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毕,之前偷了钱雨银袋的两条大汉已拦在客栈门口,并且还多叫了两个帮手来。
一名大汉嚷道:“臭小子!让你多管闲事,现在看你往哪里跑?你俩自作聪明,以为跑得很快是吧,你们跑得再快,有我们骑马快么?”
钱雨骂道:“卑鄙!打不过我们便在酒里下毒。”
四名大汉不由分说已举刀围将过来,钱雨拔出佩剑慌忙招架。
柳承渊此次是被逐出师门,故而未带得兵器,只好掀翻桌子抵挡,加之中了毒,全然不是四条大汉对手,混乱之中,腰间被砍中一刀,鲜血直流。
钱雨见柳承渊身负重伤,脸急得绯红,趁乱发动暗藏于袖中的袖箭。四名大汉猝不及防,闪躲不及,一支袖箭正中一名大汉左肩。
钱雨扶柳承渊夺门而出,见门口拴着四匹高头大马,钱雨挥剑斩断四根缰绳,以剑鞘赶跑三匹马,又扶柳承渊二人同骑一匹骏马向荒山野岭逃去。
二人慌不择路,骑马乱奔,已到半夜,见山上有个山洞,位置隐蔽,遂下马躲进山洞,将马匹赶走以迷惑窃贼。
柳承渊流血不止,浑身发冷。钱雨着急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便来解柳承渊上衣。
柳承渊虚弱地说:“你该不会又要照说书先生说的,要与我解衣取暖罢?脱了衣服只会更冷。我浑身发冷,想是刀伤发作,我包袱内有关中拳的金疮药,快找来帮我敷上。”
钱雨帮柳承渊敷上金疮药后,柳承渊稍微好转了些,但是仍浑身发冷。
柳承渊微微睁眼,指着包袱道:“我包袱内还有个小盒,内有药王谷的解毒药和疗伤药,不知年限长了是否还有用,我现在中毒未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帮我各取一粒来,我服下试试。然后再捡些枯树枝来生火取暖吧,总比说书先生说的解衣相互取暖可靠。你不怕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怕呢。”
钱雨见他身负重伤,又中了毒,也不跟他顶嘴了,只照柳承渊说的做。所幸这一刀砍得不深,只伤到皮肉,敷了金疮药之后,第二天好了许多。
钱雨以手探柳承渊额头,满心关切地问:“这会子可又觉大安些?”
柳承渊运了运内息,也许是毒药毒性不烈,也可能是药王谷的解毒药效果灵验,服用药王谷的解毒药和疗伤药后,毒竟然解了。柳承渊轻轻点了点头。
钱雨见柳承渊已无大碍,眸子中这才流露出几分欢喜之情。钱雨打了个哈欠:“你毒虽解,但重伤未愈,尚需躲在洞中将养数日。这会子乏味得紧,不如你说段书来给本女侠解解闷罢。”
柳承渊苦笑道:“我一介武夫,不会说书。”
“不会说书也不打紧,你年幼时,父母没给你讲过故事么?” 钱雨忽想起柳承渊曾说此次出门是要拜祭母亲,顿觉失言,恐柳承渊忧思伤势复发,正思索着如何转移话题。
柳承渊已知钱雨心思,立即接话:“我年幼时,父亲常与我讲故事,要不我讲个韦后谋害中宗之事吧?”
二三十年前的四月,正值初夏,中宗(李显)正批阅定州人郎岌上奏的奏章,见奏章中写道:“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 中宗回到后宫,以郎岌奏章示韦后。
韦后勃然变色道:“一派胡言,郎岌胆敢以下犯上,污蔑本宫!”
“臣妾追随皇上多年,流放房州时与皇上同甘共苦。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咱们被武后贬黜房州时,臣妾身怀六甲,女儿安乐公主都是臣妾在马车上诞下来的,臣妾在马车上生安乐公主时就已差点殒命。好在天可怜见,臣妾和安乐公主都未丢掉性命,安乐公主出生后连衣裳都没有,只好用皇上的衣服包裹,因而安乐公主小字‘裹儿’。后来咱们被幽禁在房州,臣妾和皇上一同经历了多少苦,臣妾焉会谋反?皇上一定要替臣妾作主啊!”韦后说完便哽咽着哭将起来。
中宗想起自己在房州时与韦后受难的日子,想起曾对韦后立下的以后若能重见天日,要随韦后所欲,不加限制的誓言,传旨将郎岌重棍击毙了。
五月,许州司马参军燕钦融又向中宗进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危图宗社。”
中宗召见燕钦融,命其细陈所言,燕钦融边磕头边高声陈词:“韦后与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有染,两人常出入后宫,秽乱宫闱,宫中内监、宫女皆知。韦后还勾结外臣,与武三思、武延秀、宗楚客相互勾结危害朝廷社稷,自古后宫皆不得干政,武后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中宗听完默然无语。宗楚客得知此事后,竟然假传圣旨污燕钦融谋反,命飞骑击杀燕钦融,将其摔死在宫殿庭前石上,宗楚客见状大叫痛快。
中宗贵为天子,竟惧怕武氏、韦氏威势,未追究宗楚客假传圣旨之罪,但是李显心里怏怏不乐,寻思着找机会除掉韦氏和武氏党羽。
李显慢慢走到尚书房,翻出桓彦范以前上奏的奏章,只见上面写道:
昔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后妃者人伦之本,理乱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兴,任、姒归而姬宗盛。桀奔南巢,祸阶妹喜,鲁桓灭国,惑以齐媛。
伏见陛下每临朝听政,皇后必施帷幔坐于殿上,预闻政事。臣愚历选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者,莫不破国亡身,倾輈继路。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由是古人譬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预于国政也。
伏愿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在念。宜令皇后无往正殿干预外朝,专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固,鼎命惟永!
