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战锋芒
全国赛对局大厅静得令人窒息，只有中央空调的低鸣与几十副棋钟整齐划一的滴答声交织，压在每个棋手心头。赵昭明在台前坐下，对面是将哲，那位以攻杀锐利著称的年轻大师。他能感觉到观众区媒体区投来的目光，那些关于赔率的低语仿佛仍在耳边嗡鸣。他深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探入口袋，触到一小块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桂花糕，从陈放给的那块上掰下的一角。
微凉柔软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那缕熟悉的甜香似乎正透过布料隐隐散发，奇妙的是他有些躁动的心绪竟因此稍稍平复。他不需要极端情绪，要的是绝对冷静，如深潭映照一切的清明。
猜先，赵昭明执红。裁判话音刚落，他的手指已拈起棋子。
马二进三。
起马局。
不是中炮，不是激烈进攻，而是步调缓慢注重控制的起马局。此招一出，观众区响起压抑的骚动。前排一位老棋迷低声对同伴说，起马局，他要磨到蒋哲自己崩盘啊。议论声里藏着不解，却无人敢断言结局。
陈放在教练席，眉头先蹙后展。他了解赵昭明，这不是怯战，是更深层的策略。
赵昭明对议论充耳不闻，心神已沉浸棋盘。面对蒋哲的快攻，硬碰硬正合其意，他需要的不是狂风暴雨，而是和风细雨，无声渗透缓慢施压，让对手在不知不觉中窒息。这恰好契合他此刻心境，外界风暴内心波澜都要锁于平静之下。
蒋哲应对无误，卒7进1制马，常见应着。棋局在平淡中展开。赵昭明走得极富耐心，运子如织网，步步为营，绝不冒进。棋风一改往日奇诡凌厉，变得沉稳近乎黏稠，每一步都着眼长远势的积累，而非眼前得失。
几次试图挑起战斗，蒋哲的攻击都被赵昭明的阵型如滑不溜手的软泥般化解，如拳打棉花无处着力。他目光扫过自己略显凌乱的子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棋盒边缘，无意识敲击桌面的频率更快了，用时消耗明显快于赵昭明。他渴望畅快对攻，却被这黏滞的纠缠搅得心烦，急躁情绪渐渐渗进棋步。
赵昭明敏锐捕捉。眼神依旧平静，静水之下却有冰凉暗流涌动。他故意放弃一个小先手，退边相。
哎，太软了。有人低呼。
蒋哲果然上当，认为赵昭明怯战，立即车8进6挥车过河施压。
就是现在。
赵昭明一直平静的眼眸骤然锐光一闪，缓慢积蓄的势找到宣泄口，所有平淡部署瞬间连成无形大网骤然收紧。退相非但不是怯弱，反是精巧诱饵，既让开炮路，更诱发了蒋哲的急躁。
炮八进一。精巧抬炮打车，看似寻常却瞬间改变河沿力量对比。蒋哲一怔，不得不车8退2，一进一退先手尽失。
赵昭明得理不让，兵三进一强冲三兵，利用对方车位不佳发起攻击，节奏陡然加快。
蒋哲陷入长考，脸色发白。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陷入被动，对方攻势如蓄满水库突然开闸沛然莫御，自己先前冒进导致子力分散难以防御。此后十几回合，赵昭明以势子论展现控制后的恐怖威力，未走惊天杀着，却用水银泻地般的连贯先手压制，逐步蚕食黑方空间与子力活力。
蒋哲左支右绌，时间压力骤增，额角渗汗。每一次挣扎都像无形绳索勒得更紧，棋钟警报凄厉响起提示进入读秒。最终，他在双重劣势下忙中出错，走出致命漏着。
赵昭明目光一闪，车二进七。一剑封喉，直捉死黑方底马。
蒋哲怔望棋盘，脸上血色尽褪，苦笑推枰认负。承让。赵昭明语气平静。
对局室响起压抑掌声。许多棋手目光已然不同，这盘棋没有古谱奇招，却让人感到一种深沉的心悸。温水煮青蛙，蒋哲被磨没了脾气。控制力太可怕了。赛前开盘那位哑火，脸色变幻。
赵昭明起身，略感疲惫，内心却异常平静。他下意识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桂花糕，赢了，用他最不赵昭明的方式。
走到记录台签字，目光无意扫过不远处，周正豪刚结束对局正站起身来。两人目光空中相遇，周正豪的眼神依旧沉静，却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
赵昭明平静收回目光，低头签字。签完字，他将油纸包小心折好放回口袋，转身时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得衣角微动。目光再次掠过周正豪，那人已走向出口，背影挺直却比来时多了几分沉郁的重量。
他默默拿出那小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这一次细细咀嚼。清甜软糯滋味缓缓化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