。
“今天的诊疗会有学术交流项目的医生旁听,请问海尔曼小姐可以接受吗?”
西玥眉眼一挑,没想太多便点了头,签下同意书。
是的,她应该细想一下,为什么那么多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总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海尔曼小姐,您好。” 诊疗室内,一位年迈的银发妇人简单问候,眼神和蔼慈祥,完全看不出是一位获得多项医学科研殊荣的博士后。她微笑示意后,便开始阅览起西玥的检查报告,片刻,缓缓说道:“嗯…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乐观,不过要有信心,适合的治疗方案,或许可以避免手术修复。”
西玥并不意外,礼貌落座,颔首而笑,黑发被随意束起,衬着脖颈更为修长。只是当她再次抬起头,余光闪过角落一道身影,瞥见一张俊颜饱含温情,怔怔望向自己。
女人转了头,全身僵硬。
“哦。这位是中国杰出的青年眼科专家,陈子初医生。他很擅长修复久不愈合的结膜感染… …”
“抱歉,医生,可以请这位先生出去吗?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陈子初还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西玥请了出去。
三年光景只在他清秀的脸颊上留下一抹沧桑,散在了阴云之中,笔直的乌发如松柏垂在他的眉间,银边眼镜如云间皎洁月光透了出来,这个一表人才的男士失落从西玥身侧走过,退出了诊疗室。他垂眸掩上门,一个转身目光对上了一双冷冽的漆黑眸子,闪着如黑曜石幽暗的光茫,曈子的最深处仿佛藏着一把利剑,带着不屑与戾气。
“哼。” 晏洋眯了眯眼,一个侧颜。
“晏洋先生,又见面了,我们去那边聊聊。” 陈子初唇角一勾,透着一丝无奈。
他们认识,他们三年前就认识了。
三年前,这两个男人在一家科隆甜品店门口酣畅淋漓打了一架,应该说是晏洋揪着这个男人一顿猛打,把人揍到鼻青脸肿,进了警局。最后,陈子初没有起诉,这才放了出来。
从警局出来,陈子初也不顾脸上的伤,竟然还和晏洋去了酒吧。两位敌意满满的男士能相安无事坐在一起喝酒,契机只有一个——他们都想找到一个叫曼西玥的女人。
“你去过儿童之家了?” 晏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敲击玻璃的声音听着刺耳。他咧嘴一笑,完全没想到当初那张名片引来的竟是这么一个令人嗤之以鼻的不速之客。
“看来你也没找到西玥。” 陈子初默认。
“你找她有意义吗?她要的,你能给吗?”
“晏洋先生,你想错了。” 陈子初摘下银丝眼镜,揉了揉眉心,不小心碰到额头的淤青,嘶了一声。
空气凝结许久,他才又开口道:“我和我妻子,包括西玥之间的事,大家原本都是心知肚明的。我妻子本身也是,也接受这种开放的关系,所以才有了我和她现在的婚约。只是不知为何,要结婚的女人总有点神经质。在海岛上,当她看到西玥本人,她竟然反悔了。”
晏洋哼笑一声,斜睨了身侧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身形瘦高,五官深邃。酒吧中荧蓝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极了一具枯槁的僵尸。
“不管你接不接受,你总要相信这世间有一群人,他们不愿意接受某种关系的束缚,却不得不为了社会制约委身于一种令自己看上去更有社会融入感的关系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我们这群人中,虽然做着在你们看来不道德的事情,但于我们,没有任何被害人… …你是不是这种男人,我不知道,但你无权用所谓的社会秩序和道德来指责我们。”
陈子初轻挑了眉,再次架上眼镜。
“我对西玥是愧疚的,从那年高考结束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踏出承诺她的那一步开始,到后来瞒着她注册结婚走个过场,直至上海那一夜,无力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
晏洋不语,口腔中的酒精像是突然变味似的,抿着略显苦涩。他并不否认陈子初说的话,甚至还觉得曾几何时的自己与他竟然有些类似。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晏洋变了——他的改变竟然让自己觉得,陈子初,或者是曾经的自己,原来在旁观者眼里是这么令人唾弃。
因为,他知道,曾经在那家日料餐厅的阁楼中,月光下脸色煞白的曼西玥,眼角淌下的泪,嘴角泛出的无奈… …他知道,那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哪怕他们不是同类人,也要逞强去伪装,去接近,只是为了…. …那一丝丝卑微的爱。
“总有男人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仿佛只要是个女人,都需要他来救赎。” 晏洋优雅晃了脑袋,薄唇微启,轻描淡写。然,下一秒,却如一头面目狰狞的野兽,冷峻的脸庞精准落在陈子初眼皮之上,垂眸藐视而下,狠狠说道:“你听好了,曼西玥是我的女人,你和你那忘恩负义的妻子,任何人,若敢再伤她一分,就不要小看我的不择手段。”
毕竟论卑鄙,我这个不上道的律师可比你这名医生卑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