柳承渊讲到此处,钱雨已呵欠连天,想必是多日以来悉心照顾柳承渊,数日未合眼,已困顿不堪。
柳承渊为其披上披风,放缓语调,以故事哄其入眠:
中宗阅毕,伏案沉思,又拿出一部《周易》,翻到第三十七卦“家人卦”,见“风火家人卦”的彖辞载:“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中宗此时方对枉杀桓彦范之事悔愧不已,心里盘算着如何除掉韦氏和武氏党羽。韦后与其党察觉了中宗之谋,尤始惧怕。
一天夜里,韦皇后趁中宗宠幸其他后妃之机,秘召马秦客、杨均入宫,一番云雨之后韦皇后哭哭啼啼地跟两人说道:“恐怕咱们欢乐的日子不多了,皇上已然察觉我等之事,恐怕要人头落地啊。”
马秦客边穿衣边道:“皇后娘娘毋要悲伤,小人略通些医术,臣斗胆配置些无色无味的毒药,娘娘可投于皇上酒菜之中,结果了皇上岂不更好。”
杨均也附和着说:“臣最擅烹饪,臣知陛下最喜吃饼,不如将毒混入饼中献与皇上,待陛下驾崩之后,娘娘即可效仿武后,临朝主政。”
次日清晨,恰逢安乐公主李裹儿进后宫向其母后韦氏请安,又怂恿韦氏效仿武则天临朝听政,自己便可当皇太女临朝听政。这下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韦后便将欲在饼中投毒害死皇帝之计和盘托出。
六月二日,韦后差宫女将毒饼送至神龙殿,假意对中宗献媚,命宫女启奏皇上,此乃皇后娘娘亲手所做之饼,献与陛下。
中宗也不见疑,边批阅奏章边吃饼,过了约一炷香功夫,李显顿觉腹痛欲裂,大喊内监速传太医,可惜为时已晚,中宗当日便在神龙殿驾崩。
韦后秘不发丧,自揽朝政大小事务,命驸马都尉韦捷、韦濯,卫尉卿韦璿,左千牛中郎将韦锜,长安令韦播等韦氏武将统领士兵五万人驻扎于京师长安,又宣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商议草拟中宗的遗诏,立温王李重茂为太子,由韦后知政事,相王李旦参议政事。
而后宗楚客联合众大臣上表,求少帝李重茂罢相王李旦参与政事之职,改任太子太师。
又过了三日,韦后才发丧,昭告天下中宗驾崩。六月初七,李重茂登基当了皇帝,此时李重茂才十六岁。
宗楚客、韦温又数次怂恿韦后效仿武则天称帝,还援引了李淳风、袁天罡所著《推背图》,谎称推背图谶语中暗示韦后应当废除唐室,望韦后能顺天应命。
柳承渊讲到此处,见钱雨已闭上双眼,安静睡去,这才轻轻挪至洞口,和衣而卧。
柳承渊鼻头传来一股扑鼻而至的肉香。“喂!大懒虫,快起来吃烤野兔了。”钱雨用树枝叉着一大块野兔肉在柳承渊鼻尖晃荡。
柳承渊微笑道:“我受伤睡得太沉了,竟未听见你早起出去捕野兔。”
“今日可大好了?”钱雨递过兔肉,笑盈盈地说:“方才本女侠以绝世武功捕得野兔一只,又以御厨般的手艺悉心烤炙,本姑娘已尝了一尝,很是受用。如今便宜你了,五两银子卖与你去,好让你补补身子。”
柳承渊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此番出门出得急,未带得许多银两,可否记在账上,来日一并归还。”
“也行。不过本女侠有言再先,需收二分利,利滚利,不得赖账。”钱雨也撕了块兔肉边嚼边说。
“一言为定,绝不赖账!”柳承渊早已肚中饥饿,狼吞虎咽边吃边道:“看不出来,大户人家的小姐厨艺还不错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